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泉咧嘴一樂。也坐下了,裝作沉吟道:“聽說葉家老藥行新請的坐堂先生也叫陳燁。”
陳燁抱拳苦笑道:“不才正是葉家老藥行的坐堂先生,兩位兄長二堂會審結束了嗎,小弟到現在還水米未進,我要餓死了。”
李值還要拿腔作勢,陳燁已找了一個空座坐下,看着滿桌餘溫的精製菜餚,嚥了一口口水,拿起桌上的筷子,又放下,伸手過去拽下一隻香酥雞腿,大口吃了起來。
三口兩口就將雞腿下了肚,剛扔掉啃得精光的雞骨頭,又將另一隻雞腿拽下,插進嘴裡,拿起筷子,開始往自己碟子裡每樣菜餚都夾上一大筷子。
李值、柳金泉、思思以及一同跟進來的薛姐和三個茶壺都看呆了,吃驚的瞧着狼吞虎嚥的陳燁。
柳金泉最先回過神來,瞧着桌上吃的一塌糊塗的席面,苦笑着將半條鰣魚夾到陳燁已下了大半的碟內:“慢慢吃別噎着,看你這饕餮吃相。我真懷疑逍遙閣已改頭換面做了酒樓。”
思思撲哧一笑,俏媚的小臉如桃花綻放,李值和柳金泉一陣色授神與,李值搖頭嘆道:“美色美食如此風雅誘惑之所在,卻讓一個貪吃鬼給糟蹋了。”
陳燁頭都沒擡,恍若沒聞,依舊大快朵頤。
一旁站着的薛姐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跪倒在地:“幾位老爺就當可憐可憐奴家,朝閣的石大少爺又發瘋了,說思思小姐不過去陪她,他就拆了逍遙閣。大小姐不在閣內,這天大的干係全壓在奴家身上,幾位老爺發發慈悲,就讓思思姑娘過去應個景。”
李值臉色立時陰沉下來,一拍桌子:“混賬!石崇這雜碎越來越囂張了,竟敢跟本老爺搶女人,老三你這就過去看看,看他如何砸!”
陳燁放下筷子,嚥下嘴裡的混合八珍菜餚,淡淡道:“讓思思姑娘過去吧。”鳳閣內的人全都一愣,或吃驚或不解或驚喜的瞧着陳燁。
陳燁衝思思微笑道:“不過有件事還要麻煩思思姑娘,請思思姑娘探聽一下石崇請的那兩位客人是什麼來頭,到鹿野來做什麼?”
思思桃腮微紅,靜靜的瞧着陳燁,片刻,輕輕點點頭。站起身來,來到薛姐身前,淡淡道:“過去吧。”
薛姐連連作揖了一番,驚喜交加的說道:“奴家這就將鳳身閣的姑娘都喊來,陪幾位老爺和公子。”
“不必了,你下去吧。”陳燁不等李值答話,搶着說道。薛姐微微一愣,不敢多話,歡天喜地的引着思思出了鳳閣。
“我說四弟你是成心攪局啊!你私自來鹿野也不告知幾位兄長這件事還沒找你算賬,你現在又將幾位兄長的誠心也給攪了,你眼裡還有幾位兄長嗎?”李值三分氣七分玩笑的嚷道。
陳燁站起身施了一禮:“大哥責備的是,小弟的事稍後一定會給幾位兄長滿意的答覆,但是現在,大哥二哥,咱們先來解決三哥心中的不快。”
李值和柳金泉都是一愣,望向從進閣臉色就不正的方勇。李值疑惑道:“三弟你怎麼了,剛纔去請四弟時還是一臉高興,怎麼現在,莫非路上遇到什麼事?”
方勇強笑道:“沒什麼事,四弟多心了。”
陳燁沉聲道:“三哥,你若不拿我和兩位兄長當自家兄弟。兄弟也沒什麼好說的,怪我多事。”
方勇苦笑道:“四弟言重了,我只是有些心情不爽,一會兒就過去了,真沒什麼事。”
“到底怎麼了,你倆就別打啞謎了,想急死我?!”柳金泉苦笑道。
陳燁將剛纔上樓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李值和柳金泉互相瞧了一眼,柳金泉臉色突地一變,狐疑的問道:“老三,難道石崇那雜碎請的是縣裡捕班鄭彪班頭?!”
方勇臉色難看的點點頭,咬牙切齒道:“還有壯班的劉文舉。”
李值一愣,問道:“鹿野既沒命案又沒窩藏江洋大盜,他們到鹿野來幹什麼?”
陳燁問道:“三哥曾和他們有過節?”方勇陰着臉點點頭。
柳金泉道:“我曾聽老三講過,三年前,縣裡發生一起布莊掌櫃的兒子誘姦買糖人的吳老實的傻姑娘的案子。那小子用一些小玩意引誘吳老實的傻姑娘到他家庫房,數次猥褻玷污那傻姑娘,不想那傻姑娘竟然懷了身孕,事情鬧將出來,吳老實打罵質問傻姑娘是誰幹的,這傻姑娘雖然傻,但不是傻的不認人,就領着吳老實和一干街坊來到布莊,將布莊掌櫃的兒子指認出來。
吳老實到縣衙報案,就是老三帶人拿的。布莊掌櫃花了一大筆銀子勾連上了縣丞鄭良玉,鄭良玉三番兩次拿話點打老三,讓老三改了自己的案格,篡改辦案經過,就說那傻姑娘胡亂指認。老三死心眼就是不改,惹惱了鄭良玉。鄭良玉讓自己的堂弟副班頭鄭彪做套,誣陷老三拿了吳老實的好處,借傻女兒大肚子敲詐布莊掌櫃,敲詐不成這才誣告,要不是三班捕頭胡海,在縣尊那保了老三,老三恐怕正在官洲大牢服役。”
方勇陰着臉道:“我當時不改案格,一是案件經辦人若是篡改辦案經過,依據大明律法,輕者入囚牢十年,重者那是要處以極刑的,讓老子擔這麼大幹系,還他孃的白使喚人,老子不幹。二是那雜碎實在不是個東西,喪心病狂,連那樣的傻子都禍害,就他孃的該死!”
陳燁沉吟了片刻,微露冷笑道:“他們來鹿野恐怕沒安什麼好心,八成還是衝着三哥來的。”
方勇陰着臉點點頭:“石廣元將他們從縣裡弄來,十有八九是衝着廣濟寺老子教訓石崇那雜碎的事。”
李值一拍桌子,瞪眼道:“他們敢!我他娘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閣門輕輕推開,思思雲鬢有些散亂,滑膩的小臉浮動着濃濃的酒色。身上的錦緞衫裙也有些不整的進入閣內。
陳燁望向思思,思思羞澀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衫裙,瞧着陳燁,輕聲道:“那兩個人是縣裡班頭,一個姓鄭,叫鄭彪,是縣裡的捕班班頭,一個姓劉,叫劉文舉,是壯班班頭。”
思思瞟了一眼方勇,接着說道:“他們來鹿野好像是衝着方捕頭來的。那兩人口風很緊,思思倒是從石崇嘴裡聽到,縣裡的胡捕頭犯事了,被攆回了家,捕頭很快就是鄭彪班頭了,讓他們將三年前的一個什麼案子再翻出來,要做成鐵案。”
方勇臉色變得鐵青,嘿嘿冷笑起來。
李值怒極而笑:“孃的,一個小小的八品縣丞竟敢如此囂張,老三你放心,我明日就去縣裡找姐夫縣尊大人,爲賢弟出這口惡氣!”
陳燁抱拳施禮道:“委屈思思姑娘了。”
思思臉色一紅,急忙蹲身還禮:“思思不敢當,思思是借補妝溜出來的,幾位老爺和陳公子若沒什麼吩咐,思思還得回去,要不然石崇不知又要發什麼瘋。”
“思思你哪裡都不要去,就在這呆着陪我們飲酒,我倒要看看他敢發什麼瘋!”李值咬牙切齒道。
陳燁沉吟了片刻,笑道:“請問思思姑娘,石崇他們是否知曉我們也在逍遙閣?”
思思搖頭道:“他們不知,薛姐他們沒敢露一點口風。”
陳燁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不好意思,還要思思姑娘幫一個忙,半個時辰後,請姑娘裝醉,將石崇誘到姑娘的閨房。”
思思一愣,俏媚精緻的小臉露出興奮之色:“陳公子該不會是想設計作弄石崇吧?”
陳燁微笑道:“姑娘聰明,請姑娘放心,陳燁一定做得巧妙,不會連累姑娘的。”
思思興奮得咯咯一笑:“請公子放心,思思保證做到,思思還要多謝陳公子,以後陳公子再來,四大閣的姑娘們都不會要公子一錢銀子。”思思如一隻輕盈的蝴蝶飛到閣門前,停住腳步,背對着陳燁,俏臉紅得似乎要滲出血來。輕聲道:“也包括思思。”語音還在閣內嫋嫋,思思已如逃命般推開閣門離去了,守在門口的茶壺躬身笑着將閣門關上了。“四弟你這是在搞什麼玄虛?”李值迷糊的問道。柳金泉和方勇也莫名的望着陳燁。
陳燁冷笑道:“大哥想必從縣尊大人對石廣元的背景有所耳聞吧?”
李值臉色微變,默默點點頭,奇怪的看着陳燁:“四弟是從何得知石廣元的背景的?”
陳燁笑道:“我曾聽李準隻言片語談到過。”李值臉色又是一變,眼中閃過敬畏之色。
陳燁道:“剛纔大哥強留住思思,接下來就是咱們與石崇他們照了面,結果無非是詭計識破,他們灰溜溜離去。大哥又能將他們怎麼樣?”
李值瞪眼張嘴,陳燁笑道:“這事就算鬧到縣尊大人那,最終也會弄成吃花酒爲粉頭爭風吃醋的結果,無非各打五十大板。原因嘛,縣尊大人忌諱石廣元的背景,不會將事情鬧大的。而鄭良玉他們會暫時收手,另尋他計算計三哥。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三哥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安生,弄不好稍有不慎,還真就讓他們算計了。因此小弟想來個一勞永逸,徹底絕了他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