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木匠精神即將崩潰時,隨着腳下又哼了一聲,便斷斷續續隨風聲傳上一句話:“別怕…我…是人,不是…鬼。(請記住我們的.DkAnkan)”前面說了什麼張木匠沒聽清,但是後面“不是鬼”那句他可聽得一清二楚。由於他剛纔太過緊張,又被風聲干擾,他還不能肯定聲音就來自腳下。他猶豫了一小會兒,心想反正就是個死,臨死也得看個明白,便壯起膽子,提着心慢慢向腳下掃了一眼。呀,是個捲曲在雪地上的人!他還不放心,生怕自己看花了眼,就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果然是個破衣爛衫的人!只見他膝蓋捲曲在胸前,耷拉着頭側躺在雪地上,一雙手死死抓握着張木匠的腳脖子。原來,張木匠剛纔只顧着直視前方高聲吼唱,腳擡得很高,又根本不看腳底下的路;加之躺倒的人身上蓋着一層雪,所以他就一腳踩到別人身上去了。張木匠弄明白後,自己的三魂七魄才慢慢歸位,隨即蹲下身子問道:
“你怎麼搞的?躺在雪裡不怕凍死呀!”
躺着的人斷斷續續地回說:“我病…了。救…救…我吧”。張木匠一聽是個病人,心裡不由自主便生起憐憫之心來。他本是個手藝人,農閒時節免不了經常出遠門攬活兒,所以深知在外生病的苦楚。有時他在外面生病了,遠離家門,甚至沒有一個熟人,那時哪怕有人給你一碗水,自己都會感激涕零。現在他自己遇見倒在雪地裡的病人,一下就勾起曾經的內心傷痛。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兔子死了,狐狸還覺到悲傷呢,何況是人。再說了,現在是新社會,就提倡互相幫助,做好人好事。要是他現在不管不顧地離開,哪天被人知道他是個見死不救的人,那纔沒臉見人呢!他不再過多考慮,將地上的病人扶起來,二話沒說就把他一直背到自己家裡。他先給病人餵了幾口水,再將他放在大木桶裡泡了個澡,換上乾淨內衣,就安頓在偏屋房間裡睡好。他女人又熬了薑湯,給張木匠一碗,給那個不知名的病人也送去一碗。臨睡前,待病人發過汗,張木匠又送過去一碗水泡飯,並囑咐這個撿來的病人說:“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有事你就喊一聲。”
第二天早起,張木匠就端上一碗稀飯,到偏屋裡探視病人。看得出,他並不是得了什麼大病,只不過是又冷又餓,一時昏厥在雪地裡罷了。即使真有病,那也是餓出來的。經過暖和舒適的一夜休息,病人氣色明顯好轉,待吃完稀飯以後,也很快就有了精神。張木匠見他滿臉風霜,又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再結合他穿的衣服和昨夜的情景,估計他不是偶然病倒在路途中的。見看他精神恢復了不少,張木匠就隨便和他攀談起來。果不出所料。病人自己說,他今年六十六歲了,年輕時一直在江湖上行商,到了不少地方,經歷了不少事,也積蓄了數目可觀的家產。二十多歲就結了婚,老婆也是行走江湖的同道。到他三十六歲時,老婆已經爲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加之自己生財有道,可謂人丁興旺、財源廣進。本指望在江湖上再跑個年把時間,就回家當財主、享受天倫之樂,哪知就在做最後一筆大生意時,讓人給騙了。張木匠聽他說是一筆大生意,還讓人給騙了,便禁不住問道:
“不會是將你的錢財都騙走了吧?”
“哦,那倒不是。受騙不假,但錢財上並沒有受損失,只是從那以後,我家裡就接二連三出大事了。要是計較起來,都是因爲那次受騙觸了黴頭,纔開始一天天敗下來的。”
“哦?還有這樣的奇事?誒。說給我聽聽”張木匠很是不解又好奇地說。
“原本以爲是一票大生意,”病人kao到木牀架子上,向上拉拉蓋在身上的破被子,很痛苦地接着說道:“我也花費了好多功夫,哪知人家丟下個大空箱子跑了。第二天,我就生了一場大病。等我回到家裡沒多久,一場大火將房產燒光,老婆也被燒死;又不到一年功夫,兩個兒子病死一個,女兒也遭遇橫禍。剩下的父子兩相依爲命,一直到孩子五歲時,我以爲災禍應該到頭了。哪裡想得到,一場瘟疫又將唯一的孩子收走。二十多年來,我一個孤老頭子到處漂泊、四海爲家,昨夜要不是遇到你這個好心人,我也不在人世了。”
張木匠非常同情這個孤老頭的命運,心想,一個多麼有本事的生意人,本來紅火火的一個家,就因爲被個沒良心的騙了一下,掃掉興旺苗子,以至於現在孤家寡人的漂泊流浪。可憐吶!孤老頭在張木匠家裡住了四、五天,一直到病好。其間,孤老頭幾乎沒說什麼感激的話,好像張木匠救他是應該似地。張木匠倒沒什麼,可他女人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就免不了在張木匠面前嘀嘀咕咕發泄着不滿:“什麼人吶!就像我們家老長輩一樣,服侍了他卻連一句感謝的話都聽不到!”張木匠勸她說:“我們救人是爲了做好事積德,又不是爲了幾句感謝的話。再說了,好事都已經做了,還計較這些沒用的做什麼喲。以我看吶,這個人不簡單!你別看他現在落魄了…哼哼。爲什麼?就憑他沒說一句感謝的話!不信你就等着看好了”。四、五天病好後,老頭便執意要走。臨走前,他將張木匠喊到一邊,從他那破棉襖的夾層裡,掏出一張兩巴掌大、舊得不成樣子的油皮紙,極其鄭重的說:“張師傅,我的命是你救活的!這張圖紙是我的傳家之寶,本應傳給後代;可我現在已是個孤老頭子了,又是一身的病,再留着也沒什麼意思。我把他送給你,也算報答了救命之恩。你千萬收藏好,別讓外人知道;要記住這句話:‘解得此圖,必當大顯’。實話和你說,這張圖紙不是kao找、kao看就能解得開,肯定會有個天定的巧合。我已經連看帶找三十年了,還沒有看出一點門道。開始找了兩年沒結果,我還以爲這張圖紙只是個騙人的東西。直到有一次無意中發現了它的神奇,才肯定這就是一張藏寶圖。這個寶還不是普通的寶貝呢,具體是什麼,只要想想‘必當大顯’這句話,也就能猜出個一二三了。你是個大好人,積德行善造福子孫,你的後代中肯定會有人,能解開這張圖紙的秘密。”說完,就揚長而去。張木匠待那人走遠,就仔細端詳起這張油皮圖紙來。只見它只有兩巴掌大,油乎乎地已呈黃黑色,四邊已爛,中間的摺痕也已破裂;上面畫了六個圓圈,被三條線交叉連起來。除了正下方圓圈裡有個“土”字、右下角的圓圈裡有“雷澤”兩字而外,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說明。張木匠雖然也讀過兩年私塾,認識一點字,但面對這樣一張奇怪的圖紙就一籌莫展了。在將信將疑中,他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理,還是將這張油皮紙塞到箱子的最底層。
【……第三節?油皮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