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垮了這股敵人,二團的先頭部隊順利的佔領了馬智裡,一夜之間他們向南推進了二十五公里,擊潰了僞一師的佈下的第一道防線,一天兩夜沒吃好睡好,大家都累壞了。
“你們都給我把手伸出來,鞋脫掉!”王勇在四連的臨時營地裡對着一排的戰士們喊着。
“排長,我們的粗手大腳的有什麼看頭,免了吧!”
“是啊,排長,跑了這麼遠的路,腳臭着呢,再薰着你!”
“排長,你別聽劉立飛那小子煽忽,他就上衛生隊培訓了三天,知道什麼是凍傷啊···”
“就是,就是,劉立飛你小子謊報軍情,看我待會怎麼收拾你!”
······
“都他媽的住嘴,還反了你們了,劉立飛好歹還培訓了幾天呢,你們更是狗屁不懂,都給我站好,一個一個挨個檢查,誰也不許跑!”王勇臉上掛着霜,耷拉的臉好像比天還冷。因爲昨夜渡江,很多人都溼了衣服,接着一路惡戰,根本沒時間更換,導致很多人凍傷,甚至凍死在路上,剛一休息,團裡就傳下命令,要求清查凍傷的戰士,然後趁天亮前的功夫趕緊轉移到後方。當了臨時衛生員的劉立飛奉命檢查,可是誰也不配合,只好把王勇請來‘鎮場子’。
“小劉不懂,我懂,我來檢查!”一個女聲突然從王勇身後傳來。
“楚瑩,你來添什麼亂,這裡都是大老爺們!”王勇回頭一看是楚軍醫,皺皺眉頭說道。
“我是醫生,還分什麼男女那麼多避諱!”楚瑩白了王勇一眼,話語硬邦邦的把他頂了回去,“一班長從你開始吧!”楚瑩走到程祥坤面前微笑着說道,不再搭理他,王勇尷尬地立在一邊對着向他擠眉弄眼的戰士們揮了揮拳頭。
“楚軍醫這怎麼好意思···”程祥坤看看王勇地臉色,訕訕地伸出了手。
“耳朵和臉有點輕微凍傷,手比較嚴重,要注意保暖,小劉給他上點凍傷藥!”楚瑩邊檢查邊說,蹲下身就要給程祥坤脫鞋。
“楚軍醫,你別,我自己來吧!”程祥坤趕緊坐到地上脫鞋,“楚軍醫我的沒事吧,不會讓我下去吧?”
“現在的都是點小傷,沒什麼關係,我看看你的腳再說!”楚瑩毫不在意地拿起程祥坤的一隻腳放在膝蓋上檢查,其他戰士都傻愣愣地看着她的動作,倒把程祥坤弄了個大紅臉。
“還都愣着幹啥,都趕緊脫鞋準備好,還等着我給你們脫啊?”王勇看着一幫‘呆鳥們’沒好氣地吼道,‘譁’圍着的人立刻散開,乖乖地坐到一邊脫鞋等待檢查。
“排長,我去撒泡尿!”二班的一個兵突然拎着褲子站起身急急地說道。
“等着,檢查完再去!”王勇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
“排長,我憋不住啦!”
“哼,憋不住你就往褲子裡尿,不要跟我耍花槍!”王勇冷哼一聲說道。
“我先給你檢查!”楚瑩笑着走過來說。
“楚···楚軍醫你先給別人查吧,我不急!”那個戰士擺着手慌張地說。
“咦,你不是着急嗎,怎麼又不急了?”楚瑩好奇地問。
“你坐下,小馬!”王勇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把他按在地上,上去就把他的鞋拽了下來。
“王勇你幹什麼啊?”楚瑩拉了王勇一把喊道。
“他受傷了···”王勇把襪子拽了下來,小馬的腳已經變黑了,楚瑩驚異地看了王勇一眼,上去抓起另一隻腳,輕輕地脫去他的襪子,那隻腳更嚴重,有些地方已經潰爛了。
“排長,沒事的,我還能走,還能戰鬥!”小馬見自己的小伎倆被排長揭穿,急赤白臉地解釋說。
“不行,你的凍傷太嚴重了,弄不好要截肢的,必須後送!”沒等王勇說話,楚瑩就做出了判斷,招呼人要把他擡上擔架。
“排長,我不走,我還沒立功呢,不走···”小馬抓住王勇的手哀求着。
“小馬,上擔架吧,養好傷再回來,這仗有的你打,要是沒了腳可就回不了嘍!”王勇看着那雙發黑的腳心痛不已,可還是強作歡顏地勸他。
“班長,你也幫我跟排長說說啊,我不下去,我還要給犧牲的同志報仇啊!”小馬嘴一咧哭起來。
“小馬,聽排長和楚軍醫的話,到醫院養好傷再歸隊!”方誌強聲音哽咽地說着說着也說不下去了,扶着他坐上擔架,小馬哭着被擡走了,大家臉上一片黯然,默默地接受檢查。
“二牛你怎麼還不脫鞋啊?”王勇指着一個新戰士說道。
“排長,我的鞋脫不下來啦!”二牛一邊用力往下拽鞋,一邊哭喪着臉說道。
“別動,我看看!”王勇聽了心裡一驚,趕緊制止他下一步的動作,走到到跟前,蹲下身子,抓起他的腿一摸,棉褲凍得梆硬,就知道他的水襪子進水了。他試着用力拽了一下他的鞋,二牛疼的哼了一聲,鼻子嘴都抽到一塊了。
“王勇,不要脫了,他的腳和鞋凍到一起了,硬脫會把皮膚一塊拽下來的,得想法暖一下!”楚瑩看到了,趕緊說道。
暖一下,現在又不能生火,大家都犯了愁,轉眼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看到王勇毫不猶豫的解開了棉衣下襬的兩個釦子,把二牛的腳塞了進去,緊緊的抱在了懷裡,他要用自己的體溫融化二牛腳上的寒冰。
“排長,不要這樣···”二牛驚慌地掙扎着,想把腿從王勇懷裡拔出來。
“不要動,二牛啊,我是你的排長,卻沒能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啊!”王勇抱着他腳沒鬆手說道,懷裡摟着一塊冰,他感到身上每一個細胞都不禁打了個哆嗦,那種冷冷到了骨髓裡。
“排長,你不要這樣說,我爹孃也沒對我這樣好過,我過去給地主放牛,冬天都沒鞋穿,只能把腳放到牛糞裡取暖···”二牛的眼淚刷刷地往下掉,周圍的戰士都鼻子發酸,眼角掛淚,楚瑩更是背過身擦了把眼淚,再看向王勇眼神溫柔了許多。
······
一番檢查下來,一排有三個戰士凍傷嚴重,全連凍傷減員竟達十餘人。其實凍傷的何止這十多人,部隊在臨津江北岸活動了一個來月,風餐露宿,幾乎是人人都被凍傷,只是輕重不同罷了。
“王勇,我給你檢查一下吧!”戰士們都檢查完了,就剩下王勇一個了,楚瑩對他說道。
“我沒事,當了這麼多年兵,這個我還不懂嗎?”王勇心情也很沉重,班裡犧牲的受傷的減員不小,他苦笑着擺手說。
“唉,讓我看看吧!”楚瑩按着王勇坐下,半跪在地上,解開他的鞋帶,脫下他的鞋,輕輕的揭下襪子。王勇掙扎了一下,可看到楚瑩幽怨的眼神又頹然的坐下了。
“你的腳上也凍傷了,看起來也不輕!”楚瑩檢查了一遍,從急救箱裡拿出凍傷藥給他輕輕的塗上說。
“不嚴重吧?”王勇輕聲問道。
“也不輕,再發展下去,就得後送了!”楚瑩給他上完藥,從兜裡掏出一副毛襪子給他穿上說。
“楚瑩,這···這你留着穿吧!”王勇按住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不用謝我,你可以用體溫給戰士暖腳,我給你雙襪子有什麼不行嗎?”楚瑩的話語裡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的說道。
“幺妹,謝謝你!”但王勇還是誠懇地說道。
“哼,這會兒記得我是幺妹了,不楚軍醫,楚軍醫的叫了,你得腳真夠臭的。”楚瑩擡頭嗔怪地說道,把他的腳扔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