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突然一拍大腿。嘿嘿笑道:“小弟知曉了,大哥一定是施展美男計將裕王府東偏閣內那兩個絕色宮女中的一個給迷到手了,因此才知曉的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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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有祿沒好氣的瞧了一眼江林,嘆氣道:“臭小子,勾引裕王府宮婢是什麼罪,你不會不清楚吧,你要是想害你大哥我,拜託你小子換個罪名成不成?你大哥可不想對不起祖宗。”
江林捧腹大笑起來,一雙眼賊忒兮兮亂轉着不斷瞟向錢有祿的中下部。錢有祿淡淡一笑,隨即收住笑容,沉聲道:“說正事吧。”
江林也急忙收住笑容,表情嚴肅的看着錢有祿:“大哥你決定了?”
錢有祿默默點點頭,看着江林:“若真如我猜測的那樣,王爺真的失憶了,這件事也許會有轉機,大哥這麼做,也是爲了救娘娘。”江林沒有說話,默默地看着錢有祿。
錢有祿沉聲道:“不用這麼看着我,事關生死,我沒有私心。”
江林笑了一下:“其實我是想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錢有祿眼中閃過一抹茫然,但瞬間恢復正常:“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我現在只希望娘娘不要再做傻事。”
江林又笑了一下,眼中露出複雜之色:“但願如此。”突然自失的一笑,看着錢有祿,悠悠道:“若是當年沒有餘家的收留,大哥和我早就凍死在大興的地壟溝裡了,如今就算再將命還回去,也算夠本了。”
錢有祿沒有說話,俊秀的臉上露出隱含着淒涼痛苦的苦笑,等從傷感中醒過神來,江林早已離去了。
陳燁手握着土鏟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挖着土,已露出半個上身,包裹的絲絹上全是土的嬰兒嘴裡依依呀呀的,一雙黑咕隆咚的瞳仁直勾勾的望着陳燁。
陳燁微微一笑,伸出左手在嬰兒眼前慢慢擺動着,隨着離嬰兒的臉越來越近,嬰兒的雙眼也開始左右擺動了起來。
高啓擦了一把額頭和臉頰上的汗,擡頭眯着眼瞧了一眼烈日西懸,西方天際那一片片浮雲輝映下透出紅色的天空,苦着臉喃喃道:“這鬼老天,日頭都快落山了,怎麼還像火爐一般熱。”
悄悄扭頭瞟了一眼站在臥房臺階上神情緊張的申時行夫婦和三公子以及青石板道上站的數十僕人婢女,急忙扭過頭來,心裡也是一陣陣的慌亂,又下意識的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壓低聲音苦笑道:“你小子還真有閒心,你就不擔心這小兒被挖出來解開絲絹與被埋前並無兩樣,讓申府上下打成一灘爛泥嗎?”
陳燁笑着衝嬰兒招了招手。扭頭瞧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高啓,又接着挖了起來:“心靜自然涼,就算沒醫治好這孩子,被打成爛泥也是晚輩,前輩幹嘛這麼緊張。”
高啓低聲咆哮道:“你他孃的說得輕鬆,你是老夫引薦進府的,你這套巫醫手段,早已弄得大司寇一家心情不爽,要是這小兒被你胡亂折騰了一回,並沒治好,你被打成爛泥那是活該,可老夫會跟着你吃瓜落的,老夫這一世的清名可就全讓你這小子毀了!”
陳燁小心翼翼輕輕鏟着泥土,低聲微笑道:“巫醫手段?前輩這話好像不應該從你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國醫嘴裡說出吧。”
“你小子少給我戴高帽子!”高啓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大國醫老夫可不敢當,但老夫也算是看過幾本醫書,行醫數十載,稱得上當世名醫的知己也有那麼幾位,可、可老夫從沒見過,不,連聽都沒聽聞過還有這樣治病的。你這不是巫醫是什麼?”
陳燁扭頭瞧向高啓,狐疑地笑道:“前輩當真不知糯米有暖脾,補益中氣的功效?”
“廢話,老夫豈能不知,但你這套往病兒身上敷糯米粉的把戲,老夫卻不知是何道理。”
陳燁微笑道:“很簡單,脾主土主人全身肌肉,因此晚輩用糯米粉敷病兒全身,就是因爲糯米有生肌肉皮膚的功效。”高啓一愣,陷入沉思。陳燁笑了一下,轉過頭又接着挖了起來。
盞茶功夫過去,陳燁輕輕撣了撣絲絹上的泥土,將包裹的像小號木乃伊的病兒抱了起來。臺階上的申夫人激動地剛要邁步,申時行使勁攥住了夫人的手,微微搖搖頭,一雙眼同樣緊張的望着陳燁抱着的小孫子。
陳燁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前輩請吧。”
高啓苦笑了一下,低聲問道:“老夫最後再問一次,小子你究竟有多大把握?”
陳燁笑着搖搖頭:“晚輩說了,完全是照本宣科,晚輩和前輩此時的心情一樣,也想知曉答案。”
高啓嘴角抽搐着,痛苦的呻吟了一聲,低着頭走向臥房。陳燁抱着病兒,微笑着緊隨在後。
兩人上了臺階,申時行吸了一口氣,看着陳燁,陳燁笑着欠身道:“申大人不會是讓草民就在這解開小公子身上包裹的絲絹吧。”
申時行臉上露出幾分尷尬,沉聲道:“讓開。”
申夫人和三公子緊張的瞧向嬰兒。嬰兒嘴裡依舊輕聲咿呀着,申夫人和申三公子同時長舒了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之色,這才向邊上挪去。
陳燁抱着病兒走進臥房,徑直走向臥房內那張紅木方桌,將病兒放在了桌上。
申時行有些奇怪的望向並沒跟隨陳燁過去的高啓,高啓強笑道:“大司寇的小孫兒都是陳燁小友一人醫治的,老夫不敢貪功。”
申時行目中閃過一抹精芒,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高啓,沒有說話,目光又望向陳燁和桌上的小孫子。
高啓老臉一紅,心裡嘟囔道,不是老夫不厚道,你小子別怪老夫,老夫可有一大家子呢,不能不留後路。
管家申豹低聲道:“春月、秋棠你們兩個過去,仔細照看好小公子。”春月和秋棠急忙快步走了過去。陳燁瞧了兩人一眼,沒說話,仔細地拆解着絲絹。
臥房內一片寂靜,臥房內每一個人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如敲鼓般的跳動聲。
纏繞在病兒身體上的寬大絲絹解下後,陳燁又將病兒右臂上繫着的活釦解開,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點漆如墨的雙眸也露出一絲緊張。將絲絹慢慢一圈一圈從右臂上解下。
站在旁邊的春月和秋棠兩名俏婢臉上也全是緊張,美目眨也不眨的瞧着已將整條小手臂上的絲絹解下,露出已粘結在手臂上薄薄的一層糯米粉。
陳燁又深吸了一口氣,擡手輕輕剝去小手手背上的糯米粉,漸漸的一片晶瑩雪白的肌膚顯露了出來。
春月和秋棠同時驚叫了一聲,臥房內的申時行夫婦、申三公子、高啓、申豹以及幾名僕人和婢女的臉色全都一變。
申三公子驚怒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快說!”
春月驚喜的尖叫道:“小公子、小公子生出皮來了!”話音剛落,臥房內的人全都飛奔了過來,驚喜不敢置信的望着那隻晶瑩雪白的小手。
陳燁沉聲道:“有勞申大人和府上諸位再向後退幾步,你們這樣會嚇着小公子的。”
話音剛落,躺在桌上的小公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這一聲哭。氣量十足,清脆中透出洪亮。
申時行等人忙又向後退去,再看向陳燁的眼神已沒了驚疑、不滿和壓抑的憤怒,全都用敬仰甚至有些敬畏的目光看着陳燁忙碌的背影。
申夫人顫抖着低聲道:“這、這真是神醫啊,咱們肉眼凡胎,這兩日可是怠慢了神醫,罪過,真是罪過!”申時行和申三公子以及管家申豹臉上都露出歉悔之色。
高啓悄悄地輕輕敲打着兩條發軟的腿,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緊張懸了兩天的心終於落下了,臉上剛露出笑容,絲幔垂懸的紅木牙牀處傳來婢女的驚叫:“老爺、夫人,不好了,三少夫人暈過去了。”
陳燁扭頭道:“聘君前輩。”
高聘君一甩大袖,聲音出奇的響亮道:“不要慌,少夫人只是驟聞喜訊,氣血上涌,不妨事,待老夫過去瞧瞧。”大袖飄揚,腳下生風,神清氣爽的邁步走向牙牀。
“神醫,讓奴婢們幫您解小公子身上的絲絹吧。”春月和秋棠齊聲說道。
正在拆解另一條小手臂上絲絹的陳燁,聞言,微笑着點點頭:“有勞兩位姑娘了。”
春月和秋棠俏臉全都一紅,急忙上前幫着拆解着小公子身上包裹的絲絹。
一袋煙的功夫,病兒身上包裹的絲絹全都拆解了下來,兩名婢女手裡拿着沾着溫水的棉手巾擦拭着病兒身上的糯米粉,片刻,一個粉雕玉琢,相貌俊美的嬰兒動彈着手腳展現在申時行等人面前。
臥房內的申府上下全都看呆了,直勾勾瞧着躺在桌上任兩名婢女擦拭着身子,嘴裡依依呀呀自娛自樂的小公子。
陳燁微笑道:“好了,麻煩兩位姑娘將小公子重新包上吧。”一名婢女拿着百家布縫製的襁褓快步走了過來,春月急忙抱起小公子,兩人又將擦洗乾淨的小公子包了個嚴嚴實實。
陳燁微笑望向申三公子:“三公子,將小公子抱過去,給他的母親瞧瞧。母子連心,這兩日她纔是最辛苦的。”
申三公子望向自己的父母,申夫人用絲巾擦了擦眼淚,說道:“神醫說的對,快抱去給你媳婦瞧瞧。”
申三公子急忙上前抱起自己的骨肉,眼圈含着淚用臉貼了貼兒子的小臉,邁步走向牙牀。
絲幔掀起,高啓神采飛揚的邁步走出,申三公子感激的躬了下身子,邁步走了進去。
高啓拱手笑道:“大司寇和夫人請放寬心,三少夫人已醒過來了,沒什麼大礙。”申時行夫婦感激的還了個禮。
申時行興奮道:“申豹,吩咐後廚,讓他們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來,老夫要設宴,好好款待兩位神醫,以補老夫慢待之過!”
高啓的嘴剛咧開,陳燁躬身道:“多謝申大人,這兩日貴府招待的很不錯,酒宴就不必了。”
申時行一愣,望向高啓,高啓強壓着心中的不滿,不錯個屁!老夫這兩日嘴裡都淡出鳥來了。臉上強擠出幾分笑意:“大司寇的好意心領了,出來兩日了,家裡一定很惦念,老夫得抓緊回去,好讓他們放心。”
申時行點頭道:“是老夫思慮不周,如此老夫不敢強留,申豹,速取五百兩診金來。”
陳燁微笑道:“不必了,草民與聘君前輩來申大人府上爲小公子瞧病,並非爲診金而來,說實話,草民也是第一次醫治此病,心裡也很忐忑,所幸沒有出醜,實在是純屬僥倖。”
申時行又是一愣,苦笑道:“老夫素聞高聘君爲人灑脫,向來不拘泥於小節,沒成想陳燁小友行事也如此。看來有大本事之高才之人都是這般特立獨行,令人高山仰止。”
高啓惡狠狠的瞟了一眼陳燁,心裡一陣陣的刺疼,臉上的笑容輕微顫抖着:“大司寇豈不聞,聖賢有云,人以羣分物以類聚,老夫性格乖僻,因此與老父相交之人,多少都有些與常人不同,呵呵,呵呵呵呵。”
心裡咆哮道,五百兩啊,就他娘這讓你小子兩片嘴皮輕輕一碰就沒了,你當老子是吃風喝煙的神仙嗎?!臭小子,老子與你沒完!
陳燁抱拳深施了一禮:“申大人,實不相瞞,草民之所以央求聘君前輩帶草民來府上爲小公子診病,實在是有事相求與您。”
申時行心裡一鬆,積鬱的鬱悶和歉疚立時消散了大半,忙笑道:“陳燁小友不必客氣,有何事請講,只要老夫能做到,絕不推諉。”
“多謝申大人,草民是想請問犯官柳湘泉妻女的下落。”陳燁雙目滿是希冀看着申時行。
申時行臉色微變,目露猶疑:“小友與柳湘泉相識?”
陳燁點頭道:“準確的說,草民與柳夫人和柳小姐相識。草民曾說過,草民曾在官洲鹿野鎮葉家老藥行做過坐堂郎中,葉仁宣大掌櫃對草民恩重如山,柳夫人就是葉掌櫃的親姐姐,柳夫人和柳小姐在柳知府身陷囹圄前曾在葉家藥行住過一段時日,因此晚輩與他們相識。葉掌櫃夫婦受柳湘泉牽累,含冤罹難,臨終前,讓草民無論如何都要救出柳夫人和柳小姐。因此草民這次進京就是爲搭救柳夫人母女而來。申大人,柳湘泉身犯王法,罪有應得。可柳夫人母女是無辜的,請申大人能告知晚輩她們的下落。”
申時行靜靜地瞧着陳燁,沉默了片刻,沉聲道:“陳燁小友不忘故主所託,進京救人,方今天下還有小友這般守信的君子,真是令老夫欽佩不已。但你可知,官洲知府柳湘泉丟官棄民致使暴民橫生生靈塗炭,他之所作所爲,人神共憤,天子震怒,御旨三法司會審,是欽案。若不是聖上如天之仁,只追究了柳湘泉一人之罪,否則按大明律,是要誅其全族的。”陳燁臉色一變,沒有說話。
申時行嘆了口氣,道:“柳湘泉妻女是何下場,淪落何處,想必你心裡應該清楚。老夫剛纔所言只是提醒你,柳湘泉一案是御案,在大明朝沒有任何一個官員敢爲他說半句話,抱歉這個忙老夫幫不上,小友還是不必費這個心了。”
陳燁抱拳道:“大人誤會了,草民並非不自量力想爲柳湘泉翻案,草民只是想搭救柳夫人母女。”
申時行搖頭笑道:“看來小友還是沒聽明白老夫的話。也罷,老夫就直說了吧,柳湘泉的妻女之所以有如此下場,根結全在柳湘泉身上,柳湘泉若不能無罪,他的妻女又怎能逃脫爲奴爲妓淪爲賤民的下場。”
陳燁苦笑道:“草民明白,草民沒妄想過除去柳夫人母女賤民的身份。草民只是想不讓她們淪爲賤奴娼妓任人欺凌,無論花多少銀兩,草民都要救她們出火坑,讓她們這一生能平平靜靜的度過。”
申時行苦笑道:“你想私買官奴官妓?!陳燁小友你可知你若真這麼做了,是何罪嗎?”
高啓臉色也是一變,忙低聲道:“小子你可不要犯渾,私買官奴官妓,按大明律,你也會被流配三千里,淪爲賤民的。”
陳燁咬了咬牙,抱拳道:“晚輩再次懇求申大人,請申大人能告知晚輩柳夫人母女的下落。”
申時行靜靜的瞧着陳燁,一雙如鷹凖般的雙眼閃爍不定,沉默了片刻,沉聲問道:“小友主意已定了?”陳燁無言,點了點頭。
申時行嘆了口氣:“你與老夫有恩,老夫無法拒絕你,明日老夫調閱一下卷宗,幫你查查她們母女的下落,小友明日下午再來吧。”
陳燁激動地抱拳深施了一禮:“草民多謝申大人。草民明日下午再來府上,恭聽佳音。草民告辭了。”陳燁又衝申夫人深施了一禮,這才和高啓邁步走出了臥房,下了臺階,沿着青石板道向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