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玄龍自恃通曉左機數術,違道義驅鬼謀私,致使人鬼皆怨,後搬請邪路兇靈,視人命爲草芥,他的死完全是自己作的孽太多,你盲目愚忠卻不顧全大義,豈不知自己已經陷入報應之內。我曾幫你推算,若是此次水災釀成,你便是罪魁禍首,將折去二十年的壽命!信與不信,全在於你。”
玻璃轉身瞅了一眼頭伏,“你師父盡幹壞事,你還幫他報仇,這叫什麼,這叫助紂爲虐,爲虎作倀!你的事先擱一邊,等這事完了,再跟你算賬。”然後轉頭看向小老道,“現在該怎麼辦,水勢難擋,怕是水患已成!”玻璃說完連連打了兩個噴嚏,然後又走近兩步,低聲說,“宋雲帆現在躁動不安,你還是先去看看他吧,呂思然快哭岔氣了都!”
“無量天尊,貧道這就去,你看着他們兩個?”走出門小老道又連說兩句,“跟我來,跟我來”。我知道他這是說給我聽的,於是身子一飄跟了過去。
小老道出了門,來到隔壁房間裡,這裡是間宿舍,從西往東分三列橫擺着六張牀,上下鋪。我清楚地看見自己躺在中間一列牀上,可能考慮到最外面一列靠近門,進出有風,此時牀邊有三個人。
第一個是呂思然,她趴在牀邊,拿手摸着我的臉,不斷抽噎,但是聲音一直在喉嚨裡響,卻哭不出來,這是過渡悲憤時的表現。第二個我也認識,不是別人,正是和我一起工作過的大志。對於這個人不知道大家還有沒有印象,冷超凡手下幹活的夥計。他現在不停地勸呂思然,我現在算是知道了,剛纔在那個巷子裡打電話正是他,是他管呂思然叫嫂子。
第三人,準確地說不是人,爲什麼。因爲是老楊,他現在站在牀另一側,彎下腰,臉對着我的臉,雙眼動也不動的盯着我看。可是呂思然和大志都是平常人,他們那裡知道對面站着這麼一個東西。
小老道進了屋說道,“無量天尊,二位施主請移步隔壁。”呂思然哪裡肯依,硬被大志拽走了。
兩人一出門,小老道突然拿手點指老楊,厲聲斥道,“你在這裡幹什麼,你還想打他的主意?快滾!”
老楊嚇得全身一聳,一溜煙跑出去了。然後小老道一轉身,說道,“你留下來!”
我回頭一看,着實嚇了我一大跳,爲什麼?玻璃反覆說小老道有三隻眼,我一直沒見過,所以將信將疑。現在我是見到了,小老道額頭上果真多出一隻眼來,怒睜的樣子,看着不禁讓人心驚膽戰。
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小老道腳下一動,眨眼轉到我身後,拿手在我身後連連點擊下,然後一掌拍了下去。手法非常快,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氣,感覺眼前直冒金星,身子就要倒下去,緊接着就覺得全身發冷。
我猛地一下睜開眼,果真就發現自己躺在牀上,我動了動想坐起來,奈何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覺得自己好似躺在冰窖裡一樣,心想還不如不回來,太難受了。隨着我的移動牀板也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屋外面風吹的甚緊,使得屋裡更爲寒冷。
小老道趕忙把我按下,“無量天尊,施主別動先定定神,等會還有事做。”然後又看着我默默說道,“多虧了那個胖子,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了,你今天神遊之後所見到的,萬萬不可說出去。”
“這個算……算是天機吧?”
小老道一愣,而後連連點頭,“對對對,施主果然明理,正是這個意思!”
“別來……別來這一套,我問你,無緣無故,我怎麼莫名其妙的就出殼了?要不說栓子說,我竟然毫不知覺!”我咬緊牙關,吃住冷,哆哆嗦嗦問道。
小老道說當時我無意識開了通陰眼(指的是額頭那隻眼,他給起的名字叫通陰眼),那隻眼同時又是正氣之源(這點趙老太太提到過,她見我額頭長眼,散發正氣,故而不敢推我進喇叭溝),他說這是人的自我防衛的手段之一。通陰眼一開,能窺探陰陽兩界,不免會被亡魂盯上,也正因爲正氣凝聚於此,因此他們不敢造次。但是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更不可能與地邪相比,所以正邪相沖,我敗了。小老道這樣的解釋我還是比較認同的,原因就是當時我確實開了那個所謂的通陰眼,證據是我看到了老楊在那裡刨東西,而在現實的世界裡那裡只有他的一定帽子。想到這裡,我突然靈光一閃,想到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老楊的瓜皮小帽在那裡,說明他去過。據我所知,他在拆廟的當天中午確實去過一次,難道帽子是在那個時候丟的。這個可能是有的,但是可能性很小,原因是老楊是一個看大門的,那天他過去就是看熱鬧的,而且當時還沒有起風,瓜皮小帽怎麼會丟呢?
我剛想到這裡,眼見就有了頭緒,忽然聽見隔壁屋裡一陣混亂,緊接着呂思然的叫罵聲傳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坐了起來,“壞了,那邊又動手了!”
不料小老道竟然呵呵一笑,“別緊張,我們中總得有一個扮演壞人,但不能是我,我和他同屬道內人,不能撕開臉皮相見。”
“所以你利用呂思然教訓他?”
“非也,頭伏不願意說出地膽下落,是因爲不見棺材不落淚,我是前輩不便出手,所以想讓那個胖子刑訊逼供,看看能問出什麼。”
“這事你做的有點損,不過我得看看去,我怕呂思然會吃虧,而且我也想狠揍劉赫一頓。”
於是我強打起精神,一使勁下了牀,朝隔壁走去。然而剛一出門,就聽見大志在屋裡喊道,“大哥,你怎麼了?”
其實大志比玻璃要大,他竟然反過來叫玻璃大哥實在不知道是怎麼算的,大概是因爲玻璃財大氣粗,身份看漲的緣故。
接着就看見劉赫抱着頭衝了出來,站在門口,指着屋裡嘴裡罵罵咧咧。然而劉赫還沒罵完,又一個影子也跟身飛了出來,我定睛一看,只見呂思然一個提膝,灌在劉赫的下巴上,劉赫悶哼一聲,利利落落躺在地上。速度之快,用力之大,着實令人吃驚,這哪是個女孩子,分明是一頭野獸。呂思然接下來跟瘋了一樣,頭髮被風一吹,亂成一團,對着倒在地上劉赫一頓拳打腳踢,歇斯底里咆哮起來,“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思然!”我喊了一聲。
奈何風聲太大,而我剛醒,身體有些虛弱,聲音比較低。所以呂思然沒聽見,依然對着劉赫不斷招呼,看得我心驚膽戰,照這個打法,劉赫非死不可,於是我趕緊又大聲喊了一句,“思然。”
呂思然一怔,停住了,這才慢慢轉過頭來,一聲不吭盯着我看了好一會,頓時嚎啕大哭。
我慢慢走過去,呂思然突然趕上兩步,一把抱住我,“雲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把她的頭髮理了理,把淚水抹去,“傻丫頭,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沒事了,沒事了!”
哪知呂思然突然抽開身子,一個巴掌打了過來,喊道,“誰讓你做什麼判書,誰讓你到處亂跑,現在惹了這一身災禍!”我自然知道這是她悲傷過度所致,我沒來得及說“對不起”,呂思然又抱住我,哭着說,“我們回家吧,回家吧,你找個工作,咱們過平常人的日子,不要過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嗎?”
說實話我也不願意做什麼判書,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太累,此次南下我就有了這個念頭,當時跟玻璃說要把判書一職給他,雖說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的,但說的確實實話,只能說這事攤在誰身上,誰知道難,說刺激和有意思的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可這是命中註定的事,我改不了,誰讓我額頭長着那個東西,能窺探陰陽呢。
“無量天尊,這小子熱得好厲害!”小老道說道。
我趕緊轉身進了屋子,他說的是玻璃。玻璃這時正蜷縮在屋子中間,渾身顫抖不止。我過去蹲下來一摸,可不是嘛,額頭如碳燒一樣,滾燙,臉色蒼白,嘴脣乾裂,已有脫水跡象。坐在一旁的頭伏,本來是閉上眼的,現在一個勁兒拿眼瞅我,眼神中略帶驚詫,大概是沒想到他把我困住扔在了市裡面,我怎麼又醒過來了。
我看了他一眼,本來是一腔憤怒,然而這個時候因爲玻璃,也沒心情跟他計較。我喊了幾句,玻璃只是迷迷糊糊嗯一聲,問問題,卻不知道回答。看來他燒得着實不清,也不知道他剛纔是怎麼抗下來的,還表現得那麼堅強?
“大志,你趕緊送他去醫院!”
“那他怎麼辦?”大志指了指坐在一邊的頭伏。說來也是奇怪,劉赫被打成那樣,頭伏竟然坐在那裡一聲不吭,閉着眼,面沉似水。
小老道一擺手,“如今大事在前,他必然不會爲一己之私,置一帶百姓於不顧,你去吧。況且還得考慮自己的劫數(短壽)。”
大志扶玻璃走過時,原來已經處於昏迷狀態的玻璃突然一伸手拽住我,低聲說道,“老楊的死很奇怪……手機給你。”
“是很奇怪,我也知道,但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