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瞧了一眼剛纔還是怒發獅吼如今可憐兮兮瞧着自己的大姑奶奶。心裡憋不住好笑,撲哧輕笑道:“好了,好了,知道誤會過去就算了,陳燁也不是個心胸小的男人,他不會計較大姐的。”
原來真是誤會他了。柳蘭兒俏臉微微一紅,心裡升起一股讓她心跳莫名的羞喜,美眸有些埋怨的瞧着自己的孃親,全然忘了剛纔在大堂自己和她的孃親一樣,撇着小嘴,滿臉鄙夷的神情。
“老爺,不好了,錢嫂過來告知,夥計小四說,石記藥行的石掌櫃和鎮上醫館的郎中們在藥行大堂鬧事呢。”那名阻攔柳夫人的婦人在臥房門口驚慌的說道。
葉仁宣臉色一變,陳永年一個箭步到門口,打開房門,急聲問道:“知道是因爲什麼緣由嗎?”
那名婦人臉色發白,驚慌道:“聽、聽錢嫂說,石掌櫃讓先生給他的公子瞧病,先生拒絕了。因此石掌櫃發火了。”
“真是豈有此理!石廣元也太欺人太甚了!永年走!”葉仁宣臉現怒色,和陳永年急匆匆離去了。
葉夫人也站起身來:“香巧,咱們過去瞧瞧。”
柳夫人攙扶着葉夫人,潑辣勁又回來了,柳眉倒豎:“楚王還管不到官洲,老孃倒要看看他石廣元敢怎麼樣!哼!”柳蘭兒和香巧緊隨其後都出了臥室,急匆匆趕往藥行大堂。
原來昨晚石崇被兩名差役帶到思思房裡後,就從石崇幾時到的逍遙閣,和誰一起來的,以及爲什麼去思思房裡,怎麼遭到搶劫的,又是怎麼被侮辱的,逐條逐句問的那個細緻,其中關於鄭彪和劉文舉爲什麼和他在一起,以及他們都談了什麼就問了足有一個時辰。
石崇先是被搶劫毆打的驚辱,接着又是看到兩名班頭被抓走引發的驚怒以及被這兩個差役問家譜一般細緻的詢問弄得失控的暴怒,這三驚兩怒一辱在身體裡起了連鎖反應,眼前一黑,哀嚎了一聲,昏死了過去。
這兩名差役過去探了一下鼻息,察覺還有氣,立時放下心來,拿着厚厚一沓詢問狀,心滿意足的離去了。
等兩名差役走了一會兒,逍遙閣的薛姐這才陰笑着打發兩名茶壺將石崇送回家。
石廣元夫婦從睡夢中驚醒,看到石崇這副慘相,驚得腿都軟了。石廣元的悍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淚號啕大哭,石廣元也急得臉色發青,跳腳咆哮着打發夥計趕緊將全鎮所有醫館的郎中全都找來。
石府上下立時雞飛狗跳,兵分幾路去踹鎮上各家醫館的門,各家醫館除了夜值得郎中,上至館主下至每一個郎中都被從滾熱的被窩提溜出來。
館主郎中們一個個都是睡眼矇矓,肝火橫逆直撞頭頂,但卻是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的跟着藥行夥計來到石府內宅。瞧見石崇這副慘相,橫逆的肝火瞬間化解了大半,心裡這個痛快解氣,可是面上卻都皺着眉眯着眼一副便秘的德行,診脈、看舌苔、查看外傷,仿若一堆蒼蠅般亂嗡嗡一團。
這頓亂嚷嚷硬是將石崇給嚷嚷醒了。石崇茫然的睜開眼,看到眼前這麼多張臉在晃悠,耳朵裡不斷轉來興奮的嘰喳聲:“醒了!石少爺醒了!”
“石掌櫃,石少爺醒了!”
石廣元驚喜的剛來到牀前,石崇原本呆滯的眼神瞬間瞪得滾圓,瞳仁縮小,幾乎全是白眼球的雙眼全是驚怖之色望着自己的爹,那神情仿若看到了鬼一般。耳朵裡興奮的嘰喳聲也變成了山洪海嘯一般的吼聲,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又昏死過去。
這口血噴了石廣元滿頭滿臉,驚叫着:“崇兒,崇兒,你怎麼了崇兒?”
守在牀前的俏婢雲巧更是哭得如淚人一般,石崇要是死了,她當小妾的美夢可就徹底破滅了,一輩子只能當丫頭服侍人了,因此哭的是傷心欲絕。
薛如海大着膽子顫抖着試了一下脈搏,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邊上的一干館主和郎中也都心有餘悸的長吐了一口氣。
石廣元猛地回頭,狀若厲鬼一般惡狠狠的瞪着他們,咬牙切齒的咆哮道:“老子不是請你們來看熱鬧的,還他孃的不趕快治!”
驚得他們又急忙上前,把脈的把脈,看舌苔的看舌苔,查驗外傷的查驗外傷忙亂成了一團。
“你們他孃的有完沒完?!還不快開方抓藥!”石廣元暴跳如雷的吼道。
“是是是,馬上開方。”薛如海臉色青白的引着一干館主和郎中來到書案前,薛如海顫抖着拿起筆,低聲道:“諸位都看到了,若是沒個交代恐怕咱們都別想離開石府,咱們都別藏着掖着了,都將各自壓箱底的本事拿出來,集思廣益,醫治好石少爺。”一干館主和郎中們都驚懼的連連點頭。
劉記醫館的館主劉德本拱手低聲道:“薛兄診斷的如何?”
薛如海低聲道:“老夫剛看了石少爺的外傷,雖然青紫腫脹,但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診其脈。脈象狂亂無章,老夫判斷,石少爺這是驚嚇過度所致,驚恐傷腎,他這是腎不藏精。”
劉德本搖頭道:“非也,心主神智,石少爺分明是因驚嚇傷及心脈,使心血倒灌,以致神不守舍,當用清心之藥。”
一旁一名郎中搖頭道:“兩位館主之論都有失偏頗,依在下行醫多年的經驗看,石少爺因被強人搶劫受到驚嚇不假,但解脫後,石少爺的性子必然暴怒,怒則傷肝,鬱而化火,這才吐血,應先平抑肝火,疏達肝氣纔是。”
“不對,應先固精納氣,寧神清火。”
“非也,應先疏通心脈,清降心火。使神復收舍,則驚恐自安。”
“非也,應先平抑肝火,疏達肝氣纔是。”
一干館主和郎中們各持己見,聲音越來越大,爭執起來。
石廣元差點氣瘋了,將擦臉沾的全是血的溼手巾扔了過來,咆哮道:“一羣廢物!薛如海你不是總自吹醫術鹿野第一嗎,你先治!”
薛如海立時面帶得意,躬身道:“薛某這就開方。”拿起筆筆走龍蛇開起方來。
除了薛家醫館的郎中外,其他醫館的館主和郎中們都微撇着嘴。一臉的嫉妒和不服氣。
“請石掌櫃過目。”薛如海諂媚的將藥方雙手捧給石廣元。
石廣元匆匆瞧了瞧方子,遞給一旁的夥計:“快去按方抓藥熬了,記住上藥庫拿三十年的山參!”夥計接過藥方快步飛奔而出。
石廣元嘆了口氣過去將坐在地上鼻涕眼淚一大把嚎哭的夫人攙了起來,石夫人發狠似的將右臉上貼着的膏藥撕了下來,咬牙切齒道:“老孃發誓要將那賊子碎屍萬段!”
石廣元望了一眼妻子右臉上那一大塊沾着漆黑膏藥仿若癩蛤蟆皮的說癬不是癬說斑不是斑的東西,胃裡不由一陣翻騰,急忙微垂下頭,陪笑道:“夫人放心,爲夫一定會替崇兒報仇,千刀萬剮了那雜碎,爲夫人出這口惡氣。”
石廣元的話音剛落,肚腹一陣劇疼,整個人就凌空飛起,狠狠的摔在地上。
石妻叉着腰,真如巡海夜叉一般,跳腳大罵道:“老孃是鬼啊,你他孃的連頭都不敢擡,麻痹的,你他孃的現在嫌老孃醜了,當年是哪個癩蛤蟆死氣白臉的非要上老孃的牀吃老孃這塊天鵝肉!”
屋內鴉雀無聲,一干館主和郎中們以及婢女和僕人全都噤如寒蟬,都低垂着頭,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內宅寢室的門推開,石永福轉屏風出來,瞧到房裡這一幕,嘆了口氣,走過去攙扶起翻着白眼的石廣元,邊順着胸口,邊說道:“東家,夫人你們吵鬧也要分個時候,現在少爺還躺在牀上呢。”
石永福話音剛落,俏婢雲巧又嚶嚶嚀嚀哭了起來,石妻陰冷着臉吼道:“老孃的兒子還沒死呢,嚎什麼喪,再號喪,就將你這賤婢賣窯子裡去。”嚇得雲巧立時沒了眼淚,站起身來。
石廣元順過氣來。激動地拉住石永福的手:“永福你回來了,事情查得怎麼樣?”
石永福攙扶起石廣元:“都查清楚了,是少爺讓逍遙閣報的案,方勇帶着差役封了逍遙閣,結果和兩位班頭撞上,雙方本來就有過節,方勇藉機報復,要拿兩位班頭,正在爭執之時,李值和柳金泉也聞風趕到了,因此兩名班頭這才被帶走。”
石廣元恨鐵不成鋼的瞧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兒子,嘆了口氣,狐疑道:“李值和柳金泉怎麼會去逍遙閣,難不成他們也在那吃花酒?”
石永福搖頭道:“我問過逍遙閣昨晚掌家的薛姐,她告訴我,李值和柳金泉是聞訊趕到的。少爺被打是大事,他倆也是想巴結老爺。”
石廣元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那兩個班頭有什麼消息?”石永福瞧了一眼牀上的石崇,欲言又止。
石廣元皺眉道:“有什麼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