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雨點一下一下的打在窗玻璃上,更突出了這個週末夜晚的靜謐。安乙非靜靜的坐在黑暗裡,好像在想着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突然之間,她來了些許興致,起身拉開了窗簾,藉着路燈透進來的光,找出了久置不用得香薰爐和一瓶不知買了多長時間的蘭寇香精。乙非在香薰上撒了些乾花兒,又在乾花上灑了香精,然後才點燃了香薰裡的一顆圓圓胖胖的蠟燭。悠然又馥郁的香味嫋嫋升騰起來,她有一瞬間竟忘了自己身在異鄉。
是呀,到英國一晃已經2年多了,先是熟悉了一陣子語言環境安頓下來,然後就是一年的碩士課程,接下來幸運的找到了工作,至今幾百個日日夜夜過去了,有幾時能夠忘了自己是身在異鄉的外國人呢。想着自己當初決心融入英國文化的壯志,乙非苦笑了一下:融入談何容易,恐怕是移民二代三代才能真正融入吧?。。。乙非站在窗前,修長的手指順着雨水落下的方向無意識地划着,心裡默默地問:‘雨珠尚且有着自己的方向,可我的方向在哪裡呢?’ 唉,在這個聖誕節到新年的假期裡,尤其的令孤身在外的人沮喪。
最近,乙非特別地感到迷失, ---- 首先是感情沒有着落,生命中的真命天子不知正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裡轉圈兒,好歹就是找不到在英國掙扎的她;其次就是工作也半死不活,公司經營混亂,感覺沒有發展前途,並且無端端得還蹦出個極具攻擊性的新項目經理。乙非最厭倦爭論,別說要用英文吵,就是讓她用中文,她也不是伶牙俐齒的經理的對手;想着另找工作逃掉,卻發現換工作比找第一個工作還要難,再說在一個公司工作時間太短就跳槽,別的公司的人也不看好這樣的員工,所以只能呆下去。。。
就連日常生活她也在走背字,前兩天好好的作了個U turn還把一輛車給撞了,對方撞的不重,自己的車卻損失不小,由於只有第三方保險,所以修車的1400鎊就得自己出了;回國麼?不,不要了,已經在國內摸爬滾打了5年的乙非,實在是已經身心俱疲。。。怎麼辦,怎麼辦?乙非感覺像是鑽進了一個鐵皮桶裡,沒有門,沒有窗,沒有光亮,甚至連個裂縫也沒有,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滴鈴鈴。。。” 電話突然作響,嚇了乙非一跳,看了看錶,已經10點多了,會是誰呢?
“請‘腳’‘一’非聽電話”,一個愉快的男聲傳來,操着蹩腳的中文。
乙非無可奈何的笑了,“文森,是‘找’,不是‘腳’。。。‘乙’,不是‘一’”。
文森在電話那端笑了出來,換成英文說:“非,你就是太認真,都差不多啦。。。”
乙非也笑了。她是很喜歡文森的,這個高大,英俊的老頑童,永遠是快樂的,哪怕只和他聊幾分鐘,也能讓你暫時忘了生活裡的憂愁。可是老頑童就是老頑童,文森是不能託付終身的人,他崇尚的是自由,你永遠也不要奢求自己有能力用婚姻的指環把他圈住。
“Old boy, 找我何事呀?” 乙非忍不住問。
“我們下週三晚上有個哲學愛好者聚會,有****人哦,你說不定願意來?” 文森答道。
乙非又笑了。這個文森,只要有什麼中國的消息、新聞或是認識了什麼中國人,總要來告訴乙非。他主觀的認爲但凡和中國相關的事,乙非一定有興趣知道。乙非不忍心拂他的好意,只說:“嗯。。。我今天還不好決定,下個週一給你電話如何?”
文森高興地說沒問題。然後,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就收了線。
其實,文森是乙非最早認識的英國人。那時她剛剛開始留學生涯,爲了賺出生活費,乙非清晨去學校打工,清掃學校的辦公樓。第一天工作,正好被分在一組裡的文森就湊上來聊天,沒些天兩個人就熟識了。文森是學哲學的博士,沒事喜歡給乙非講講大道理,順手還對乙非進行英語強化訓練。
和文森在一起是很愉快的,幹活也不顯得那麼無聊了。可是文森是典型的理想主義者,不喜歡工作,喜歡坐在家裡看書加思考!他的生存條件無論吃穿住行都是最基本的,遠遠沒法和國內的很多白領相比,總讓乙非爲他感到很惋惜。可另一方面,乙非心裡上是非常欽佩文森的這種精神的,按自己的理想生活,忍得住清貧,不是誰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