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呆的王三醒過神來,震驚的嚷道:“刀哥,你瘋了不成?”
鄭三刀微笑道:“傻小子,你咋到現在都沒瞧出來,你爹和其他藥董都被這倆吃裡扒外狗膽包天的雜碎綁票了。”
綁票?王三震驚的眼神剛挪向那兩名僕人,王橫、鄭有等人已驚得撲通跪倒在地,連聲道:“三刀兄弟,千萬不可造次,他們是奉命行事。”
鄭三刀呲牙一笑:“這麼說還有主謀了?你們兩個雜碎好大的狗膽,竟敢在王府綁人,不怕九族都掉腦袋嗎?說出主謀是誰,刀爺會給你們個痛快。”
“刀爺,您誤會了,小的並非綁架他們,小的是奉李總管之命,請他們出府。”一名僕人臉色發白,說道。
鄭三刀一愣,愕然扭頭望向王橫等人。王三不敢置信的看着滿臉羞愧的王橫,驚吼道:“爹,他們說的是真的嗎?爲什麼?”
王橫嘆了口氣,羞愧道:“三兒,你就別問了,爹這回是沒臉到家了,真是羞於見人!”鄭有等人也都耷拉着頭,不敢瞧向鄭三刀和王三。
陳永年、秦行文和金虎快步走了過來,瞧着眼前這一幕,秦行文和金虎是滿臉震驚,陳永年雖然也露出吃驚,但神情中隱隱露出解恨之色。
王橫幾個人急忙相互攙扶着站起身來,瞧見陳永年,臉上都露出尷尬之色,都強擠出笑臉,想說什麼,陳永年神情木然的將臉扭向一邊。
王三驚吼道:“這到底是咋回事?你們倒是說啊!”
王橫羞愧道:“剛纔王爺下旨,爹和你幾位叔伯都不再是藥董了。”王三身子劇烈一晃,踉蹌後退了一步,震驚的望着自己的爹,半晌,苦澀的問道:“東、東家沒說爲什麼嗎?”
王橫等人眼神心虛的瞧了一眼兩名僕人,王橫苦笑道:“王爺有、有些怨俺們。”
“怨你們,爲啥?”王三追問道。
陳永年木然的望着前方,突然出聲道:“若是老夫猜得沒錯,王爺是因爲此次藥行遭難,幾位藥董見死不救,才免去諸位的藥董吧?”王橫等人都羞愧難當的低垂下頭。
“見死不救?大掌櫃,這、這到底是咋回事?”王三震驚的望向陳永年。
陳永年嘆了口氣,低沉道:“當時怕刺激你,老掌櫃、大藥櫃和我們商議,先不要告訴你,因此一直沒對你說。”
陳永年冷笑了一下,慢慢瞧向王橫等人:“四個村在這幾位藥董的嚴厲呵斥下,竟無一人施以援手,要不是王爺的三位義兄,我們還有李莊村民如今都餓死在山上了。”
王三身子又是一震,驚怒的吼道:“爹,你說,大掌櫃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王橫苦笑道:“三兒,你聽爹解釋,當時那種情形,咱們惹得是楚王,爹也是不想將村民都搭……”
王三臉色一變,突然一捂胸口,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
“三兒!”王橫驚得快步過去要扶王三。
王三急忙踉蹌着後退了一步,吼道:“別碰俺!”
鄭三刀還刀入鞘,過來攙扶住王三,急的嚷道:“兄弟你咋樣?”
王三慘笑了一聲,低沉的說道:“俺沒事,俺就是急火攻心,吐出來,俺這心裡倒覺着敞亮了。刀哥,咱們走吧。”
“三兒!”“賢侄。”王橫和鄭有等人紛紛叫道。
王三冷冷的說道:“你是俺爹,俺沒法說啥,王莊俺以後不回去了,不過你放心,您老養老的銀子俺每月都會打發人給你送去。”
鄭三刀怒吼道:“要不是看在你是王三的爹,俺他孃的非一刀劈了你,還他娘不快滾!”
王橫使勁跺了一下腳,惱羞成怒道:“你不認我這個爹,行你這吃裡扒外的畜生,老子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你的銀子自己收着吧,老子沒你這不孝子也餓不死,老哥幾個,咱們走!”
王橫說完,怒氣衝衝的邁步向遠處偏門走去。鄭有幾人羞愧的向陳永年等人作了個揖,低頭快步追趕王橫。
兩名僕人也抱拳道:“三爺,小的得罪了。”快步跟了過去。
王三慢慢扭頭瞧着自己爹離去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道:“俺小的時候俺爹和村裡的叔伯上山採藥,俺也經常和大哥二哥還有村裡的堂兄弟們跟着他們進山去玩,有一回俺們遇到了黑瞎子,俺嚇壞了,扔下俺哥和堂兄弟們,哭喊着掉頭就跑。幸虧俺爹他們離俺們不遠,飛奔過來,合力宰了黑瞎子,把俺們都救了。下山後,俺爹將俺吊在房樑上,藤條打斷了五六根,邊打邊跟俺說,見死不救,貪生怕死,這種人就不配活着。”
王三扭頭淚流滿面的看着鄭三刀,猛地抱住鄭三刀,聲嘶力竭的大哭道:“刀哥,你告訴俺,俺爹爲啥會變成這樣?這是爲啥?”鄭三刀嘆了口氣,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王三的後背。
好半天,金虎走過來,低沉的說道:“小三,你身上的毒剛清,身子還很虛,再哭會傷着自己的。再說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哭也無濟於事。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東家還在等着咱們呢。”
王三強忍悲意,擡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淚,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低沉道:“虎哥說的是,咱們走吧。”
鄭三刀和金虎都笑着拍了拍王三的肩膀。王三歉意的望向陳永年,陳永年笑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說句心裡話,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在老夫心裡,你王三可是頂天立地的忠義漢子。”
鄭三刀和金虎都撇了一下嘴,不約而同道:“陳掌櫃,你這好像說的是俺吧?”幾人全都放聲大笑起來,王三又狠狠擦了一把臉,嘴角也露出苦澀的笑意。
花府正廳臺階,李準快步下了臺階,迎向走過來的陳永年等人,跺腳說道:“怎麼纔來,晚了大半個時辰,不要仗着你們受寵,就敢輕慢放肆。主子要是發了火,你們就知曉什麼是雷霆之怒了,真到那時候,就晚了。”
陳永年忙拱手施禮:“陳永年見過李總管,進府的路上遇到點事耽擱了,還請李總管在王爺面前多多美言。”
“耽擱?”李準目光瞟向眼睛紅腫的王三,恍然一笑道:“小三藥櫃該不是跟你爹遇上了吧?”
王三羞愧的拱手道:“王三慚愧。”
李準皮笑肉不笑道:“別介,主子剛纔說了,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主子不忘貧賤之交,真是古往今來少有的仁義主子。小三藥櫃,人要懂得感恩惜福,不然,嘿嘿嘿。”
王三正色道:“多謝李總管教誨。王三雖是粗人,但忠於王爺這顆心絕不比別人少。”
李準微笑拱手道:“小三藥櫃的話,咱家可是記在心裡了。諸位請吧。”陳永年拱手邁步走向正廳。
李準瞧着站在原地的秦行文和王三,微笑道:“兩位還有事?”秦行文和王三一愣,都搖搖頭。
李準微笑道:“那就別站着了,請吧。”
兩人又是一愣,秦行文笑道:“李總管,今日是開藥董會,陳掌櫃進去,是因爲陳掌櫃是藥董。我們可不敢放肆。”
李準微笑道:“主子吩咐咱家,秦藥師和小三藥櫃來了,就讓他們進去,兩位請吧。”秦行文和王三吃驚的互相瞧了一眼,急忙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向正廳。
鄭三刀羨慕的瞧着王三的背影,撇了一下嘴,鬱悶的望向肅身站立若有所思瞧着跪伏在一旁的李寶才的金虎。
李準微微一笑:“三刀,想進去?”
鄭三刀鬱悶加尷尬的笑道:“俺倒是想進去,不過,俺估摸着,俺就是進去了,也得讓主人轟出來。”李準笑了一下,轉身走向正廳。
鄭三刀惡狠狠地盯着李準的背影,無聲的張嘴罵道:“閹驢!”
李準嘴角綻起一抹邪笑,在背後罵我,三刀,你走之前,你賺得那點銀子,就等着咱家笑納吧,嘿嘿嘿嘿。邁步上了臺階,進入正廳內。
正廳,廳內擺放着骨玩玉器瓷器的紫檀櫥架已撤去,在廳內正中,擺放了一張直徑足有兩米,中間嵌着一塊圓形山水圖案的大理石的紫檀圓桌。
坐在主位的陳燁放下茶盞,淡淡的瞧了一眼王三:“看到你爹了?”
坐在右側秦行文身旁的王三急忙站起身,翻身跪倒,道:“是。”
“起來說話。”
“謝王爺。”王三站起身,坐下,低頭沉默了片刻,慢慢擡頭望向陳燁:“王三多謝王爺。”
陳燁點點頭,微笑道:“這個謝我受了。今兒能就這麼打發他們離開,除了當初的那點交情,也有一部分是因爲你。”
王三眼圈一紅,哽咽着要張嘴,陳燁擺手道:“什麼都不必說了,咱們開會。”
坐在陳燁左側的小翠脆生生地說道:“開會前,有三件事,需要各位藥董表決。一,這次藥行遭難,爲藥行殉難的夥計們的喪事和撫卹。我認爲,他們的喪事應由藥行出銀,辦得風風光光,每位殉難夥計喪事用銀二十兩。他們大多都是總號大藥櫃的徒弟,也是我的師兄和師弟,他們中只有四位師兄定了親,全都沒有娶妻,因此我建議向每位殉難的師兄和師弟家裡給予撫卹銀子一百兩。”
劉全寶、陳永年、王三、秦行文都沒有說話,眼神全都望向臉露悲傷的李二。
李老漢嘆了口氣,拍了拍李二的肩膀,說道:“老二,丫頭的提議,我覺着很好,你以爲如何?”
李二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情緒,望向小翠:“大掌櫃,喪葬費用俺沒啥意見,至於撫卹銀子,你也知道,你的這些師兄弟家裡都不寬裕,都是一大家子人就指着他和他們掙銀子養家,一百兩銀子雖然不少,可畢竟是死銀子,花一些少一些,能不能咱們再商量着再多給個十兩八兩?”
“俺同意俺師父的意見,大掌櫃,您就再給漲十兩吧。”王三有些哽咽道。劉全寶等人都意動的點點頭。
小翠瞧了一眼臉色陰沉,手指輕輕敲打紫檀桌面的陳燁,猶豫着問道:“王爺,您看呢?”
陳燁沉聲道:“小氣了,也讓活着的人寒心了。”
小翠俏臉一紅,輕聲道:“請王爺示下。”
陳燁沉聲道:“他們不畏強權,用他們的命去捍衛我陳燁,捍衛咱們藥行。這樣一條條活生生充滿朝氣赤膽忠心的生命隕落了,纔給二十兩喪葬費,就好意思說喪事會辦得風風光光?真要這樣做,我們有臉面對這些用命去保衛藥行的忠魂嗎?要給他們修墓地,大辦每人五百兩。撫卹銀子要按分號掌櫃的月銀每月分發到每一位殉難的夥計家裡。”
李老漢、李二等人都是一震,每人五百兩喪葬費?撫卹銀子按分號掌櫃的月銀?那可是一個月就四百兩銀子。
李老漢猶豫道:“燁兒,是不是有些多了?”
陳燁笑道:“義父,不多。我就是要讓死者安息,活着的人看到,凡是跟我一條心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他。”
劉全寶激動道:“東家,全寶贊同。”
“俺也贊同。”王三也激動的說道。
“贊同。”
……
李老漢、李二、陳永年、秦行文都使勁點點頭,就連坐在左側靠窗偏座的三才也激動的直點頭。
陳燁微笑瞧向拿筆在箋紙上記錄的小翠:“這次的喪葬費和撫卹銀子就作爲爲藥行因公殉難人員喪葬撫卹定例。以後就照此執行。”
小翠俏臉羞紅用力點點頭,脣角露出開心的笑意,飛快的記錄着。片刻,小翠放下筆,將箋紙遞與陳燁,陳燁看完,交給了李老漢,依次傳閱了一遍。
陳燁笑道:“好了,大掌櫃,說第二件事吧。”
小翠神情忸怩了一下,美目閃動着笑意瞟了陳燁一眼:“第二件讓各位藥董表決的是,罷免花嬋玉藥董資格。”
李老漢、李二、陳永年、秦行文、王三以及坐在偏座的三才都是一愣,全都吃驚的望向若無其事端起茶盞品茶的陳燁。
劉全寶笑道:“全寶贊同。”霎時間所有的目光又都震驚的瞧向劉全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是真的。
坐在偏座的三才情急下忘了規矩,站起身,震驚的嚷道:“大掌櫃,你怎麼能?”
陳燁微笑道:“三才,少安毋躁。”
三才醒過神來,急忙翻身跪倒:“王爺,三才一時情急忘了規矩,請王爺責罰,不過王爺,大小姐對您忠心耿耿,藥董會怎麼能肆意免去大小姐藥董資格。三才不服,寧死不服。”
陳燁微笑示意,李準急忙上前笑着要攙扶三才,三才叩頭悲憤道:“王爺若不阻止藥董會肆意亂爲,三才寧可跪死。”
陳燁的臉色陰沉下來,劉全寶一驚,急忙扭身呵斥道:“混賬,王爺賞識,特准你旁聽,你豎起耳朵聽就是了,怎敢在藥董會肆意咆哮,一點規矩都沒有。還不馬上閉嘴退下!”
陳燁擺了一下手,嘴角綻起一抹微笑:“三才,你第一次進來聽藥董會開會,情急開言,本王念在你初犯,不會說你什麼。現在只是表決,並沒做出決定,但是你要記住了,藥董會一旦做出任何決定,無論對錯,你都必須無條件執行,這是規矩,任何人都不能挑釁藥董會的權威,你聽清了?”
“三才聽清了。”三才身子一顫,伏地說道,一張臉已煞白如紙。
“你起來吧。”
“謝王爺。”三才慌忙站起身來,坐在了偏座上,神情緊張的看着圓桌坐着的其他藥董。
小翠微笑瞧了一眼陳燁,問道:“其他藥董的意見呢?”
正廳內一陣靜謐,李老漢等人互相瞧着,眼中都是驚疑不解之色。
陳燁微笑品着茶,餘光瞧到嘴角浮動壞笑的小翠,身子前探,藉着放茶盞的瞬間,左手閃電般探出,輕輕扭了一下褶皺杭絲長裙內,圓潤緊繃沒有一絲贅肉的大腿。
小翠險些驚叫出聲,急忙擡起小手,輕聲咳了起來,一張清純精緻的俏臉紅的如同燃燒起來一般,美目內全是驚羞慌亂之色,偷瞟着桌上的藥董們。
李老漢等人都只顧着眼神交流,都沒注意到桌下發生的香豔旖旎的一幕。
小翠放下心來,藉着咳嗽,美目狠狠的白了陳燁一眼。陳燁笑着目光示意小翠面前的茶盞,小翠臉露薄怒,端起茶盞,剛揭開蓋碗,又忍不住露出了羞笑。
王三疑惑的瞪着劉全寶,劉全寶面帶微笑,輕輕頷首。王三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他孃的剛進藥董會,就迫不及待踩壓舊主子,老子真想狠狠的給你這混蛋大舅子一老拳。
王三氣的剛要張嘴反對,突然一激靈,又深深地瞧着劉全寶臉上浮動的笑意,不對,俺怎麼瞧着大舅子臉上的笑容怎麼透着詭異猥瑣呢?照理說,大舅子人品不錯啊,對五娘娘可是忠心耿耿,怎麼就突然反水,做了奸臣?這裡面有詐吧?
王三輕咳了一聲,說道:“俺贊同罷免五娘娘藥董資格。”
李老漢等人又都震驚的看着王三。一旁偏座坐着的三才臉色煞白,暗咬着牙,惡狠狠的瞪着王三,真是有什麼樣的爹就會下什麼樣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