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粉面兩桃花

聽說是卓侍郎的兒子。另一個男人忙也捂鼻細瞧了瞧,立時無比驚訝地說:?

“嘿!這就是我們王爺仇家的兒子呀!我經常見他騎馬過街,不會錯。他雖剪短髮、穿奇服,哪裡逃得過我的眼睛!”?

“桃花郡主”聽說這就是仇家的兒子,立即臉色發白、眼冒怒火,動了下腳本想再踢高良,又忌諱污穢,便吩咐小翠端水潑到他頭上、身上。待沖淡污穢騷臭,她再叫那兩個男人將高良的外衣扒掉,半裸着綁在院內的大樹杆上。?

高良見他們錯認了自己,便心存僥倖,立即停止聲嘶力竭地大罵,趕緊不住的哀求解釋道:?

“我叫高良,不是什麼侍郎的兒子呀。如果不信,請你們證實一下好麼?你們千萬別錯殺了好人啊。放了我吧,我太冤枉了!”?

隨他如何解釋,這些人哪裡肯聽。何況高良說的是二十世紀的口頭語言,他們又在氣性頭上,根本沒聽懂他說什麼。他們見高良嘴裡嘰裡咕嚕的,以爲要麼是妖怪唸咒語,要麼就是仇家的小畜生在故意說胡話。?

“桃花郡主”更是殺氣騰騰。那極其動人的嬌俏臉蛋上,此刻看上去既美麗又醜惡。只見她左手持短刀,右手舉皮鞭,目lou兇光,渾身噴發着暴戾之氣。高良不覺哀嘆一聲,心想這回死定了。?

冤枉啊!她錯將高良當成仇人之子,也不知有什麼刻骨仇恨,竟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逃拖不了,分辯不聽,他高良活不成了。世上哪有這樣的姑娘呀?分明就是土匪婆、女煞星嘛!?

“桃花郡主”一步上前,擡手一鞭抽上高良左臉,回手又一鞭抽上他的右臉;再跨前一步,左手用力一送,一刀就cha進肋骨近寸。?

高良痛得大叫一聲,就在她抽刀再次舉起時,暴突着眼冷然說道:?

“我不當糊塗的冤死鬼,但請說明爲何殺我。”?

高良擔心這些人聽不懂自己的話,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又連說了兩遍。“桃花郡主”等終於聽懂了高良話意,她見高良竟如此明知故問,就冷笑一聲,厲聲罵道:?

“小畜生還想爲父抵賴!洪武三十一年,你那豬狗不如的侍郎父親誣告周王謀反,教唆混蛋的朱允文將周王逮至京師,將一個好端端、威堂堂的王爺廢爲庶民,使我全家受盡屈辱和苦難!你家那老狗做的事情,小畜生就忘記了??

哼哼,明說吧。我就是周王府郡主!想不到我隱匿水西門,還是被你找到了。這是你自家找死,怨不得別人。今天我先拿你試刀,待我四伯父燕王做了皇帝,那時再找你全家報仇不遲!”?

“桃花郡主”說着,擡手又是兩鞭、一刀。高良忍住劇烈疼痛,圓睜血紅的雙目奮力叫道:?

“郡主你冷靜分辨一下,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們千萬別任意而爲,這可是草菅人命、枉殺無辜的罪!”?

見高良出口無狀竟敢教訓自己,“桃花郡主”霎時怒火橫生,揮手就在高良胸腹部橫一刀、豎一刀地不停割划起來。頃刻間,高良胸腹處已血肉模糊,傷口雖然不是很深,但滲冒出的鮮血流下來,溼透了褲鞋。?

高良見這女魔已幾近瘋狂,情知自己死已難免,索性拼盡力氣大罵起來:?

“嫁不出的瘋婆子…娼婦…女賊…不得好死!我做冤死鬼…絕不放過你!…”?

“桃花郡主”一聽他罵自己是嫁不出的娼婦,即刻瘋狂,大叫一聲道:?

“果然是畜生種啊。姑奶奶教你生不如死!”?

說着,她也不用別人幫忙,憤怒與激動交織在一起。渾身用力、雙手亂舞,瘋了似地鞭抽刀割,直累到她青絲紛披、粉臉桃紅,折磨到高良滿身血污、奄奄一息,仍覺不能解恨。?

終於,在高良歇斯底里的痛叫聲中,“桃花郡主”發泄得累了,便將手上的皮鞭、短刀遞給身邊男人,吩咐他們兩個接着輪換折磨高良。小翠端來一張椅子放在她身邊,讓她坐下歇息。?

她大口喘息了一會兒,覺得鞭打刀割太不解恨,便命人削了根竹籤拿來,將高良躺着綁在一塊木板上,再固定住雙手。她看着捆在木板上的高良,越發有氣,忍不住跳起來,自己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

她左手拿起竹籤,咬着牙故意在高良眼前晃了晃,再將尖頭對準他的手心,舉起手中的石頭,一下一下慢慢將竹籤釘進去。?

高良隨着石頭敲擊的頻率,一聲聲慘叫哀嚎着。可恨地是,她並不想竹籤很快釘透手掌,而是有意一點點地砸進肉裡,以此來慢慢折磨高良。?

前有拳打腳踢,再有鞭抽刀割,後有竹籤釘掌,很快,高良就昏死過去。?

他們見這小畜生昏迷。便用冷水將他澆醒,拔出他手心裡的竹籤,接着再慢慢地釘進去。高良也不知經過了幾死幾生,只知道每當他昏過去時就又被冷水驚醒,醒來後又是不停地釘竹籤。如此反反覆覆,一直到他完全失去知覺。?

當高良再一次醒來時,他費力地半睜開眼,當看到身邊只剩下“桃花郡主”這個女魔一個人時,並不敢哼一聲,生怕被她知道自己醒來會再加折磨。?

他眯縫着眼睛暗視着她,心中充滿憤怒和厭惡。他不明白,老天怎會如此捉弄人,在如此美麗迷人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難以置信的惡毒!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這女魔除了身上穿的衣服,無論身材、相貌還是聲音,竟然與自己的愛人桃花毫無二致!?

高良不能確定,他如今受到非人折磨,是不是上天對他不檢點的懲罰。或許,幾百年前他原本就是那什麼卓侍郎的兒子?現在讓他重返過去,爲的就是讓人家報仇雪恨??

想到這些,不僅又讓他想到冤冤相報這一層,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也沒什麼好憤恨的。俗話說,欠債還錢、善惡必償,誰讓他前世做了惡事呢!?

冤的是,他現在並不知道對女魔家是否做了壞事,又是什麼樣的壞事。?

竹籤還釘在手上,好在已經麻木,現在除了辣辣地脹痛,其感受比剛纔釘砸的時候好多了。剛纔聽女魔好像提到“四伯父燕王”和“朱允文”,難道自己回到明朝了?不過從這些男女的衣着看,肯定不是元、清兩朝,也不像漢唐衣着。更可能就是宋、明兩個朝代。?

如果他沒聽錯她那句“燕王”、“朱允文”,那眼前肯定就是明朝了。可惜自己不瞭解明朝周王朱橚的任何情況,否則也便於應對些。?

乘着人少之際,他偷着瞄了瞄四周環境。原來,他正躺在一個小院中間。四周近似四合院建築,其中兩方是正式房間和廚房,一方是廁所、豬欄、雜物間等;院門那一方几乎敞開着,門兩邊僅有一人高的竹籬圍護。高良剛纔落腳的雜物間,與豬欄只隔着一堵牆。?

院內雜亂分佈着幾棵歪脖子老柳樹,一口水井孤零零地龜縮在兩排正房之間的角落裡。透過半掩的院門和竹籬望過去,院門外明顯不是大街,最多隻是條小巷道罷了。根據奔突哭叫的人羣判斷,kao雜物間的那一方纔是大街。?

高良覺得這家人——哦,是周王朱橚家,太反常了。正常人家的大門都是正對大街,他家卻反其道而行之,唯恐被人發現什麼似地,將大門開在小巷道里。可見非盜即娼,起碼也是見不得陽光見不得人的。?

正在偷看着,忽聽有人喊道:“女兒,燕王已經攻破金陵城了!”?

隨着話音,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魁梧男人,推開院門如風般捲進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邊向裡疾走邊大聲叫道:?

“很快會攻進大內。看他該死的建文如何下場,哼!我們的出頭之日又到了!女兒,快收拾收拾,準備接應你四伯父”?

“桃花郡主”上前喊了聲“父王”,就指着地上的高良說:?

“這就是仇人老狗卓侍郎之子,現被我捉拿在此,聽候父王發落。”?

原來這就是已經被廢的周王朱橚。?

朱橚聽說是仇人之子,便喜色頓收、怒氣立布,轉瞬變換出魔王本色,快步走到高良身邊,踢了一腳說:?

“狗雜種,爾等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真是好事一起來呀,上天讓本王報仇雪恨、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女兒看緊咯。別讓他跑了。回頭與那老狗一起丟到死囚水牢裡,也好讓他一家團圓呀。哈哈哈。”?

“還進什麼牢呀,乾脆殺了省事!我都等不及了。”女魔竟迫不及待地說。?

“隨你如何處置,只別耽誤了迎接燕王。”?

朱橚丟下一句話,便轉身快步離開了。女魔見父親朱橚離開,立時臉含暴戾之色,遊戲似地指揮身邊幾人忙乎起來,連聲冷笑着說:?

“燕王登基,我還愁沒好房子住麼?多搬些乾柴來,姑奶奶要把這小雜種放在乾柴上,連同這破房子一起燒成灰!”?

那兩個男人和小翠聽得吩咐,先都呆了一下,隨即搬來木柴、木製農具和茅草,又拆了竹籬,齊齊在高良身邊堆好。女魔仍覺不夠,便一腳蹬開破房門道:?

“破舊傢俱、門窗房樑,都可以燒!”?

幾人再搬來那幾件破舊傢俱,拆了房屋門窗,一起放到木柴堆上。女魔再叫小翠端來一盆涼水,她接過來就向高良臉上潑去。高良被冷水一驚,禁不住長長地哼了一聲。?

女魔見他氣息奄奄、哀聲連連的模樣,快活地哈哈大笑說:?

“姑奶奶就知道你還沒死透,忍一下,這就讓你找火神爺領賞去!”?

說着,就命兩個男人將高良擡上柴火堆,再拿來打火石就要點火。高良已是萬念俱灰,只有等死的心了。正在自嘆自怨,突然,街面逃難的衆人紛紛亂喊:?

“殺人了!散兵殺人啦!”?

院內幾人不知是何方散兵,不由得同時一愣,準備點火的兩個男人竟嚇得停止了動作。呆愣之際,只聽門外發聲喊,“咚咚咚”便衝來一羣渾身是血、見人就砍、見物便搶的士兵。點火的兩個男人見狀,再也顧不上柴堆上的高良,立即拖着“桃花郡主”和小翠倉皇逃離了。?

高良躺在柴堆上,眼看着十多個散兵衝進來,也顧不得是福是禍了,就拼力呼喊起來:?

“兵大爺,救救我,救救我。”?

散兵們沒找到值錢的東西,又沒發現走動的人,聽院內柴堆上有人呼救便一起圍攏過來。俗話說,賊不走空,散兵們因一無所獲早已氣貫頂門,見尚有人在,衆人心中邪氣便一起衝高良而來。?

見喊救命的躺在柴堆上,一人舉刀向前就要砍高良的大腿拷問。刀未落下,突然被另一個散兵擋住,上前又仔細看了看,驚訝道:?

“呀,這不是卓侍郎家小相公嗎?怎被打成這樣啊!”言畢轉身道:?

“兄弟們,卓老侍郎有恩於我,各位看我薄面,幫幫忙帶他一起走吧。”?

那人說着,隨即上前爲高良鬆綁,再老練的拔掉手心竹籤,又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出裡面的白色藥粉,輕輕灑抹到高良胸腹的傷口上。見高良精神好了許多,便長吁了一口氣,喊了四個弟兄,擡起門板上的高良拔腿就走。?

散兵們穿街過巷,一路上見好東西就搶,遇反抗就砍。東拐西彎也不知過了幾條街、穿了幾條巷,又走了多少路,不覺糊里糊塗來到一處高大的宮門前。?

散兵們見門內宮殿巍峨、金碧輝煌,竟一個個在門前呆望。見兩邊沒有守門的,且裡面又難見人影,散兵們便一起騷動起來。有人說,滅國在即,誰管誰呀。不如大家一起衝進去,到大內撈點財寶,也算是爲皇帝老兒拼命的補償啊!?

有人立即表示反對,說燕王進城大家已是大難臨頭,要錢不要命,傻呀!還是逃命要緊?

正在爭論不休,突然斜刺裡又衝出一大羣虎狼兵勇,散兵們見來者不善,便丟下高良,嚇得立即作鳥獸散,頃刻間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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