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磁彈射帶迅速將動力裝甲一具接一具地射出逃逸艙。
深邃的太空背景下,“弓激波”空間站巨大的身影立即佔據了羅博的整個視野。它正在高速轉動着外圍的筒形艙,而貫穿滾筒中間、沒有轉動的數個長條形艙室周圍的空間,聚集着一大羣聯邦星際陸戰隊員。他們正準備再一次從已經炸開的艙口攻進空間站內部。
“弓激波”站雖然本身不配備任何武器,但是上面的民兵多是帝國軍星際陸戰隊的退役官兵,並且擁有與帝國軍同樣的制式裝備,加上數量也不少,實力並不弱。民兵的總指揮官馬穎聰是名帝國軍星際陸戰隊退役上校,擁有良好的軍事素養,還在軍中之時便以沉着和冷靜而著稱。
通常情況下,星際艦隊不會主動攻擊一個民用空間站,更不會出動大批陸戰隊前來搶奪控制權。對手的行爲和伴隨其作戰的後勤補給船隻數量與其規模極爲不符的情況,讓馬穎聰斷定聯邦軍艦隊是要奪取空間站裡的巨量物資,不會輕易摧毀空間站。
於是聯邦軍陸戰隊發起攻擊後,馬穎聰大膽地放棄艙面的抵抗,把所有兵力收縮到艙內,待對手進入各個通道之後,發起強有力的反擊,將其趕出去,以便拖延對手。雖然空間站的通道很寬大,足夠十幾個身着動力裝甲的陸戰隊員並排通過,但畢竟屬於封閉空間,機動餘地相當有限。進入通道的聯邦軍陸戰隊員往往還沒有發現對手,便被猛烈的火力炸得粉碎。
聯邦軍在之前的幾輪登陸戰中均被挫敗,空間站內的通道里,飄浮着大量的支離破碎的動力裝甲和因爲失壓而暴裂開來的人類屍體。尤其在雙方投入重兵爭奪的中央控制室所在的中央條形艙裡,死亡的人非常多,以至於因爲失重而呈現出細小的球形的血液過於密集,形成可怕的血霧,瀰漫在破損的通道里。
這一次,聯邦軍由羅博策劃的新進攻,主攻方向仍然選定在中央條形艙。聯邦陸戰官的官兵進入通道,撥開敵我雙方懸浮的屍體碎片,衝出血霧,向空間站中央控制室挺進。但是還未靠近目的地,他們便遭到強大的阻擊。微型導彈夾雜在密集的光束中從通道的的拐角和四面的房間裡射出來,將他們的合金外殼和血肉軀體炸得粉碎。
後面進入通道的聯邦軍陸戰隊並沒有放棄,前赴後繼,頂着猛列的火力,奮勇前進。
隨着對手發起新一輪猛攻,馬穎聰很快就感到壓力越來越大。新羅馬帝國的民兵成功地阻止了聯邦軍陸戰隊數次進犯,但自身的傷亡也很大,難以繼續維持高強度的戰鬥。馬穎聰不得不從滾筒艙抽調官兵,前來增強中央條形艙的防守力量。
羅博親自帶領的“海格力斯”中隊並沒有參與到對中央條形艙的進攻,而是飛向滾筒艙的外側。他想要做的是攻佔“弓激波”的滾筒艙。
從艦隊戰術指揮系統中,羅博讀取了聯邦*****蒐集到的有關“弓激波”空間站的資料。出於安全和實用的考慮,“弓激波”站被設計成可以將滾筒艙和條形艙分離使用。當然,包括星際戰艦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造天體都是採用模塊化設計,但是許多模塊離開整體後卻不能獨立運作,像“弓激波”這種設計並不常見。而筒形艙的容積是整個空間站裡最大的,集中存放了大部份生活物資和醫藥儲備。
不過要讓滾筒艙和筒中的條形艙分離,卻不是件輕易的事。必須由中央控制室發出指令,連接滾筒內壁和條形艙的支架纔會鬆開,控制滾筒的計算機也才能取得獨立控制的權限。用戰艦直接轟擊支架也能讓滾筒和條形艙分離,但是滾筒的計算機無法取得獨立權限,所有姿態控制器都會失效。直徑達八十千米、長近一百千米的巨大滾筒便會失去控制,成爲一個危險的宇宙流浪漢,在慣性和星際引力的牽引下四處漂流。
羅博準備的策略看起來並不高明,讓其他陸戰隊主攻中央條形艙,引開守軍注意力,自己進入筒形艙,伺機採取行動。
在計算機的精確控制下,分佈在動力裝甲各部位的姿態控制器,協同運作,使羅博得以輕鬆地接近轉動的艙壁,飛進一個被炸開的維修窗口。維修通道很狹小,只容得下穿着動力裝甲的陸戰隊員單人通過。好在直到通道的盡頭,都沒有發現敵軍。
“都進來,注意保持距離!”羅博向外面候命的中隊下達命令,然後便在背後的可變噴氣方向的火箭推進器推動下,繼續往前飛行。
其他隊員也魚貫而入,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離,跟在羅博後面。按照戰鬥程序,羅博的副手斯卡蒂•提亞西則跟在隊伍最後。
通道的盡頭,連接着另一條截面更小的通道。傳感系統顯示,漆黑的通道里面並沒有異常,另一頭拼接着一個氣密門。羅博只好調整姿態,鑽進小通道,繼續深入飛行。由於通道太小,他只能將身體縱軸調整爲與通道方向平行,這樣一來如果有人從小通道的盡頭開火,他的頭部和肩部便很有可能首先遭到傷害。但他同時把身上的武器轉向前方,仍然毫無畏懼地往前飛。
羅博堅信他們的行蹤沒有暴露。由於前面的攻擊摧毀了“弓激波”站的許多傳感系統,而且現在聯邦陸戰隊的主力正全力攻擊中央條形艙,對手的很有可能沒有發現他們這支三十來人的隊伍。要不然,在這狹小的通道里進行攔截,他們一步也前進不了。
到達氣密門前方後,羅博立即讓後面的隊友停下來。從已知的結構圖上看,這個門後是一個氣壓轉換艙。正常情況下,人們想通過這裡離開空間站,都要先進到氣壓轉換艙,把艙裡的空氣放光壓後才能打開這扇氣密門,進入處於真空狀態的通道。要進入時則反過來,進入艙裡,關閉氣密門,然後注入空氣,直到與更裡面的生活空間保持同一氣壓後才能打開另一端的艙門。
“炸掉它嗎,長官?”有人問道。
“不,那樣我們就暴露了。”羅博回答道,並打開手臂前端的多功能工具盒,準備拆卸氣密門的電子鎖。
“可是電子鎖一旦失靈,敵人照樣知道我們進來了。”通信系統裡傳來了斯卡蒂的提醒。羅博並不在意部下的意見,一邊揭開電子鎖的檢修板,一邊迴應道:“先讓電子鎖短路,然後我們就可以用手動打開它。因爲我軍剛纔猛烈的攻擊行動,致使一些線路發生短路是很正常的,應該不會引起敵人的注意。”
“可這個通道之前並沒有受到我們的攻擊,氣壓轉換艙裡的監測系統應該還是好好的。”斯卡蒂擔心地說。
“這是民用空間站,監視系統不一定能發現我們,就是發現了也未必會發出警報。”羅博十分自信,“我們總得冒一下險。”
很快他就讓電子鎖的電路發生短路,繼而失去工作能力。羅博迅速收起工具盒,輕鬆地轉動氣密門上的把手,將它打開。
伸手不見五指的氣壓轉換艙只能容納十個人,羅博只好先率領九名手下進入。關上氣密門後,他使出同樣的方法令通往生活區的氣密門的電子鎖故障。手動解開門鎖後,氣密門卻無法推開,因爲門背後就是接近一百千帕的氣壓。如果對氣壓轉換艙進行加壓,使門兩側的氣壓達到平衡,則可以輕易推開。但是手動起動加壓系統就必然加大暴露的危險,在羅博眼中,讓前後兩個門的電子鎖短路的伎倆已經很冒險了。
所以他選擇更像故障的做法,招呼了四名弟兄,準備推開這扇小小的氣密門,即可以進入生活區,又可以造成故障導致空氣泄露的假像。
羅博和四名陸戰隊員藉助動力裝甲的機械力量,加上火箭推進器的推力,纔將然後將氣密門推開一條小縫。強烈的氣流摩擦着門縫,直撲門前的陸戰隊員。氣壓轉換艙裡很快就充滿了空氣,這些空氣是按照人類適居標準配製的。此時的聯邦陸戰隊員,就是不穿動力裝甲,也可以維持生命。
斯卡蒂的擔心是對的,電子鎖短路和生活區空氣微小的泄露,讓“弓激波”空間站中央控制室裡的損害管制部門收到了故障警報。曾多處受到敵方陸戰隊攻擊的空間站現在可是相當脆弱,小範圍內的電子故障和細小的艙壁裂縫造成的空氣泄露是相當多的。所以指揮官馬穎聰對報告並不在意,繼續調動筒形艙裡的人前來支援。
氣壓轉換艙裡的監測系統也在正常工作當中,但是它不像軍用空間站裡的系統具有強大的辨析功能,在沒有照明的情況下,很難發現對雷達電波和紅外探測都具有相當優良的隱形功能的軍用動力裝甲。而且也不會對進入者作出威脅評估併發出警報,只是將成像傳送到中央控制室一個損害管制部門的立體投影儀上。
馬穎聰指揮官對保住“弓激波”站並不抱任何希望,而且兵力已經顯現不足,他早把許多損管人員投入戰鬥,沒有人注意黑乎乎的成像上是一羣武裝到牙齒的聯邦國防軍星陸戰隊員。
當氣壓達到平衡後,羅博毫不費力地推開氣密門,確認了門後寬大的生活區通道沒有敵情之後,立即帶頭飛出去,踏上了生活區的地板。
首批十人進入生活區後,便關上了氣密門,通知氣壓轉換艙外面的夥伴進來。外面的戰友在狹窄的通道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開第一道氣密門,讓氣壓艙裡的空氣逃逸。不過打開第二道門時有羅博他們在另一側幫忙拉開,就輕鬆多了。
就這樣,羅博和他的“海格力斯”中隊冒險成功,分三批隱蔽地進入了筒形艙的生活區。
藉助筒形艙的滾轉形成的離心力,生活區裡具有了接近四分之一重力常數的重力效果。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享受這種人工重力了。除了民兵,整個“弓激波”站的居民和旅客都已經逃離。
羅博憑藉從艦隊戰術指揮中心下載的“弓激波”空間站結構圖,帶着陸戰隊員展開戰鬥隊形,沿着已經關閉照明系統的生活區通道搜索前進。隊員們緊張地盯着兩側的客艙自動門,擔心裡面隨時衝出敵方的動力裝甲。
“長官,我們要攻擊哪個目標?”斯卡蒂關心地問。
“不是攻擊,是找到滾筒艙的控制室。”羅博回答道,“我們得讓滾筒艙和那些條形脫離。”
話音未落,眼前便閃過數道亮光,羅博立即感覺到整個身體被火光吞沒,同時爆炸產生的聲波也透過動力裝甲強烈地衝擊着自己的耳膜。
聯邦陸戰隊遭遇了一批正準備趕到中央條形艙增援戰鬥的新羅馬帝國民兵,對方先敵開火,將走在最前面的羅博炸得焰火焚身。
所有的聯邦陸戰隊員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大跳,隨即立即發起反擊,向對方報以猛烈的定向能火力和動能彈藥。
好在羅博的動力裝甲“降龍王”是特別加強的防護,就像阿伊達•波洛克將軍的“祖魯戰士”一樣,能經受普通的陸戰隊火力打擊。火球散去後,羅博迅速加入反擊行列。
“弟兄們,跟在我後面,攻擊前進!”羅博高聲下令,然後擡起雙臂上的粒子槍,放平肩上的導彈箱,一邊大步向前,一邊全力射擊。
交織的光束、飛舞的導彈、密集的子彈充滿了寬大的通道,爆炸的閃光也將原本黑暗的通道照得亮堂。
“您這樣做太危險了,長官。”斯卡蒂焦急地說,並繞過同伴,趕到前面來,與羅博並肩射擊。
“你幹什麼,斯卡蒂?!”羅博惱火地叫道,“我的動力裝甲是特製的,加強了防護。你快回到後面去!”
博是要讓自己成爲隊伍攻擊前進的盾牌,爲後面的戰友作掩護。結果大多數帝國民兵的火力都朝他身上打去,整個“降龍王”變成了“火龍王”,不斷被騰起的火球和煙塵吞沒。
斯卡蒂並沒有馬上退回到後面去,跟着羅博一邊前進,一邊朝對手射擊。其他人則跟在後面,藉助兩人的掩護精準地攻擊對手。
遭遇的帝國民兵只有十來人,很快便被他們打得非死即傷。
羅博的動力裝甲也受到嚴重損壞,電磁防護罩已經完全失靈,胸前的陶瓷金裝甲也碎裂開來,內層的氣密織物也破裂,維生系統失效。好在他還是置身於有效的人造大氣環境當中,還能保有生命力甚至戰鬥力。要是換在太空中,動力裝甲的破裂會造成急劇減壓,羅博身體內的壓力會令全身的器官和組織甚至每一個細胞都產生爆裂,讓他在“碎屍萬段”中痛苦地死去。
但他現在還能有效行動,對自己損壞的動力裝甲進行了簡單的修理並簡短審問了敵方倖存人員後,羅博便大聲朝手下大叫:“先讓他們留在這裡。戰鬥隊形,我們走。”他的通信系統也壞掉了,只能依靠空間站裡的空氣來傳播自己的命令。
可當羅博正帶隊準備繼續前往筒形艙的控制室時,身後卻傳來了驚恐的慘叫聲。斯卡蒂•提亞西少校正用粒子槍,把那些在戰鬥中倖存下來敵人,一個接一個地打死。
羅博見狀,立即返身衝上去,推開斯卡蒂,憤怒地發出質問:“斯卡蒂,你這是在幹什麼!”
“長官,留着他們只會讓我們腹背受敵。”斯卡蒂辯解道。
“你這是在公報私仇!”羅博毫不客氣地揭穿她的謊言。
斯卡蒂沒有立即迴應,沉默了一會兒,冷冷地說:“是的,長官。我認爲他們是殺害我父親的劊子手。”
“你也是劊子手!女劊子手!”羅博幾乎怒不可遏。
在他麾下竟然也會發生殘殺俘虜這種事,而且還是一名女軍官所謂,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所以更令他倍感惱火和意外。他的父親粟瑜當年治下的部隊不僅英勇善戰,更以紀律嚴明、作風正派而著稱,從未發生過針對敵方投降人員和敵國平民的違紀事件。可沒想到,自己還只是個小小的艦長,手下竟然就當着自己的面做出屠殺俘虜的行爲。
羅博無法容忍斯卡蒂這種行爲,嚴正地對她說:“斯卡蒂•提亞西少校,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行爲已經嚴重違反國防軍紀律,我現在就宣佈解除你的職務,命令你馬上離開這裡,返回‘海格力斯’號。如果我還能活着回去的話,我將把這事報告給國防軍憲兵司令部,提請對你的懲處。”
說完,他便轉而對其他人說:“都給我記住,沒有我許可,誰要再對俘虜開槍,我就朝誰開槍!”
然後羅博就帶着官兵們繼續向控制室搜索前進,把斯卡蒂留在後面,還有被她殺害的幾具新羅馬帝國民兵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