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下加速,從兩盞燈中間直接就衝了過去。我的腳一邁過那個關口,眼前就突然一亮,幾乎同一時間,一陣疾風迎面吹來,我下意識趕緊拿手擋住眼睛,過了好一會,周圍才慢慢暗下去。當我放下手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然側躺在院子裡,眼前三米處插着一對蠟燭,一對白蠟燭,這對白蠟燭有些特殊,並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柱體,而是上大下小的圓臺形,底面還跟有一根小木柄。蠟燭後面蹲着蔥花,她一見我醒過來了,不由出了口氣說道,“你可醒來了,那邊快翻天了。”
我看了看手臂上的繞兒,果然有一根紅絲被抽出,拉長,很細,繞在那對白蠟燭上。我心裡感嘆道,以前都是我爲別人招魂,不料今日卻是別人爲我招魂,本來是爲了打救別人,不想卻要靠別人來打救我,唉,真是世事無常。
我一直以爲凡是丟了魂魄的人,那部分魂魄都是掉在了那個類似的空間裡,之所以說是類似,因爲劉廣亮說的是封印,必然是不同於一般的空間,可以認爲在這個空間只有唯一解,而一般所丟的魂魄位於多解空間。無論是哪一種,說的白一些,所有的招魂主要目的就是給他們指一條路,讓他們走回來。後來我和玻璃說起這件事時,玻璃總是不屑一顧的樣子,他認爲我就是做了一個夢而已,因爲他丟過魂,卻從來都沒有這種經歷,他還補充說三魂不全,記憶便不能形成,我如何能記住這些。在玻璃的反覆強調下,到了後來我也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場詭異的惡夢。
不過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算是我的運氣,也不知道蔥花算不算是我的吉星,不過如果齙牙男和楊火是同年人,都屬虎的話,那蔥花必然就不能再屬虎了,否則這個家的關係真是亂了套了。
我擡頭看了看院門,蔥花說翻了天真是沒說錯,只見一道旋風繞着玻璃來回飛旋,捲起地上塵土四處蔓延開去,玻璃想衝出來卻舉步維艱,急躁得發出陣陣惡吼聲。楊老爹一動不動地依偎在門一邊的牆角下,齙牙男站在玻璃的身後,也就是南邊位置,腳下似乎踩着七星步法。老大和老二手裡則拿着繩索,則在圈外來回跑,伺機困住他。從目前的形勢上看,楊老爹他們似乎佔了上風,玻璃已經被他們困在了法陣裡。
可是我想錯了,實際上這裡根本就沒有法陣。至於那陣風,蔥花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我倒在地上後,突然之間就從院子裡衝出一股旋風來,將玻璃團團圍住。正是這個時機,齙牙男這才把我背到院子裡,擺下雙白燭,爲我引路。
所有的怪異,都是源於自身的無知和淺見,所以我們常說少見多怪,所有的怪誕和莫名其妙,都是因爲沒有看透內在的邏輯。旋風的出現,尤其是陡然而起旋風,往往預示着有陰人出沒。陰人出沒自然有着它的必然性,這次也不例外,因爲大家都忘了一個人,楊火。
這種情況下,楊火豈能坐視。
劉廣亮是鬼精,其實要報仇有自己優勢,即無影無形,以這種形式來害楊老爹,那才叫人防不勝防。但是他卻選擇上身,化無形爲有形,已經失了一籌,他有這麼傻嗎?
我站起身向院門前衝去,陣陣煙塵直逼眼睛襲來,已經看不清玻璃的樣子了,只有兩點模糊的綠色,我知道那是玻璃的雙眼。我眯着眼跑到楊老爹跟前,見他蹲在牆角抱着頭,手上全是血,“你沒事吧。”
“還就……還就……還就頭……頭破了。”我一看可不是嘛,一臉鮮血,看樣子傷得不輕,也不知道傷哪兒了。這時然後楊老爹擡起手,指着玻璃,哆哆嗦嗦說道,“還就快……逼……逼他出……出來。”
逼他出來?是說把劉廣亮從玻璃身體裡逼出來?逼他出來,我們不就更危險了嗎?楊老爹見我沒動,皺了皺眉頭吸了一口氣,可能是疼的,拿手指了指門上的橫樑。我擡頭一看,原來是那對陰陽魚。楊老爹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卻對我有醍醐灌頂的作用。
我全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劉廣亮佔用玻璃的身體目的是來避開門前的陰陽魚,其實他不但避開了陰陽魚,也擒住了我,因爲他認爲我不會對玻璃下手,而且還得受制於他。當初我以爲他攜走玻璃,就是單純爲了間接孤立楊老爹,現在看來我想錯了,想得有點膚淺。這個一箭雙鵰之計果然精彩,不過要是用在劉廣亮的身上,估計得換成狡猾兩個字。可惜劉廣亮有一點算錯了,事關重大,該下手時候豈能手軟。
如今楊老爹說要把他逼出來,就是要將他暴露在陰陽魚的面前,再借助陰陽魚的力量將其擊退。這一招很漂亮,但前提是第一玻璃不能離開這個院子,第二劉廣亮必須出殼。
想到這裡我暗說,玻璃,這次別怪兄弟我了,誰讓你一聽到蔥花出事就自亂陣腳讓劉廣亮鑽了空子。我一個轉身,走到門下,縱身一躍,將亢龍符取了下來,準備再來一次以邪治邪。在成才家時,齙牙男說只有亢龍符才能驅走他,雖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可以嘗試。另外還有一招肯定可行,就是開我的第三隻眼,但這個東西什麼時候會張開也沒個準,等不得。
“楊火,退下!”我喝道,然後趁劉廣亮心神未穩,腳下一動,助跑,起跳,出拳,這一招我是跟高一念學的,萬沒想到今天竟然用在了玻璃的身上。
這一拳下去震得我拳頭髮麻,感覺胳膊都要折了。玻璃自然也好不了,被打得飛出去好幾圈,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老大和老二一見,可算逮到了機會,兩人同時撲了上去,將玻璃緊緊地壓在了身下。
我見一招得手,心裡不由一鬆,然後拿出亢龍符,在手心一抹,準備給玻璃腦袋上蓋一個戳。但是哪有那麼順利,劉廣亮何等人物,如果就這麼簡簡單單被制服了,連我都替他感到丟臉。果然劉廣亮惡吼一聲,一下將身上的兩個人直接扔了出去,老大和老二身體又高又壯,兩個人在一起沒有四百斤,少說也得三百五往上,但是劉廣亮手裡卻如同玩偶一樣。
我看了齙牙男一眼,見他單手端着一個碗,裡面不知道盛的是什麼。我對他奴了奴嘴,示意他從後面牽制住劉廣亮,我趁機用亢龍符逼出他。不料齙牙男搖了搖頭,點了點腳,我這纔看到他的腳邊用石頭壓着一打符咒,腳下依舊踩着那個步法。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不過我知道肯定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不然他也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守在那個位置。
劉廣亮噌一下站起了身子,嘴裡發出惡狠狠的吼聲,顯得有些歇斯底里,但身子卻絲毫不動,眼睛望着西北位,十分專注的樣子。
老二站了起來,他膽子也夠大的,見劉廣亮這時不動了,拿着繩子就跑了過去,準備趁機把他給捆上。然而他還沒有接觸劉廣亮,自己竟然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上,也沒見劉廣亮出手,他就倒了,很奇怪,連掙扎的動作也沒有就不動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絆倒了,還是中招了。
齙牙男見到老二莫名其妙地就栽倒了,一時也慌了神,喊道,“爹,怎麼辦!”
“還就別管,守……守住劫煞位,千萬不……不要動!”然後又對着我喊道,“小……小夥子,快阻止他,他要……要借兵。”
楊老爹這句話裡面出來了兩個陌生的詞,第一是劫煞位,第二是借兵。劫煞位爲三煞位之一,是流年風水中常提到的位向,按時間推算今年三煞位位於南,但是鬥三煞也沒有這個鬥法,無外乎是借法器化解,民間不是有句話說“要想發,鬥三煞”嗎,而且還是長時間化解,所以對於這個守劫煞位我真鬧不清是要幹什麼用的。二是借兵,傳統意義我是明白,但是用在方術之中,具體借什麼我就不好說了。不過現在我知道了,是邪祟,和家裡那個驅黃河邪祟的主兒一樣貨色,一樣的招數。這讓我更加確定,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驅邪祟的邪術。
楊老爹話一落音,天色陡變,一團黑雲自西北游來,非常快,風勢也一下變得劇烈了起來。我擡頭看去,這一眼看去可真真嚇壞了我。雲頭站滿了奇形怪狀的東西,影影綽綽的,有人形的,野狗樣子的,黑乎乎的亂七八糟,說不出具體是什麼,但是能看出來都是活物,因爲都張牙舞爪的。我心裡一沉,我就說那座山爲靈氣所鍾,必有邪物,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難怪蔥花說曾經有人在樹林裡看到了黑貓站着走路了,那哪是貓啊,分明就是這些方外之物。如今他們全部越過了村子外圍的弓弩外射陣勢,一股腦全撲了過來,這說明前人放的那個風水護宅陣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破解了。
“宋雲帆,我感覺好像有東西過來了,要留神。”齙牙男喊道。
我暗想這可不是感覺,是確確實實有東西過來了,我看了看手中的亢龍符,沒有絲毫反應。奇了怪了,怎麼會沒反應呢。我用手拍了拍,暗想你他孃的不是睡着了吧。
那一團黑影隨雲朵遊了過來,然後按落雲頭,紛紛跳了下來,落在地上就消失了。緊接着就見楊老爹哎呦一聲,在地上打起了滾,不斷的哀嚎,非常突然,不知道什麼原因。蔥花趕緊跑了過去,但腳下一軟也倒在地上,抱着頭也打起了滾,很痛苦的樣子。
老大見狀也急了,惡吼一聲也拖着腿跑了過來。我一把拽住他,因爲我都看不見的東西,他去了也是白搭,況且還是個傷殘人士。我指了指劉廣亮,肯定是他搗的鬼,既然看不到那些東西,那就只能先來搞搞他。於是我從地上抄起繩子一端,交給老大,我拿住另一端圍着劉廣亮飛快的繞了起來。
我暗想既然靠近不了你,就只能用這個方法了。
不過事情進展的非常順利,這有點出乎我的預料,整個過程,劉廣亮就跟傻了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想他可能正在召喚哪些邪祟過來,所以根本就分不了神,當然後來推測他根本就不是召喚,而是控制,就像之前控制那些螢火蟲一樣。
我對老大使了個眼色,然後我倆一人攥着繩子一頭,快速向東邊飛奔而去。繩子吃力繃緊,劉廣亮撲通一聲仰身倒地,他一倒在地上,似乎一下驚醒了過來,回頭那眼睛盯着我。我吃過一次虧了,哪能重蹈覆轍,趕緊低下頭抄起地上的土,對着那雙眼睛就撒了過去。
那雙綠眼睛一下閉上了,然後用手不斷地揉搓起來,嘴裡吼道,“小子,你怎麼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