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處,藤蘿纏繞,古木參天,枝繁葉茂。
林中潮溼,雖有斑駁光影,卻仍是陰森森的。
沐婉兒突見石飛揚吐血而倒,心中登時驚喜交加:喜的是這個“仇人”倒下了,自己可以趁機報仇了;驚的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時之間不知該救他好呢?還是趁機逃走?
她籌思良久,終於下定決心,附身拾起一塊石頭,就要向石飛揚砸下。
卻不知爲什麼,她搬着石頭快砸到石飛揚身上,卻砸不下去了。因爲她要砸的人,是一個憑一掌一袍可以在萬馬軍中來去自由的蓋世英雄。
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英俠,就這樣死在她手下,也太冤了。
而且,把石飛揚砸死了,自己又該怎麼辦?往哪裡走?路上倘若如遇上強盜劫匪或是採花賊的,怎麼辦?
“砰……”她氣得把石頭一扔,一把坐在石飛揚身旁,苦悶、氣惱,不由“嗚嗚”地啜哭起來。
石飛揚足足睡了一天,才悠悠醒來,聽得哭聲,睜眼一看,卻是沐婉兒在哭,奇道:“沐姑娘,你自由了,怎麼還不走呢?”
沐婉兒見他醒來,止住哭泣,怒道:“都是你,害得我現在不知如何回家?”
石飛揚嘆了一口氣,道:“沐姑娘,石某與天龍寺的高僧比武,雖然震傷了他們,但自己也受了內傷,昨天實在是迫不得已才抓姑娘作人質的。現在我渾身無力,要殺要剮隨姑娘便。”
沐婉兒泣聲道:“現在殺你有什麼用?你快起來,送我回家。”
此時天色將晚,林中不見光影,更是陰森恐怖。
石飛揚道:“姑娘,你快走吧。我現在真的無力,如果天晚了,來了猛虎堅獸,我可保護不了你了。”
沐婉兒心中害怕,眼淚汪汪地道:“我也想走,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是,我雙腳不聽使喚,這可怎麼辦?”
豈料,她話音剛落,忽聽得一聲震天吼聲,林中真的跑出一隻猛虎,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倆疾撲而來。
沐婉兒嚇得渾身發抖,一動也不會動了。
石飛揚不知哪來一股力量,突地抓起沐婉兒,飛身躍上一棵樹上,把渾身發抖的沐婉兒攬在懷中,柔聲說道:“沐姑娘,有我在,別怕!我呆會宰了它,弄它作咱倆今晚的晚餐之用。”
猛虎飢腸轆轆,好不容易發現山林有人,正想獵物充飢,不料卻撲了個空,氣得又大吼一聲。
一聲虎吼,地動山搖,撼天動地,震耳欲聾。
它一雙前爪,輪流揮拍樹木,震得樹幹直抖。
沐婉兒嚇得雙目一閉,感覺天旋地轉,金星亂冒,暈了過去。
石飛揚眼疾手快,抓着她的腰帶,將她扶躺在樹丫上。
他右手摺斷幾棵樹枝,一甩而下,疾如利箭,快如閃電,三枝樹枝皆擊中了猛虎,打瞎了那老虎雙眼。
那猛虎慘叫一聲,連忙逃走。
石飛揚附衝而下,捷如猿猴,猛如巨龍潛水,迅雷不及掩耳地落在老虎背上,左掌變抓,抓着虎頭上的毛皮,強按虎頭落地,右拳直擂,“呼呼”數十拳下去,終於將老虎擂死於地。
他一用力,拉動內傷,“哇”地又吐了一口血,頭一暈,便從虎背上摔了下來。
沐婉兒早已嚇暈。
不知過了多久。
沐婉兒醒來,不見石飛揚在身邊,嚇得嬌軀一顫,竟從樹梢間摔落下來。
月光已透過樹林,星星點點地灑落下來。
她摔落下來,卻感覺躺在軟綿綿之處。
她側目而視,驀地發現自己摔在石飛揚身上,不由粉臉發熱,連忙爬起,見那老虎趴在地上,張着血盆大口,雙目插着兩根樹枝,對着自己。
“砰……”沐婉兒不由嚇得渾身發軟,雙腳無力,復又摔倒在石飛揚身上,把石飛揚壓得醒了。
石飛揚強撐着,扶沐婉兒起來,道:“沐姑娘,老虎死了,你快去把那樹枝拔出來,咱們今晚烤虎肉吃。”
沐婉兒本是嬌貴的郡主,雖說也是練武之人,但是,一直都有侍女或是侍衛相伴,凡事有人打理。
在處理凡塵俗務上,她不如一個村婦。
她香汗淋漓,哪敢過去?
她嚇得雙手蒙着眼,嬌軀直打哆嗦,叫道:“我不敢……”
石飛揚想想她的身份,嘆了口氣,不再理她。
他坐了起來,眼觀鼻,鼻觀心,做起吐納功夫起來,過得良久,陡覺精神一振,便站起來。
他過去拔出死虎上的樹枝,又一掌劈下,掌如利斧,剛猛絕倫的掌力擊在虎頭上,“咔嚓”一聲,虎頭立碎。
他再點燃一堆火,分開沐婉兒仍在矇眼的手,道:“沐姑娘,老虎真的死了。”
那沐婉兒仍然閉着眼睛不敢望。
石飛揚見狀,既好氣,又好笑,道:“借你的劍一用,我要把老虎提去小溪邊,洗乾淨,咱們兩人今晚就吃回虎肉吧。”
他這麼一說,反把沐婉兒嚇得睜開眼睛。
石飛揚從她腰間抽出寶劍,挾起死虎,轉身便走。
沐婉兒豈敢一人立在原地?
她忙緊緊地跟着石飛揚,且時不時慌里慌張地回頭,深怕背後還有猛虎怪獸襲來。
林中有一小溪,清泉碧綠。
水勢由高而低,溪面由窄而寬,溪流白中泛藍,銀中凝綠,水珠猶如落入玉盤之中一樣。
月色下,水中倒影,似幻似真,與天地樹林連成一體。
石飛揚挾着老虎,來到小溪邊,把死虎一扔,倏地伸手,五指如鉤,抓石石碎,插樹樹穿。
他雙手抓在虎背上,然後用力一分,撕開虎皮。
死虎鮮血淋淋的。
他行走江湖多年,見慣了秋月春風,習慣了腥風血雨,莫說爲死虎分屍,便是與各類匪徒搏擊之時,也是如此。
他一抓一撞之優美狠辣動作,已成爲武林的永恆和經典。
“哎呀……”沐婉兒見狀,心中驚恐之極,又是一聲嬌叫,卻又無可奈何,只好立在石飛揚身旁,怔怔地看着他撕虎。
“哈哈哈……”石飛揚聞她一聲驚叫,見她如此膽小,倒感覺有趣,不由仰天大笑。
他絲毫不怕,雙手抓出虎腸等虎髒一拋,把老虎洗乾淨,然後用劍切肉,再回林中,生火燒烤虎肉。
他神情豪邁,動作奇快,乾脆利落,一氣呵成。
沐婉兒這才驚惶心定,傍着石飛揚,顫聲道:“你……你太殘忍了吧?”
石飛揚一邊烤虎肉,一邊笑道:“我不殺它,恐怕咱倆早入虎腹之中了。唉,你以爲我天生兇殘,好勇鬥狠啊?是血腥江湖逼出來的。我從不惹是生非,每次都是無奈出手。不過,等到我出手之時,我必不留情。”
未了,他又嚇她一下,道:“所以,你也別逼我。”
沐婉兒嚇了一跳,靜默不語,不敢再說他。
過得一會,虎肉烤熟,香氣四溢。
石飛揚撕一下塊虎肉,遞給沐蘭蘭,道:“沐姑娘,吃點虎肉,充充飢吧。”
沐婉兒搖搖頭,不敢接。
石飛揚也不勉強她,自己撕虎肉吃。
他幼時雙親亡故,卻敢帶着妹妹石飛紅奔走在江湖上,甚是獨立,年紀小小,便在江湖上獨當一面了。
所以,他不習慣求人,不習慣勉強別人。
因爲他有能力,辦成自己想辦的事情。
沐婉兒看着石飛揚狼吞虎嚥了幾口,纔敢顫抖着拿起一塊虎肉來吃。
山高林密,露冷風寒。
兩人吃了虎肉,陡覺腹中有了一絲暖氣,有了精神。
高原深處,遠離塵世,樹林深處,甚是寧靜。
靜得能夠聽見人的心跳。
不遠處,溪水細細的流聲,發出沁人心脾的樂音。
石飛揚又拾來很多幹柴,不時地把乾柴扔入火中,看着驚魂稍定的沐婉兒,道:“沐姑娘,我身子漸已恢復,明天得趕回總舵,與衆兄弟相聚,共商誅殺採花賊白人鳳兄弟之事。所以,不需要你作人質了,你明天自己回家吧。”
沐婉兒道:“不!你要送我回去,要不然,路上遇上猛虎怪獸或是搶劫的人,我可應付不了。”
石飛揚知道她講的也是真心話,便也不推辭,笑道:“好吧,沐姑娘,我明天先送你回去。”
沐婉兒驚奇地道:“你單身一人,不怕我家派人扣押你嗎?”
石飛揚豪氣干雲,哈哈一笑,道:“我前兩天身子受傷,尚且不怕,過得幾天身子恢復,更有何懼?就你們家那點蝦兵,哈哈哈……”
沐婉兒滿面臉通紅,訕訕地很不好意思。
她已親眼見過石飛揚在萬馬軍中的神威神通,心頭倒是相信他的話的。
石飛揚見她不吭聲了,便又起身拾了些乾柴,在周圍也點了幾堆火。
沐婉兒道:“你爲什麼生那麼多火?”
石飛揚道:“咱們晚上不明方向,趕不了路,只好將就着,在林中度一晚。多生幾堆火,可驅蟒蛇野狼,咱們可安心睡會。”
他說罷,便自個躺下。
沐婉兒道:“你晚上可別亂來啊?”
石飛揚聞言,既好氣又好笑,道:“我要亂來早就亂來了,還用得着今晚呀?哪,這把劍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