從來就沒有人和我說過到底應該怎麼管理小姐，我能夠將她們收拾的服服帖帖，完全是我自己在夜不眠的時候，就總結過自己究竟害怕什麼，或者說最擔心被紅姐懲罰什麼。
小姐們最在意的肯定是她們的長相。萬花坊倒了，她們只要好好保養自己的皮囊，總是有下家可以要她們的。但要是破相了呢？
所以我走了沒多遠，就聽到了會議室裡傳來的哭聲。這倒不是說她們怕痛，她們只是怕瓶子砸得不利索，在臉上留點傷疤什麼的就慘了。
站在走廊裡等我的高勝天知道我對這些小姐的處理方式之後皺了皺眉頭，“如善，你這樣處理會不會有些太重了。”
“不會。”
我都懶得和高勝天解釋，直接吐出兩個字，就往休息室走。
高勝天卻是不肯放過我，他一伸手將我給我拉住，看着我的眼睛認真地說，“如善，你心中的戾氣實在是太重了。如果不改正一下的話，就算萬花坊開業，你以後還是要中鬼爺的道。”
我一揮手將高勝天的手給甩開，“是啊，我現在的戾氣是很重。我本來以爲當上了萬花坊的老闆之後至少和你們是平起平坐的，至少我能夠知道我以前不知道的一些東西。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的，你有時候和他們說的話我還是聽不懂，曾經我以爲無條件對我好的陳默也像是戴着面具的人。高勝天，換做你是我，你心中沒有戾氣嗎？”
高勝天聽完我這麼一番發泄情緒的話，站在原地還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知道如果是陳默，他現在肯定是一臉心疼地將我給摟進懷裡，然後和我說對不起，向我保證他會讓這個世界和我想象的一樣美好。
但他不是陳默，他是高勝天，所以他至少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太天真了。”
啪。
一耳光重重地扇在高勝天的臉上，這是我出院之後第一次打他。之前打他是因爲孩子，我能夠打得理所當然，但是這一巴掌閃出去，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好像僅僅是因爲高勝天的話刺痛了我，而刺痛我的原因，好像又是因爲他說的是事實？
“你混蛋。”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我還是忍不住罵他一句，轉身朝休息室走。
高勝天再次伸手將我給拉住了，我揚起巴掌，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傲氣或者暴戾。
看着他眼睛如同一汪死水一樣，看着他有些滄桑的臉龐，我不知道爲什麼眼眶就溼潤了。
孩子流掉，他應該比我更加傷心。被鬼爺拋棄後這樣針對，他應該比我更狠鬼爺。但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他甚至還和我說要在這個時候歸隱。
“如善。”高勝天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像我剛纔那一巴掌將他整個人都給重傷了一樣，“我在這裡等你就是想要和你說一聲，我要離開北海市了。”
我一愣，心中竟然有些慌亂。揚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下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的手抓住了高勝天的衣服。
雖然之前表現地再怎麼討厭他，但在萬花坊的這一段日子，真的是我最艱難的一段日子，而陪班在我的身邊，替我遮風擋雨的正是這個男人。
“勝天，對不起，我剛纔不應該打你的，你……”我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摸一摸高勝天的臉，但是他躲開了。從他躲閃的眼神中我能夠讀出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悲傷。
高勝天的喉結動了一下，將我拉住他衣服的手給輕輕扯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勝天這樣做，眼淚奪眶而出，“高勝天，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要和我分手？”
高勝天笑了起來，只是這個笑容怎麼看怎麼苦澀。他將我的手放在嘴邊溫柔了親吻了一下，“如善，我愛你，也會一直愛你愛下去。但是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放手了，一定不是我不愛你了，一定是我太累了。”
我聽不懂高勝天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我能夠感覺到高勝天這句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放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我踉蹌地朝前面跑了兩步，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追上了。
高勝天一定是因爲自己剛纔那一巴掌生氣了吧？一定是這樣的吧？
我正準備跑，被站在我身旁的高武一把給抱住了，“安姐，高先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高勝天，你給我站住！”我不知道爲什麼高武突然之間不聽我的話要將我給抱住，我拼命地掙扎，但是高武都不放手。他只是一直重複高勝天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這件事情是對的。
看着高勝天的背影消失在萬花坊，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突然空了一塊。我像是失去最心愛玩具的小孩兒，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直覺告訴我高勝天應該不會回來了，或者說他再回來一定是很久之後。
高武將我送回房間休息，我知道高武肯定是知道一些什麼，而且這件事情還對我有好處，高武纔會聽高勝天的話，幫着他攔我。
我就像是失去魂魄的木偶，目光空洞地看着某一個方向，“高武，你告訴我，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爲什麼高勝天要走，他又要走到哪裡去？什麼時候回來？”
這樣的問題我已經問了高武不下二十遍了，但高武還是當做沒聽到一樣，將一個餐盤放在我的牀邊，端起餐盤上的飯菜，一口一口地餵我吃。
“安姐，現在還不是和你說這些的時候，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只需要……只需要再忍耐一下。”
這種安慰的話高武也和我說了不下二十遍了，但每次高武這樣說，我就總覺得，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而我又不知道。
咚咚咚，房間的門被敲響，高武替我叫一聲一進來。梅雪走進來看了躺在牀上的我一眼，“安姐，警察來我們萬花坊了，說是調查假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