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上前攙扶去臉色發白的李值,李值低沉的說道:“四弟,你可別記恨我。”
陳燁道:“大哥能爲小弟如此,小弟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記恨大哥呢。”
李值嘆了口氣,重重的拍了拍陳燁的肩膀,也邁步出了房間。
陳燁也跟着出了屋,瞧着渾身大汗淋漓,臉色蒼白,雙目直瞪瞪望着黑衣車伕背影的王三,拍了拍王三的肩頭:“謝謝。”
王三輕輕顫抖了一下,沙啞着嗓子道:“那個傢伙身上好濃的血腥味。”
陳燁扭頭望去,李先生一行已出了偏門,急忙快步追了過去。
“陳掌櫃,請留步吧。”李先生笑着拱拱手,由張貴攙扶着上了車,黑衣車伕輕輕揮動了一下馬鞭,馬車向村外行去。
李寶才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藥行門口,顫抖着擦着臉上的汗水,一雙眼心有餘悸的望着馬車遠去:“我的個老天爺,險些嚇死我了!”
“哥,你、你沒事吧?”小翠也從偏門走出來,緊張關切地瞧着陳燁。陳燁微微苦笑着搖搖頭。
“我的好賢侄你今日可是讓三叔佩服的五體投地,你知道嗎,在藥董會三叔嚇得慢說是說話,就是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你怎麼就有這麼大的膽量敢拒絕他們?”李寶才用高山仰止的目光看着陳燁。
陳燁苦笑了一下,將雙手展開,手掌心全是溼漉漉的汗水:“我不是怪物,自然也怕,而且很害怕,可是怕又怎的,我要是因爲怕而屈服,我就會變成像孫立一樣的狗,鉅鹿藥行就會被他們牢牢控制,藥行的發展以及咱們大家渴望的將來全都無從談起了。這種後果我是寧死也不願看到,也是被逼急了,只能大着膽子和他們爭執。”
李寶才心有餘悸的點點頭,有些疑惑的問道:“賢侄,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連吳知縣見到他們都要下跪,若說他們是官,可也未免太年輕了,那個小張先生先不說,後進來的姓李的年輕公子,看年歲也僅是和賢侄相仿。難道他們是哪位高官大人的公子哥?可是這也不對啊,就算他們是首輔大人的公子哥,依照朝廷禮法,吳知縣也不能給他們下跪的,最多就是躬身施禮罷了。”
陳燁默默地瞧着村口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搖搖頭:“小侄也猜不出。”
李寶才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孃的,還有那姓李的傢伙這是搞的什麼鬼?難道見賢侄無所畏懼,知道硬來不成,又在琢磨什麼陰損的手段?”
陳燁搖頭道:“他們沒必要對咱們耍什麼陰招,雖然我不清楚姓李的年輕人爲什麼突然前倨後恭,但是吳知縣的話沒說錯,民賤如草,在他們眼裡碾死咱們真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輕鬆。”李寶才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陳燁苦笑道:“有一點咱們心中要明白,既然被他們盯上,咱們就不可能躲得掉,但是能掙一分是一分,我的要求是合作而不是俯首聽命。”
“不對他們俯首聽命談何容易。”李寶才一臉苦澀喃喃道。
陳燁輕吐了一口濁氣,笑道:“天無絕人之路,先不去管他們後面會怎樣,咱們不能因噎廢食,嚇得從此無所事事,鉅鹿藥行可是關係到五個村千餘戶藥農的生計,咱們一日都不能懈怠。三叔,這些時日和鎮上的藥行談的怎麼樣?”
李寶才苦笑道:“別提了,這幫王八蛋既沒能力全要咱們的藥材,還要求咱們不能自行去鎮上賣藥材,孃的!”
陳燁冷笑道:“這麼說孫立完蛋了,但是他和他們籤的那份協議依然還在生效?!”
李寶才點頭道:“他們是怕咱們一旦進城自行賣藥,會將他們的生意沖垮,因此鎮上的幾家藥行都一致要求與咱們籤的協議上要明確這一點。”
陳燁冷笑道:“他們能要咱們多少藥材?”
“最多三成。”
陳燁沉吟了片刻:“你回覆他們,八成。咱們就同意和他們籤這份協議,若是他們做不到,咱們就自行進城賣藥。”
“哥,這恐怕不妥吧,鎮上的藥行會聯合起來,不讓咱們租到鋪面的,若是買鋪面或是自己建藥行,就算他們不推波助瀾將地皮炒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咱們現在也拿不出啊。”小翠擔憂的說道。
陳燁笑道:“咱們只是恐嚇他們一下,並不是真的要進城。但是要讓他們有狼來的緊迫感。”
“對!孃的,是要好好治治他們。”李寶才興奮的笑道。
陳燁冷笑道:“進城咱們早晚是要進的,但不是現在,現在咱們需要的是蟄伏,積累走出去的資金。五成,這是咱們的底線。”
“賢侄放心吧,交給三叔了。”李寶才獰笑道。
陳燁望向村口那一大片空地,心裡苦笑道,除了銀子,我還缺懂得經營以及製成藥的人才啊!
“五官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天下難道真有這麼相像的人?失憶?可是他又怎麼會跑到這麼偏僻之地?”李先生雙眼發虛直勾勾的瞧着自己腳上的靴子,喃喃道。
張貴諂笑道:“乾爹,您老人家這是怎麼了?”李先生擡起頭,看着張貴,沒有說話。
“乾爹,兒子實在是有些不解,您幹嗎對那個陳燁那般客氣,真是擡舉死他了,區區一個草民,尖嘴猴腮一臉的窮酸相,兒子怎麼看也沒看出他哪點討乾爹的喜歡。”張貴小心翼翼的說道,臉上全是諂媚的笑容。
李先生眼中射出陰冷的寒光,微笑道:“貴子,你現在越發的出息了,竟然學會套乾爹的話了。”
“兒子不敢,兒子但凡存了這該遭雷劈的念頭,兒子立馬死在乾爹面前。”張貴驚得撲通跪下,使勁叩頭道。
一旁坐着的吳知縣簡直比坐在火爐上煎熬還難受,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真恨不得能找個縫躲進去。
李先生冷哼了一聲:“停車!”馬車隨之停下了。
“你們兩個下車。”張貴和吳翰卿都是一愣,吃驚的望向李先生。
李先生微笑道:“怎麼還要我親自請你們下去嗎?”驚得張貴和吳翰卿急忙站起身來挑開車簾下了車。
“咱們走!”馬車隨之又向前奔去。十幾米後,戴着斗笠的黑衣車伕低沉的問道:“是回官洲還是進省?”
李先生挑開車簾,坐到了黑衣車伕身旁,猶豫了一下,沉聲道:“這件事太大了,進京去見老祖宗,我當面回奏。”
黑衣車伕沒有說話,手裡的馬鞭輕輕一抖,長鞭如一條出洞的毒蛇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抽在了馬背上,馬背上立時隆起一條近一寸的紅道子,一聲痛苦的長嘶,馬車瘋了一般狂奔起來。
李值的車裡,張貴雙眼血紅惡狠狠的瞪着吳翰卿,咬牙切齒道:“將那個陳燁祖宗八代都給我查清了,要不然你就等着打鋪蓋回家種地吧!”
嚇得吳翰卿連連點頭:“下官回去馬上就派人查,一定將陳燁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張貴喘了幾口粗氣,眼中閃過恐懼之色,沉默了片刻,說道:“記住一定要秘密,不能走漏一點風聲,要不然我要你的命!”張貴陰冷的望向臉色嚇得煞白的李值。
吳翰卿趕忙說道:“下官明白,下官保證萬無一失。”張貴冷哼了一聲,抱着肩膀,閉上了眼睛……
“不行!這件事我決不答應!”李二暴跳如雷的吼道。跪在陳燁身旁的小翠臉色白的沒有了一絲血色。
“爲什麼?”陳燁也吼道。
“燁兒你這孩子怎麼糊塗了,你和丫頭是堂兄妹,你們怎麼能,唉!”李妻抹着眼淚道。
陳燁氣惱道:“又不是親堂兄妹,我和小翠妹妹沒有血緣關係,爲什麼不成,我一定要娶她爲妻!”
“這不行的,丟死人了!燁兒,這會毀了你的,你聽乾孃的話,乾孃保證給你找一個讓你稱心如意的媳婦。”李妻哭着說道。
“除了小翠妹妹我誰都不要,義父,二叔和乾孃都聽您的,您給孩兒做主吧。”陳燁哀求的望向李老漢。
李老漢嘆了口氣:“你乾孃說的沒錯,你和丫頭於禮不合,還是放棄吧。”
陳燁如受雷擊,不敢置信的望着李老漢。小翠一捂臉,哭着跑了出去。
“翠兒,你回來!”李妻急忙追了出去。
李老漢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燁兒,換做任何事,只要爲父能做到,爲父都答應你,可是這件事爲父說什麼都不會同意的。燁兒,你還年輕,不知道人言可畏啊!這會毀了你一生的。”
李二鐵青着臉,看着呆若木雞的陳燁,沙啞着說道:“大侄子,不是你二叔狠心,說心裡話,你就是要二叔這條命,二叔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將命給你。可是你、你,我不能答應,死都不會答應!”
陳燁眼內奪眶而出,做夢都沒想到今晚的求婚竟然是這個結果,眼前一片模糊,心裡不住的狂喊道,我不做你的義子成不成?!嘴脣使勁抽動着,這句話在嘴裡滾動着,可是就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