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這幅字畫取下來!”程二舅吩咐了小可一聲。
小可將字畫摘下交到族長手上,程二舅揭下那團包裹着藏書的油布包將它交給了西村無傷,之後隨手把那幅畫遞還到小可手上。
西村無傷打開包裹取出那部古書細細翻看了一陣,它的確是一部很有些年代感的書籍,書寫在其間的文字並非出自漢語體系,西村無傷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心說此行非但大動干戈、而且幾乎將全隊深陷在這古宅之中,如今得到了這部書,回去之後對老闆總算有了個滿意的交待。
小可捲起那幅字畫得意起來:“這上百年的字畫總能賣上幾萬塊吧?我替你們雙方調停,省去了雙方死傷,它就算我作我的辛苦費好了!”
西村無傷將古書收入懷中,他不敢多耽誤時間,此刻族長大院之外已被圍得水泄不通,西村無傷撓了撓頭,小可收了那幅字畫當作好處費自然變得熱情起來,他壞笑着建議西村無傷不妨再度請“谷主大人”出山以遣退村民,西村無傷恨道:“如果不是你把我們之前的對話播放在廣播中,夏秋惱興許還能鎮得住這羣暴民,他現在哪裡還有一點威望可言了?”
“要不我再試試?”程表舅仍然沒放棄這最後一絲希望,他對“桃源谷之主”的執着早已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不自量力的做着一輩子的清秋大夢而不願醒,程表舅正是這一類人。
西村無傷橫了程表舅一眼道:“你消停一會兒吧!”
小可問西村無傷說:“這貨繼續跟着你混恐怕已經沒有任何剩餘價值可以壓榨了吧?他這麼能瞎咋呼卻敗事有餘的人,等你了結了此間正事之後不妨殺了他滅口。”
西村無傷被小可說中了心事,只哼了一聲卻並不作答。他轉而再度以程二舅的家人相要挾,強令程二舅下令驅散圍在院外的鄉勇。
西村無傷的要求正中程二舅下懷,他已然了卻掉一樁不能對任何人明言的心事,此時縱然死也無更多的遺憾。程二舅正有心摒退鄉鄰,以獨自和西村無傷等人做一個最終的了斷。
於是他依西村無傷之言對着麥克風講道:“我是夏知秋!我已將族中聖物之一的那部古書交給了倭人以換取自家人的平安,以後我再無顏當這族長了。鄉親們,這是我身爲族長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你們立即回到各自家裡去,等待警方趕來接管桃源谷的治安。”
程二舅二十多年來在族中說一不二,他能夠樹立起這樣的威信憑的是爲人端正、處事得體;而非藉助權勢和武藝壓制族人。村民們都聽到了雙方適才在“不全堂”中的對話,如果他們一味蠻幹強行堵在大門口,那夥匪徒狗急跳牆興許真的會傷害到族長的家人。
於是幾個深明此中關竅的長者便帶頭遣散衆人,兩分鐘之內桃源谷所有的道路上都沒有了人們的蹤影,整個村子就像在黃昏之前已然沉睡了下去一般。
“走!”西村無傷一聲令下便帶領手下撤出了不全堂,他們不斷倒退而出時槍口仍然朝向着客廳方向,與樑隊手中那隻三八大蓋遙遙相對。
待西村無傷全夥兒都退出大院以後,程二舅突然低吼了一聲“你們趕快關緊大門!”,同時自兒子手中搶過一柄大砍刀飛身追了出去。程雙等人急得連聲喝止他,但程二舅卻豁出了這條命去,欲以一身鮮血爲家人洗脫貪生怕死的罵名。
小可再度拾起那隻凳子;樑隊身爲上過戰場的老兵、又有着多年辦案經驗同樣迅速作出反應,兩人緊隨着程二舅最先追趕他而出了大門。
程二舅趕到西村無傷等人身後,他頓足而起,用一個轉體迴旋的動作將自己拋向空中,他藉助前衝之勢和自身腰腿力量揮起大刀,在空中衝西村無傷大吼了一聲:“納命來!”這一刀與他在祠堂中劈過小可的那招如出一轍,如果他手中握的是那柄三十多斤重、鋒利無匹的祖傳大砍刀,這一刀的速度和殺傷力就會同時增大倍餘而達到當初揮刀時的威勢。
跟在西村無傷身邊的程表舅當表弟一聲斷喝之時便已嚇得雙腿如灌了鉛一般;當他回過身去瞧見程二舅這勢如瘋虎的一刀劈來時更被嚇破了膽,他驚得手槍都脫丟掉在了地上。
而那七名打手在聽到程二舅追出來的腳步聲時便已警覺的舉起槍瞄準了他。西村無傷是這一行九人中心理素質最過硬的一個,他殺過的人比在場所有活口的數量加起來還要多。他嘴角閃過一抹輕蔑的笑,此時古書已然到手,他哪裡還會顧忌程二舅的性命,西村無傷高擡起槍口便要扣動扳擊崩了身在半空中的程二舅。
“西村!”小可只比程二舅慢了兩步的腳程。他出得門來見程二舅已在數只槍口的威脅之下生死繫於一線。於是他大吼了西村無傷一聲,在程二舅飛身而起的同時轉了半個圈將那隻凳子用力甩了出去,這隻凳子取向並不算高,與身在半空如蒼鷹般下落的程二舅方向完全一致,都是攻向敵方爲首的西村無傷。
西村無傷經小可這聲提醒才注意到這上、下兩路攻擊同時指向了自己,如果他讓過凳子就會被程二舅一刀劈死;如果矮身躲開程二舅的大刀卻又會被這隻棱角分明的凳子砸中,他若摔倒,在小可身後緊隨而出的樑隊定然會以一記精準的定點射擊打穿他的身體。
西村無傷這一遲疑便沒能開出這一槍,他本能的向後讓開半步;並用槍托格開了這條後發先至的實木凳子。程二舅因而完成了整套的揮擊動作,這一刀劈落竟然砍斷了西村無傷那支霰彈槍的槍管,西村無傷向前探出去格擋木凳的右手也被刀尖連帶着切下了半隻手掌來。
西村無傷終於爲自己過於輕視夏家大刀而付出了代價,在他的慘叫聲中,一聲尖利的槍聲響起,樑隊率先開火一槍放翻了對面匪徒中正欲開槍擊殺程二舅的一個。
樑隊熟練的在兩秒鐘之內重新上膛換好了子彈,之後便和餘下那六名槍手戰在一處。
程二舅一刀砍落之後就被一顆子彈擊中了大腿,他雖然固執的握緊大刀還要繼續追砍西村無傷,但是敵方這一槍打中了他的腿骨,程二舅雖然滿心憤恨卻無力站起身來。此時近在眼前的西村無傷已經在向手下們叫喊着:“先斃了他!先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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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樑隊打響第一槍之後小可並未退回院中以求自保,他是距離戰鬥核心最近的一人,唯有他纔有機會救出程二舅來。小可先以一個前滾翻縮短距離,他貓着腰衝上前去和程二舅匯合在一處,他不管對方如何掙扎拒絕,霸道的將程二舅的胳膊架在自己頸中,之後就扶着程二舅向院牆的轉角處跑去。
樑隊藉助大門和院牆等掩體左右閃躲,抽個空當便放一冷槍,以緊緊吸引住衆人的火力;那六人都算訓練有素,也分散開來不斷向樑隊還擊。
西村無傷雖然被砍掉了半隻手掌受了重傷,但他臨危不亂,當小可救起程二舅之後他便勇悍的用左手拾起程表舅那隻手槍,連續向夏、吳二人後背瘋狂的射擊以發泄這份刺骨的疼痛。
如雨的子彈不停的在兩人頭邊、耳邊劃過,小可扶着程二舅快步而行,距離院牆末端這僅有十幾米的距離在兩人看來卻遠比馬拉松長跑還要煎熬。好在西村無傷剛剛受了重傷,左手開槍又失了準頭;而他的六名手下大多都在防範着樑隊時不時放的冷槍而在用火力極力壓制對方,小可和程二舅終於安然退守到了院牆的另一側,子彈總不能打出鈍角的弧線,兩人總算暫時逃過劫難。
樑隊在對方猛烈的反擊之下無法露頭,他心裡這個着急,如果自己不能阻住對方,他們定然會追過牆角去擊殺程二舅和小可,那兩人手裡不過僅有一隻大刀片而已。
樑隊回過頭去看到身後不遠處的夏家衆人都在期盼着他能救下程二舅。然而他心有餘力卻不足,他剛剛已經開過了五槍,這支三八大蓋再打響三槍就會變成一條廢鐵;而且就算他彈藥充足,這一支步槍的火力如何才能衝出一道缺口掩護己方出去救人呢?對方七人的任一支槍在近戰中的火力都不在樑隊手中的三八大蓋之下,何況其中還有三隻全自動、大彈量的火器。
正當大院中衆人焦急萬分卻無計可施之時,大院另一側的方向卻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哨。程爸和樑隊相互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流露出難以名狀的喜悅之色,他們就像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一般同時說了聲:“是連長!”
程表舅和幾名好事的手下循聲轉過頭去,卻見三十多米遠處一輛破舊的改裝型汽車正對着他們停了下來。車中三男一女下車之後都藉助車輛的掩護躲在後面。
這三名男子正是張湛、姚偉和楊嬌的父親楊芒鋒,而那女人卻是史於君。四人以一聲呼哨引過敵方注意之後立即投入了戰鬥:
張湛身高臂長,他隨手伸出撈上一把就從道路之旁壘着的磚頭中取過兩塊回來,這些磚頭是適才村民們爲砸族長大院臨時搬來的,此時卻發揮特殊作用而派上了用場。張湛力氣很大,他背靠着車尾反手將磚頭向身後高高拋起,磚頭到達頂點之後便即落向敵方七人陣營之中;
他隨手把另一塊磚頭交給史於君,之後再度輕舒猿臂取來“彈藥”投擲出去。史於君學着張湛的方法,在保證自身不必露頭的前提下反手丟出板磚,她和張湛在飛出幾磚之後都測算出了出手的力度和角度,於是磚頭雨的火力很快便集中到了大院門口附近。
姚偉不知從何處搞來了一支真傢伙,這支獵-槍在巷戰中覆蓋面積並不比西村無傷那支軍用霰彈槍弱多少,他露了個頭控制住大致方向和角度之後就猛開一槍,之後立即縮身退回,這是楊芒鋒教會他的方法。
他這支槍裝填的彈藥也很花哨,隨手一槍打出去對面就下起了由鋼珠、玻璃球、鐵片等亂七八糟彈丸組成的雨點,他每一槍打出那七人便紛紛停止射擊找尋掩體閃躲開去;而西村無傷的霰彈槍卻被程二舅一刀劈斷了無法採取覆蓋式的回擊,匪徒們武器雖然更爲先進,卻無法像姚偉這樣無需瞄準就能對敵方造成殺傷。
楊芒鋒帶來了一張弓和一壺箭,他是個放冷箭的好手,他在那三名年青人掩護之下先觀察清對方七人各自的位置,之後不斷尋找最易攻擊的敵人下手,他在混亂中趁機發出了三箭,這三箭接連命中了三個敵人的右肩使他們完全喪失了戰鬥力。他的弓箭纔是這四人小組中最致敵死命的利器。
雙方在小巷中隔着數十米熱鬧的打了起來,西村無傷全夥很快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楊芒鋒的團隊上,樑隊壓力驟減終於得個空探出了頭去,他槍法既準、離得又近,輕鬆的瞄了一記便擊倒了對方一人。
西村無傷一夥頓時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局面,他們九個人原本有着完整的建制和壓倒性的超強戰鬥力。可是自打程二舅衝出大院,雙方開戰之後戰局的發展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夏秋惱還沒動手就被對方嚇痿了、現如今己方兩人中槍、三人中箭,西村無傷自己也斷了半隻手掌。
西村無傷一時沒搞清楚這場明明可以穩勝的仗是怎麼被這些豬一樣的隊友打成這樣的!而樑隊這記精準的黑槍卻也由此變成了瓦解西村無傷全夥信心的最後一支稻草。
西村無傷纔不願死在這裡,他只得下了一道極其丟臉的命令:“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