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熱鬧的看不出一絲夜晚的痕跡。
牆角,椅子上。或蹲或坐或站把每個角落都擠得滿滿當當。
男人的求饒聲,女人的啼哭聲,響成一團,還有幾個不配合的,被民警大聲呵斥着,有人還動手,把民警惹火了,用力摔了手上的口供,上去就把人摁在地上,場面有些火爆。
韓之敬,彭媛和唐鎮遠都被面前的場面都弄懵了。
環顧四周,就見彭青青和韓靜語一起,蜷縮在角落裡,抱着頭蹲在地上。
韓靜語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對身邊早已嚇傻了的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彭青青厭煩不已,看到韓之敬來了,卻還是鬆了一口氣,只是沒吭聲。
彭青青確實沒見過什麼世面,這一下就被帶到派出所來,嚇的噤若寒蟬,看到彭媛,哭着喊:";姑姑,姑姑
。我在這裡......";
彭媛頭與韓之敬都是頭疼欲裂,看着彭青青和韓靜語掛彩的臉,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韓之敬先去跟警察交涉了幾句,警察就把兩人給帶了過來,彭青青想往彭媛身邊去,卻被警察喝止:";站好!";
嚇的她立刻俯首低耳的站好了,再不敢造次,而且臉上幾條鮮紅的抓痕,格外明顯,披頭散髮,眼角破皮,衣服也有些被扯破了。
";不好意思。警官,給你們添麻煩,但能不能先告訴我們,到底出什麼事了?";韓之敬也算是經驗老道了,跟民警打起交道來遊刃有餘。
民警看了他一眼:";你是哪個家長。";
韓之敬指着韓靜語道:";我是她父親。";
";你呢。";民警又問彭媛。
彭媛指着彭青青道:";我是她姑姑。";
";你們一起來的,是認識的吧。";
";不認識!";這次彭媛回答的飛快,韓之敬壓着脣角,沒吭聲。同時又惹來韓靜語一聲冷嗤。
民警也沒說什麼,只告訴他們:";她們兩個,在酒吧內打架鬥毆。還打傷了人,把人家酒吧砸的稀巴爛,酒吧老闆還等着賠償呢。";
彭媛登時氣白了臉,韓之敬依舊錶現的很有風度:";好的。警官,這事我們會負責,我能跟老闆單獨聊聊,商量賠償事宜嗎?";
民警招了招手,就把酒吧老闆帶了過來。
十分鐘後,韓之敬就高效率的把老闆給搞定了,同意撤訴,不告她們了,韓之敬和彭媛給兩人辦好了手續,終於可以離開警局,但又是大半夜過去,走出外面,天色已經呈現出將明未明的暗藍色。
至於彭青青和韓靜語爲什麼會湊在一起打架,必須得說,這兩人都是不省心的主。
韓靜語因爲心情不好,出去買醉。她是被寵壞了的嬌小姐,脾氣傲慢,而彭青青屬於從農村出來的,看什麼都新鮮,但脾氣也不是好惹的,自視甚高,韓靜語搶了彭青青的位置,彭青青又使計讓韓靜語出了醜,韓靜語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兩個人,一言不發便打了起來
。而且殺傷力極強,韓之敬賠了不少錢。
彭媛一夜無眠,心情極度不好,對彭青青實在沒有好臉色,沉着臉出了警局。
韓靜語跟在韓之敬後面,雙手插在上衣兜裡,掛了彩的臉上滿是傷口,在韓之敬走向車子時,她卻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韓之敬手握着門把,喝了一聲:";靜語!還去哪裡!";
";你要管我嗎?";
韓之敬太陽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瞧韓靜語滿臉桀驁難馴,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算了,你要走就走吧,我已經管不了你了,你這個樣子,遲早是要吃大虧的,既然你不想認我,以後出了事也別找我。";
韓之敬說完,不顧韓靜語那死咬着下脣的蒼白臉色,管自己上車,揚長而去。
彭青青老實坐入了彭媛的車內,臨走前,朝韓靜語吐了吐舌,彷彿在說,活該死你。
夜色寂冷,路上車輛行人稀少,唯有韓靜語,望着絕塵而去的車子,發出瘋狂的喊叫:";啊,啊,啊——";
可是彭媛的車子經過韓靜語身邊時,還是下意識停住了,彭媛搖下車窗,看着窗外披頭散髮的韓靜語,語帶關切:";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韓靜語聲嘶力竭的吼完,現在嗓子都說嘶啞的,她滿臉不屑的冷睨了彭媛一眼:";你這個人有毛病吧,你以爲我會上你的車?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省省吧。";
說完,她就朝外面的出口跑了。
";姑姑......";彭青青不滿的朝彭媛講述韓靜語的潑辣,結果剛起了個頭,就被彭媛厲聲喝止,";閉嘴,青青,我不是你媽,不會縱容你這樣無法無天的行爲,再有下次,我是不會來警局保你的,你好自爲之。";
";......姑姑......";彭青青不服,繼續說着。
結果惹來彭媛大怒:";我說的話你沒聽到是不是,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給我安分點,要不然就回鄉下去,我照顧不了你
。";
";......";委屈的眼淚在彭青青眼裡打轉,被自己親媽吳秀梅寵慣了,吳秀梅向來連句重話都捨不得對她說,可是現在彭媛卻用這樣幾近苛刻的語氣說她,彭青青的眼淚落個不停。
彭媛望着外面天色,想着韓靜語跑開始的場面,心煩,又想斥責彭青青,結果被唐鎮遠攔住:";好了,你也消消氣,怎麼說都是你侄女,犯不着爲了個外人發那麼大脾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天都亮了,先回去休息吧。";
彭媛終究是擺着臉色,但沒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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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陸雲深睡的正沉,結果外面門鈴大作。
每個人都有起牀氣,尤其是這樣的時刻,簡直就是擾人清夢。
正常的人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按門鈴的,當然也不排除有緊急事情。
所以就算心情鬱卒到極點,他還是忍着睏意披上了睡衣,出去開門。
門鈴被按的毫無規律,他抹了把臉,迴應着:";來了來了,";然後加快了腳步,打開房門。
只是眼前突然閃過一個髮型凌亂的身影,撲入自己的懷裡。
陸雲深被嚇了一跳,瞌睡已經完全清醒,立刻把人給推開,站直了身體,神色嚴峻而冷漠,韓靜語哭了一路,又是一夜未眠,氣色難看極了,加之破相的傷口,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對於她的不請自來,陸雲深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歡迎之意,只有濃濃的厭煩:";韓靜語,你怎麼又來了。";他廣夾亡。
韓靜語的眼裡蓄滿淚水:";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陸雲深眉目清冷,即使她淚流滿面,也沒有任何的動容:";我是學校的老師,你是學校的學生,我不會討厭任何一個學生,但是也不歡迎學生在私人時間打擾我,不好意思,我這裡也不是收容所,你去醫院吧
。";
他把話說的很客氣,但是意思相當直白,韓靜語更是羞愧難當,他從墨爾本帶着唐末晚偷偷離開,她一路追着他,從墨爾本到這裡,可是他對她的態度,卻比之前更冷,甚至是不近人情。
";如果我不是學生,你也不是老師呢,那你對我是什麼看法?";
這個問題,換來陸雲深一聲冷笑:";如果你不是學生,我不是老師,那我連這個門,都不會給你開。";
噗嗤一聲,韓靜語彷彿聽到了心口碎裂的聲音,原來,他對她已經討厭到這個地步了,她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陸雲深手握着門把:";沒有問題的話,回去休息吧。";
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個個滾落,陸雲深卻決然的關上了大門。
他剛纔說的,沒有任何半點假話,在他眼裡,以一個老師的眼光來說,不會討厭任何一個學生,但是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說,絕不會瞧得上韓靜語那樣的性格。
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從唐末晚跟傅紹騫在一起後,他的心,似乎越來越冷,越來越硬,對人和一切事情,都顯得近乎冷漠。
躺在牀上,他強迫自己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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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紹騫往旁邊翻了個身,下意識伸手去撈本應睡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結果長臂一伸,卻撲了個空。
他倏然睜開眼,伸手一摸,牀鋪還是溫熱的,表示人並未離開多久。
他四下望了望,房間內任何她的身影,洗手間也靜悄悄的,於是趕緊起了身,朝客廳走去。
客廳裡還是漆黑的,只有廚房裡透着暖黃的光亮,傅紹騫站在臥室門口,就看到開放式的廚房那裡,一個清瘦的身影繫着圍裙站在竈臺前忙碌着。
唐末晚剛把粥燉上鍋,小菜備齊了之後,正想回臥室去看看,結果背後貼上一堵溫暖厚實的胸膛,她愣了愣,從反光的玻璃上,看到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沒有掙扎,臉上帶起靜靜笑意:";你怎麼起來了,不多睡會兒
。";
";嗯,正要回去睡,一起。";
她莞爾,解下圍裙:";我昨天睡得早,睡不着了,你再去睡會兒吧,我去看看縉言,待會兒叫你。";
他不去,後來兩人乾脆下了樓,到樓下小區裡走走。
早晨的空氣格外清新,小區涼亭旁的花園裡,有一些早起的老頭老太太在打太極做晨練。
唐末晚深吸了一口氣,昨天的驚心動魄已經得到平復,挽着傅紹騫的手,她說:";你能不能跟小奶奶說,我不想辦婚禮了,沒什麼意思。";
他說好,回答的極其快速而自然。
唐末晚腳步微頓:";會不會讓你爲難?";
";不會,我對這些也沒興趣,又累又繁瑣。";
唐末晚鬆了一口氣:";還有,我不想他來找我,現在生活挺好的,那些事情,我早就不去想了。";
";我知道。";
";謝謝。";
";謝我什麼?";
";謝謝你,所有的一切。";她說的珍而重之,言辭懇切,傅紹騫眸光幽深的瞳仁裡,帶着不輕易示人的溫柔,";我是你什麼人,爲什麼謝我?";
";......";唐末晚在他迫人的注視下,紅暈不自覺的爬上她的臉頰,";謝謝你,老公。";
他挑挑眉,清雋的眼角微微隱現笑意。
清晨柔和的日光下,一道頎長與纖瘦的身影靜靜相擁,他擡起她的嘴角,吻得難捨難分。
打開家門,唐末晚看到赤着腳的兒子晃盪着兩條腿,兩隻白嫩的腳丫子露在外面,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們這對不靠譜的父母,重重哼了一聲。
空氣中滿是米粥的清香,唐末晚一拍額頭,快速跑去廚房關了火
。
傅紹騫心情好,難得的還哼着小曲兒,傅縉言白了他一眼,唐末晚則從廚房出來,看到小傢伙赤着腳兒,趕緊跑過去抱他:";縉言,這麼冷的天不穿襪子怎麼可以出來呢,走,媽媽抱你回去穿襪子。";
";你們是不是又揹着我出去幹什麼壞事了?";小傢伙問的一臉認真。
唐末晚不好意思的微微紅了紅臉:";沒有的事,我們只是出去散散步。";
";是嗎,可是你的臉爲什麼那麼紅呢。";
";有嗎?沒有,就是走多了有點熱而已。";
";是嗎,那爲什麼他看起來心情挺好呢。";
小孩子的想法,永遠是充滿天真的新奇,哪怕你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也總有被問的啞口無言的時候。
然而他的聰明,總是讓唐末晚愛不釋手。
人家說,早產的孩子都特別聰明,是這樣嗎?
好像是的。
謝謝你,傅紹騫,謝謝,縉言,是你們讓我對未來充滿勇氣。
傅紹騫打電話給老太太說取消婚禮的事情,老太太在電話裡問爲什麼,他只有一句:";忙,沒時間。";
老太太生氣:";你忙不忙,又沒讓你幹什麼,結婚的時候到場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會全權負責的。";
傅紹騫卻還是堅持己見,可把老太太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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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唐末晚終於把合約送到了陸立風面前,看到新打印出來的已經簽上唐末晚名字的合約,陸立風露出一個冷笑:";傅紹騫還真是吃人不吐骨頭,這到底是你給我打工還是我給你打工?";
唐末晚露出個愛莫能助的表情,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那意思,陸立風已經看的明白
。
他看了唐末晚一眼,怒極反笑,動作流暢的就旁邊的筆筒裡抄了一支筆出來,刷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這一刻,意味着,唐末晚正式擁有了自己的診所,雖然只是幫人代理的,但意義不可同日而語。
";好了,明天就去上班,沒有興趣吧。";
唐末晚含笑點頭:";沒有問題。";她把合約收入袋內,語氣變得輕鬆,";談完了公事,陸醫生,咱們談談私事吧。";
陸立風往後坐在老闆椅內,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陸立風是真的不知道,謝依人竟然會揹着他,去做不孕不育的檢查。
他知道她渴望孩子,卻不知道原來渴望到如此地步。
從唐末晚這裡得到消息後,震動之餘,只剩了感動。
自從那一次跟謝明堂不歡而散之後,他又找了謝明堂兩次,不過都被謝明堂以各種藉口推掉了。
他倒也不急,謝明堂什麼性格他們這麼多年兄弟又豈會不瞭解,只不過是想借機挫挫他的銳氣罷了,畢竟是自己心愛的妹妹,這麼不明不白被他這個程咬金給摘走了,換了是他自己,也是會生氣的。
只是沒想到謝依人想兵行險招出奇制勝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並且有這樣沉重的心理包袱。
他笑的心疼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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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
?城機場。出口處。
一名穿着黑色套裝卻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提着一個小型黑色行李箱,而她身邊的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皮衣,一條黑白格的千鳥格修身鉛筆褲,一雙黑色的短靴,化了精緻淡妝的臉,看起來嫵媚動人。
";夏朵,我去下洗手間,你看着行李
。";許一寧把黑色的行李箱放在手推車上,轉身去了洗手間。
韓夏朵站在空蕩蕩的過道上,望着外面的停機坪上飛機起起落落,以及旁邊牆上掛着的屬於?城的風土人情,旅遊介紹,嘴角慢慢上揚。
等她們走出機場時,韓之敬在外等候。
幫許一寧接了行李,看到韓夏朵的時候,韓之敬挺驚訝的,許一寧像是看透他的心思般:";公司有點事情,夏朵來出差,順便一起來了,你順路把她也送去酒店吧。";
上了車,礙於韓夏朵在場,許一寧也沒說關於彭媛和唐末晚的事情,只問韓靜語的下落,昨晚上的事情,把韓之敬氣的不輕,他也隨口跟許一寧說了,許一寧聽後,嘆了口氣:";之敬,你別怪她了,這是我們欠她的。";
以前他也覺得許一寧這話說的在理,是他們做父母的沒把韓靜語教好,難辭其咎,可是現在,尤其是見了唐末晚之後,他明白,這雖然跟父母的教養有關,但絕不是最重要的,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裡的,磨也磨不掉。所以他這次選擇了沉默。
";靜語人呢。";
韓之敬搖頭:";不知道,不過這次找到之後,就把她帶回去吧,她呆在這裡不合適。";
許一寧其實是有很多話想說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韓夏朵也覺得奇怪,這個小叔和小嬸嬸還真是奇怪,尤其是小嬸嬸的態度,分明是在掩飾什麼,不想讓她知道。
而此時車子正好經過傅氏,她彷彿看到了傅紹騫處在頂層辦公室內,那處變不驚的清冷卓絕模樣。
隨後,她看到了傅紹騫那西裝革履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馬路上方各led廣告顯示屏上——
不好意思,名字出了點小問題,許翊是謝明堂的助理,之前我原來寫了她的名字叫冉穎,結果我忘了,今天又取了一個……哈哈哈,糾正下,以後就確定叫許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