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準興奮的點頭道:“讓他們活受罪,這可比宰了他們解氣多了。還是主子的招高!”
李老漢猶豫着剛要張嘴,李二笑道:“大哥不必擔心他們以後生計沒着落。他們精着呢,早就將自己的孩子答對好了,都在總號做夥計呢。尤其是王橫,仨小子都跟着王爺,特別是我的寶貝徒弟王三,可是分號的藥櫃,大哥就放心吧,餓不着他們的。王爺這麼做其實就是在羞臊他們。”
李老漢恍然,笑着嘆了口氣:“算了,俺也不操這個心了,這一回他們也確實挺讓爲父寒心的。這種交情,斷了也就斷了吧。沒啥可惜的。”
陳燁笑着點點頭:“義父,二叔,咱們廳裡邊喝茶邊聊,趕走了讓人討厭的蒼蠅,藥董會還是要開的。”
陳燁淡淡的瞧了一眼跪伏在地一動不動的李寶才,收回目光,笑道:“看來他們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咱們進去等吧。”陳燁等人說笑着邁步進入廳內。
花府,圍廊,王三故意擡袖擦了擦額頭,有氣無力道:“刀哥,俺身子還是有些虛,您能再背俺走一段嗎?”
鄭三刀一臉兄弟義氣,大義凜然的蹲下身子:“兄弟,上來吧。”
王三得意的笑着趴在鄭三刀背上:“多謝刀哥了,刀哥,咱們得快點,東家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鄭三刀低眉順目,笑道:“兄弟放心,你就踏實在俺背上歇着吧。”
金虎狐疑的瞧着這兩天突然就像爹侍候兒子一般服侍王三的鄭三刀,嘿嘿笑道:“刀哥,你這兩天咋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對小三藥櫃可是出奇的好,俺這在旁邊看着的都有些不太適應了。刀哥,你這是咋的了?難不成有啥喜事?”
鄭三刀諂媚的看着金虎:“虎哥……”
金虎打了個冷戰,急忙後退一步:“別,刀哥,俺可受用不起,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叫俺虎崽子吧。”
鄭三刀諂笑道:“那哪成啊,您比俺歲數大,俺應該尊敬你纔對。以前是俺糊塗了,但俺現在想明白了,俺以後叫你虎哥。”
金虎感覺後脊樑骨有些冒涼風,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懷疑的問道:“刀哥你沒啥毛病吧?”
“看你說的,俺要有毛病,還能背這慫,揹着小三兄弟嗎?”鄭三刀嘿嘿笑道。
“那你以前不是跟兄弟們說,咱們是憑本事吃飯,不看歲數,誰的功夫好,誰就是大哥嗎?”
“俺不說了嗎,俺是一時糊塗,俺現在改了。俺是個好人,好人他就會有好報,對吧,虎哥。”
金虎莫名其妙的看着揹着王三健步如飛的鄭三刀,喃喃道:“這咋還扯到好人上了?”突然臉色一白,回頭低聲問道:“陳掌櫃,秦師傅,俺瞅着刀哥有點不大對頭,他該不會是受啥刺激得了失心瘋吧?”
走在後面低聲說着話的陳永年和秦行文都是一愣,擡頭瞧着揹着王三的鄭三刀背影,都疑惑地搖搖頭:“這不挺好的嗎,沒瞧出三刀有啥不對頭。”
金虎緊張的苦笑道:“這還挺好?秦師傅老在藥庫說這話俺不說啥,您陳掌櫃又不是不知曉刀哥是個啥樣的人。他從來都是隻佔便宜不吃虧的主,您啥時候瞅見過他這麼殷勤背過兄弟?”
“你這一說,我倒還真瞧出不對勁了。”陳永年點點頭,不過轉而笑道:“三刀以前那樣不是兄弟們都好好的嘛,他這個人是愛佔小便宜,可在東家和藥行的兄弟們有事時,他哪一回不是衝在最前頭。如今小三藥櫃不是大病初癒身子弱嘛,他當大哥的自然多照顧一些了,沒啥不對頭的。金虎,你有些想太多了。”
秦行文也笑道:“三刀兄弟是義薄雲天的真漢子,他對小三藥櫃之所以這樣,是因爲他敬重小三藥櫃爲了藥行不惜用命去拼,這就是所謂英雄重英雄吧。”
金虎木然的吧嗒了一下嘴,喃喃道:“絕不是這樣的。要是王三死了,說不定他會揹他,活着,絕不會!”
鄭三刀揹着王三沿着青石板道急行了片刻,扭頭瞧了一眼遠遠落在後面的金虎三人,低聲問道:“你不會騙俺吧?”
王三翻了個白眼,不滿道:“你要不信,那就讓俺下來。”
鄭三刀冷笑道:“真騙了俺,就不是這樣舒舒服服的下來了,俺他娘非捙死你不可!”
王三瞪眼嚷道:“你他孃的還沒弄到手,就開始翻臉無情,行老子不幹了你馬上讓俺下來!”
鄭三刀驚得低聲說道:“你小點聲,讓他們聽到就麻煩了。好兄弟,俺信,俺信還不成嗎。”
王三得意的一笑:“你他孃的不是不信嗎?”
鄭三刀乾笑道:“俺說心裡話,俺不是全信,但還信一些。”
王三鄙夷的撇了一下嘴。
“兄弟,妞子不會察覺到吧?”鄭三刀擔心的低聲問道。
王三呲牙笑道:“放心吧,思思出馬,妞子姐不會疑心的。”
鄭三刀興奮的低聲道:“這麼說俺很快就能摟着妞子的肚兜兜睡覺了,嘿嘿嘿嘿。”
王三鄙夷的作了個乾嘔狀,轉而陰笑道:“爲了刀哥,俺都讓思思和妞子姐結拜,將自己的女人捨出去騙人,將妞子姐的肚兜兜騙來,滿足刀哥齷齪變態的癖好,刀哥,兄弟這麼夠意思,你打算怎麼謝兄弟?”
鄭三刀滿腦子臆想,嘿嘿傻笑着,順口說道:“事成之後,兄弟儘管開口,只要俺能做到,俺絕不含糊,要是說半個不字,俺他孃的就是你孫子!”
王三驚喜的笑道:“仗義果然是刀哥俺就知曉幫刀哥這個忙,刀哥一定也會幫兄弟救急的。”
鄭三刀咧嘴得意的嘿嘿笑了兩聲,反應過來,臉上的肉輕微一顫,小心翼翼的問道:“救急?不知兄弟遇到了啥難處?”
王三笑道:“也不是啥大事,刀哥不必擔心,犯法的勾當俺絕不會找刀哥的。就是俺和思思都到了談婚論嫁了,俺都沒個像樣的定情信物,俺這心裡頭一直有愧,還是刀哥疼兄弟,俺謝刀哥了。”
鄭三刀乾笑着附和了一聲,小心的問道:“不知你想送思思妹子啥信物?”
王三笑道:“思思在鎮上的玉呈祥玉器行看中了一對綠翡翠鐲子,俺想買來送給思思作爲定情信物。”
“多、多少銀子?”鄭三刀聲音有些發飄問道。
王三嘿嘿笑道:“聽周掌櫃說,這副翡翠鐲子是從安南那邊進來的。聽說叫啥、啥冰種,俺也不懂,反正挺難得。周掌櫃實誠人,開的價思思說很合適,幾乎就是白送了。”
鄭三刀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粗氣,笑道:“這周掌櫃很大方嘛。下回俺也去挑副手鐲,對了這麼實在,究竟多少銀子?”
“才三千六百兩銀子。”
鄭三刀腳下一軟,險些癱跪在地上,王三驚叫道:“刀哥留神,可別把兄弟摔着。”
鄭三刀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身形,臉都變形了,瘋了一般的嚷道:“咋他孃的不摔死你呢你小子還真敢張嘴啊,才三千六百兩?俺就找你幫忙弄片布,你竟然就敢訛詐俺三千六百兩你當刀爺俺是傻子嗎?”
王三冷笑道:“不幫忙就算了,至於這麼唧唧歪歪有鹽沒淡的說這些嗎?得俺知道了,就當俺沒說,你快放俺下來。”
鄭三刀氣哼哼的剛要鬆手將王三扔下來,突然又停住了,含糊的問道:“那俺的肚兜兜?”
王三咆哮道:“你他孃的也當俺是傻子嗎?”
鄭三刀一激靈,急忙緊緊按住王三的雙腿,賠笑道:“兄弟,好兄弟,俺剛纔情緒有些激動,你別往心裡去。兄弟,俺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少要點?”
王三斜睨着眼,氣哼哼道:“少要點?少要多少啊?”
鄭三刀低頭尋思了片刻,一跺腳,悲愴道:“俺他孃的砸鍋賣鐵不過咧,爲了兄弟俺豁出去了,一口價六百兩。”
“你他娘趁早把俺放下來,俺他孃的要是再和你這雜碎論兄弟,俺跟你的姓!”王三氣的咆哮道。
“兄弟,兄弟別發火,咱好商量,你要的也太多了,能不能少要點。俺求你了,俺不能一年下來,一兩銀子都沒有吧,你就當可憐你刀哥成不成。”鄭三刀哀求道,疼的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心在淌血,悲憤地在心裡嚎叫道,妞子,俺要不是爲了你,俺能落得這般田地嗎?俺發誓,俺一定將你的肚兜兜在胸脯上蹭爛了不可。
王三轉了轉眼珠,故作猶豫了片刻,嘆口氣:“也罷,誰讓咱倆是兄弟呢俺不體諒你誰體諒你,這樣吧,抹個大頭,就三千兩吧。俺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你要再磨磨唧唧,俺馬上下來,咱們的交情一筆勾銷。”
鄭三刀身子晃了幾晃,才穩住身形,眼圈含淚道:“你他孃的還真是好兄弟,抹個大頭,你就是這樣抹的。這不就是抹了個零頭嗎?”
“那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王三陰笑着問道。
鄭三刀一副被人逼良爲娼,強迫接客的悲苦無助神情,含悲忍淚的呻吟道:“俺、俺、俺願意。”
王三興奮的拍了一下鄭三刀的肩膀:“刀哥,你真是俺的好兄弟,不、不,你就是俺親哥,親哥啊這下俺能揚眉吐氣送定情信物了,哈哈哈哈哈……”
鄭三刀聽着王三激動興奮的笑聲,淒涼的咧嘴笑了一下,喃喃道:“就你這扒皮喝血的混蛋,別說當你親哥,就是當你親爹,俺都不願意俺的銀子啊!”
王三激動興奮的手舞足蹈,不經意的擡眼望去,愣了一下,開心地笑道:“刀哥,是俺爹真是俺爹快、快迎上去。”
鄭三刀失魂落魄機械地邁腿向前走着,心裡狂吼道,俺他孃的不是你爹,俺是你祖宗。
兩名僕人押着鄭有、王橫等人沿着環環相扣的精緻典雅宅院中間的青石板道走了過來。
“爹是俺三兒,爹,您老不是來開藥董會嗎,這咋和鄭伯,鄭叔和周叔往府外走啊?”王三笑着疑惑的嚷道。
失魂落魄的王橫聽到兒子的喊聲,擡眼瞧去,臉露激動驚喜,剛要快步迎過去。
一名僕人冷冷道:“不想找死,就規矩點。你兒子我是惹不起,可我奉的是李總管的命令,恐怕就是你兒子也不敢造次吧。”
王橫臉色一變,急忙收住身形,低聲哀求道:“俺、俺能和俺兒子說幾句話嗎?”
兩名僕人互相瞧了一眼,又都望向越來越近的鄭三刀和他揹着的王三,眼中閃過懼意,低聲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不要讓我們難做。”
王橫感激涕零的連聲道:“是是,小老兒萬萬不敢。”
鄭三刀揹着王三快步來到近前,鄭三刀瞧着鄭有等人臉上同樣失魂落魄驚喜和驚慌交織的神情,愣了一下,難不成他們和俺一樣,被人敲詐了?
“刀哥,放俺下來。”王三興奮的說道。鄭三刀蹲身放下王三,王三快步上前,翻身跪倒:“兒子王三見過爹爹。”
王橫激動地想伸手去扶自己的兒子,又縮了回來,苦澀地笑道:“三兒好兒子,快、快起來。”王三滿臉開心笑容的站起身來,又笑着衝鄭有等人躬身行禮。
站在一旁的鄭三刀微眯着眼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兩名僕人,兩名僕人眼中閃過畏懼,強擠出笑容,躬身施了一禮:“小的見過刀爺。”
鄭三刀笑眯眯招了招手,兩名僕人互相瞧了一眼,走了過去,一聲低沉的利刃出鞘聲,一抹詭異陰森的幽藍如一道閃電劃破空氣穩穩地停在兩名並肩走來的僕人腦袋中間的縫隙。
兩名僕人臉色蒼白,同時斜動眼球瞟了一眼臉頰旁數寸逼射着殺氣的長刀,又都使勁嚥了一口唾沫,臉上的肉不聽使喚的抽動着,正要強行擠出笑容之際。
鄭三刀笑眯眯道:“不想讓你刀爺把你們的身子和腦袋搬家,就他孃的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