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少說話。”老媽瞪了我一眼。
又來了,我搖了搖頭,剛纔感動的淚水眼見就要流出來了,就這樣,硬是被她給堵了回去。
傷口位於頭頂偏左,距離百匯穴還差五公分的樣子,要是砸到我百匯穴,估計我就完了。百匯穴,又稱“三陽五匯穴”,經重擊是很要命的。清洗後老媽給我做了繃帶,下面拉到脖子扣住,我嫌太醜了就給解開扔了,反正也不流血了,戴頂帽子就可以避免破傷風了,有這麼麻煩嗎。
“老媽,今夜我去井塘。”飯桌上,我說道。
老媽頭也不擡,“不準去!”
“我幫玻璃叫魂!”
老媽不說話了,似乎再考慮這個事。很明顯,從我的安全角度出發,她是不願意讓我去的,但是從玻璃的角度出發,還就得去,別無選擇。我想這事交給老媽抉擇了太爲難她了。她想了好久,然後擡頭看着我一臉認真地問道,“玻璃,他真值得你這麼賣命嗎?”
我點點頭。
“那好,我今晚跟你一起去。”
“不行,就我一人去。”我心想這事絕對不能把我的家人也牽扯進去,那樣我的罪過就大了。
“你一個太危險,萬一有個好歹,我和你爸怎麼辦。”
“我要是有個萬一,還有我弟呢。”
“放屁!又不聽話了是吧,兩個人也好相互壯膽,你自己一個人去連個答茬說話的人都沒有,多孤獨。”老媽好像又要發飆了,語氣明顯要強硬的多。
反正她就是找一切理由要和我一塊去,我呢,就找一切理由不讓她去,誰也不讓誰,我們飯桌上就掐了起來。
“好歹以前我接觸過這個事,比你懂。”
“你現在不是沒法力了嗎?桂花嬸是你治好的嗎?”
“桂花嬸那是因爲有玻璃幫忙,但是現在你沒有。兩個人氣盛,邪祟不敢衝撞!”
“女屬陰,男屬陽,你去了會招來更多東西。”
“放屁,獨陽不生,孤陰不長,你當我是傻子。”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那是!”
我們整整磨了兩個小時的嘴皮子,老爸就在旁邊一直看着。倒不是他樂意看,其實他早煩透了,老早就想出去溜達,只是他一起身要走,老媽把臉一板就訓斥道,“坐下聽着,家裡出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着急呢,還有心情出去轉悠。”
老爸一聲不吭地就又坐了下來!
我們爭論了好久最後達成一個相對一致的意見,就是我和我爸去。
老爸聽到這個結果,表情顯得特別無辜。他向來很老實,從來不與人爭論什麼,他就喜歡順其自然。對於這種事情他的態度就是,你是也罷不是也罷,反正是你們自己的事,跟我無關,我不攪和你,你也別來煩我。但是最後事情偏偏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嘆了口氣說,“好吧,你讓我做,我就去做。這還早,我去打會牌去。”說完起身就走了。
“你說你要這個爹有什麼用!”老媽說。
我暗想這個事是我能選擇的嗎。
確定了時間和任務,那就是準備一些東西,因爲有了上次的經驗,雖然情況不一樣吧,但是我也大略清楚事情是怎麼個回事,心裡有個底。那個長生燈是很好準備的,自己就可以糊一個方形的白紙框,油燈呢,先用鐵皮捲成一個空心棒,作支撐燈芯用,再找一個鹽水瓶,裡面灌上半瓶煤油,把膠皮蓋中間挖個洞,將空心棒從洞裡穿過去,由於膠皮蓋具有彈性可以緊緊地將空心棒固定住。最後找一團棉花,將其搓成長條,在煤油裡浸一下,從空心棒穿過去,抽出個頭出來作爲燈芯,這樣長生燈算是做好了。
真正用到的到道具就這一個,比上次要簡單,但是有一點比較頭疼的是,這次需要把玻璃帶過去,因爲玻璃魂魄分成兩處,需要融合,而上一次趙老太太的魂魄則是一體的處於遊離狀態。村裡給小孩喊魂的時候,都要把小孩帶到丟魂的地方叫魂,玻璃想必也是一樣。對了,還需有桃木枝,防止別的鬼魂因爲玻璃的三魂不全而趁虛而入,一旦別的鬼魂入了玻璃的軀殼,還得想辦法驅趕,這就麻煩了。
但是那一段路特別難走,我們也不能一直揹着他過去,他這體格還不累死人,只能使用獨輪車。這種車子在我們這裡也叫徒車子,構造很簡單,一個輪子,上面是一個載物平臺,這個平臺整體是呈三角形構造,其中兩個邊要長一些,伸出來作爲把手,而兩個邊之間是橫向固定的木板,東西就放在上面。這種車子可推可拉,因爲是單個輪子,可以走小路走山路,非常方便。在七八十年代甚至更久,這種車子很普遍,多用於運輸糧食,當然也可以載人,只不過現在很少見到了。我記得在來富叔家好像見到過,就放在他的側房裡面。
於是我就去找來富叔,跟他借車子。
當走到圍裡與圍外之間的大路時,我看見有一個人蹲在路邊畫圈圈,因爲是背對着我的,所以我也認不出他是誰。當我走近之後,纔看清這個人的面目。
“栓子,你在這幹嘛。”
栓子一擡頭看見了我,嘿嘿笑了一下,就站了起來,從身上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看樣子他在這裡就是等我的,而且等了很久,因爲已經地上畫滿了論七八糟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髒。”
栓子遞給我一團布,看起來像是一隻小手帕,只不過上面太髒了,沾了不少泥土。另外,這個手帕原來應該是白色的,但是現在好像被什麼東西完全給染紅了,好像是血,以致於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栓子手裡攥着這個東西,嘴裡不停地說,“拿着,拿着。”
我眉頭一皺,這麼噁心的東西,我纔不要。我像是在哄孩子一樣說,“髒,髒,扔了吧。”
誰知道,栓子突然一把拽過我的手,把這個手帕直接塞到了我的手裡。我的天呀,這麼髒,我一甩手給扔了。
栓子連忙又撿了起來,嘴裡一個勁兒說,“拿着,拿着,你拿着。”感覺快要哭了似的。
我也懶得理他,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在這耗時間。於是我轉身要走,栓子一閃身把我攔住了,硬是要我拿,我左走一步想繞過去,他也走一步攔住我的去路,我右走一步,他也跟了過來。
看來今天我不拿着這個,肯定就走不掉了,於是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用手夾着這個手帕,不知道該怎麼辦。栓子一把拽過手帕,硬塞到了我胸前的口袋了。
我都快噁心吐了,實在不敢下手把這個東西拿出去。栓子一見這個情況,滿意地轉身就走。我見他走了,就用手把手帕慢慢夾出來扔了出去,把口袋裡的一張紙帶了出來,飄在地上。我撿起來一看,原來是的花狸貓給我的那張紙,我想這個東西應該會有用,所以我拿在手裡準備裝起來。這時栓子突然一轉身,發了瘋一樣朝我跑過來,把那個手帕又給撿了起來。一把奪過我手裡的紙,然後把那個手帕硬生生塞到我的口袋裡,再把那張紙塞了進去。放好後,栓子拿手拍拍了我的那個口袋。估計在他看來,這樣手帕在口袋底面,上面還壓着一張紙,要安全的多。
他做這些動作時,我一直都愣在那裡,搞不懂他到底要幹什麼。這時,栓子擡眼盯着我看,和我的目光正好相碰,我們對視了好一會。我實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太毒辣了,不像是他以前的眼神,我只得轉移視線。
“拿着。”栓子突然一臉認真的說道,轉身走了。
這時我猛然反應過來,不對,栓子這麼強調要我拿着這個東西,必然有他的道理,雖然他是一個傻子,但是有時候他比誰都靈。於是我就把那個手帕留在了我的口袋裡,就往來富叔家去。
我下午就準備這些東西,準備完之後,就去看了看玻璃,他還是在那說着夢話,喊他一句,他也知道迴應,但就是起不來。渾身冒着汗,衣服全汗溼了,感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我想照這個流法,最後還不成了乾屍,於是抓緊給他補了水,幸虧玻璃還知道下嚥。然後我就坐在一邊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最後我是被老媽叫醒的,因爲到了吃飯的時間,吃過飯,我們就坐在那裡耗時間,等到十點的時候。我們把玻璃放在徒車子上,又在他身底墊上一牀被子,在前頭插了一大束桃枝,就出發了。依然是我抱着燈走在前面,老爸推着車子走在後面,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爲那個徒車子我根本就推不了,平衡度很難把握,另外我命裡火旺走在前面也好應付一些攔路的東西。
今天的月光不錯,所以根本不需要藉助長生燈的光就能看清路面。
我順着圍裡與圍外之間的大路朝西走去,走到路西段的時候,突然從前面走來一個人,嘴裡哼着小調,看樣子好像是喝醉了,那人跌跌闖闖徑直朝我走了過來,我們兩人都想互相避開對方,但出奇的是結果偏偏避不開。這種情況在生活中很常見,兩個人互相讓路,到最後偏偏還是撞在了一起。
我眼見他就要撞了上來,我連忙一個轉身彎下腰,保護長生燈。其實要是單單撞到我,我也不怕,因爲我比他壯實,吃虧的是他。但是別忘了我現在懷裡還抱着長生燈,外面是一個紙糊的框,這個東西可經不起撞擊,稍微受點力,可能就被破壞了。
那個人一下撞到了我的後背,撞到也就撞到了,這個孫子竟然把我的背當成了牀,趴在了上面不動了。我一生氣,把背往上一掀,那個人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打着呼嚕。我也沒時間理他,就繼續趕路了。
“真是個怪人。”我說道,說話間我又像後看了看那個人,那個人卻不見了,估計是摔了一下清醒了就回家去了,我也就沒多想。我們說話間,就到了村裡口,也就是這段路的西端。我和老爸正聊着天,突然從路南邊的一個巷子裡忙忙跌跌躥出一個人來,那人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回頭罵罵咧咧的,像是跟誰在吵架,“臭娘們,老子今天還就真不回去了,你怎麼着吧!”
“滾,有多遠你就滾多遠。”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快要哭了,緊接着,一個東西從巷子裡飛了出來,非常精準地打在那個人身上。
那個人“哎呦”跳了起來,腳下卻沒剎住,直接衝上了大路,在我們正前方停了下來,指着巷子裡面破口大罵。這時巷子裡面又飛出一個東西,落在那人前面。
“大個子,你大半夜不睡覺,瞎跑啥。”我問道,因爲這時我纔看清這個人就是一念。
那人一轉身,“哎呦,我的媽!你誰呀?大半夜端着燈想嚇死人啊!”說着他就慢慢湊了過來,一看見是我,就問,“二郎?你這是幹嘛。”
我說,“你先別問我幹什麼的,我問你,大半夜你不睡覺,你搗什麼蛋。”
一念呵呵一笑,“臭娘們,不讓我睡。”
“不讓你睡,你就睡地上唄,天又不冷!”
一念搔搔頭,挺害臊的樣子,說道,“不是那個睡。”
哦,我心裡一下明白了,我還以爲他媳婦不讓他上牀睡覺呢,感情是這個傢伙想在牀上做做運動了。
“不睡就不睡唄,那你跑出來幹嘛。”
“哎呀,一言難盡。”一念想了想說,“說簡單點就是,我要,她不要,我再要,她罵我,我打他,他打我,我跑了。”
“操,還真夠簡單的。”我笑着說,然後看了看時間,“算了吧,抓緊回去道個歉,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哪這麼多散事!”
“你個婊子養的,竟然打我,我就看你還回不回來。”一念媳婦在那邊撕心裂肺的叫罵。
一念一聽,也擡頭對着巷子罵了回去,“老子現在有人玩了,纔不玩你這個賤貨。”說着就走過去,把剛纔那兩個飛出來的東西撿了起來,套在了腳上,原來是兩隻鞋子。
“二郎,你們這是要去哪,帶我去玩玩唄。”
“好啊,我們去井塘。”我很輕鬆的答應道。
“啊?井塘啊?”一念聽到“井塘” 兩個字非常吃驚,禁不住叫了一聲,然後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