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這時好像醒悟過來了,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就一聲不吭地走到門前,對着門不停地踹了起來,一下接一下,一次比一次狠。我知道玻璃現在不但滿心愧疚,還有委屈,蔥花不懂他,但是我懂。
而蔥花從我剛纔說完那番話便也不作聲了,他可能知道玻璃是真的喜歡她,並不是她以爲的耍流氓。
我走到齙牙男跟前看了看那個紫得發腫的手臂,上面似乎有幾個牙印,很深的樣子,上面塗了一層草藥的汁。這種草藥我見過很多次,但名字說不上來。看這個牙印好像是什麼利齒的東西咬的,應該是野貓或者毒蛇。也不知道他昨天夜裡到底遇到了什麼東西,才搞成這樣。
“兔子哥不也是自作聰明嗎,他見我身上有亢龍符,就武斷地認定我是那個什麼傳人,其實這塊亢龍符是我從一個死人身上找到的,我並不知道那個死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哪裡的。就因爲這個自以爲是的判斷,兔子哥先是在車上偷了它,又把我們撂在北山鬼林子裡,我們哪裡說理去?第二天你們又演戲過來找我們,還不是爲了拿到它。之後又讓你二哥借送被子的機會,來偷這個東西(這個是我猜測的),他花盡心思來取符害人,卻不知道他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大錯。”說道這裡我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蔥花,見她正吃驚得看着我,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知道的這麼多。其實我不知道,我一直被矇在鼓裡,是玻璃看出來的。我又說道,“不怕告訴你我是判書,我來這裡明是避難,實則是查你哥哥楊火的死因,把這段陰陽兩路人的恩怨理清。但是到了這裡,你們對我們有遮又掩又瞞又騙,啥事把我們撇在一邊,我們又哪裡說理去。當然這個我不怪你們,因爲你們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而玻璃,這裡的事和他都沒有半點關係,他跟過來一方面是爲了我,因爲我腦袋不靈光,怕我吃虧。其實我知道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因爲你。他一路裝瘋賣傻,其實也是爲了轉移你們的視線,幫我查這裡面的恩怨,也好讓你們恢復平常的生活。所以,要說最委屈的,應該是他!”
我說到這裡,玻璃忙喝住我“別說了”,然後又是一聲惡吼,把門踹爛了。而我這邊也已經在齙牙男的手臂上做了一個簡易的支架,玻璃走了過來,把他抗在肩膀上就往外走去。
我把匕首,陰陽魚,還有那個金龍罩玉盞一起揣在兜裡,跟着就出去了。我們在樓梯口遇到了成才的家人,溫夫華忙問道,“我兒子怎麼樣了?”
“沒事,睡着了!”玻璃冷冷地說道。
然後我們在他們的異樣的目光中走了,走到樓下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亢龍符,往那個角落裡一看,心裡一驚,媽的,還真不見了。不過還是先把他們送走再說,剛纔玻璃撒謊說成才睡着了就是想把齙牙男送出去。要是我們說你兒子死了,估計我們一步也走不了了,齙牙男的這條胳膊自然也就無法得到及時的治療。但是我清楚識破這個謊也是轉眼的事,所以趁這個時候,所以能走一個就先走一個。
我們出了院門口,又看見那條小黑狗了。不過這條小黑狗現在又不知道着了什麼魔,對着路邊什麼東西不斷撲着跳着,時不時張嘴去咬一下,突然又跳了回來,然後又靠了過去。看樣子好像是看到了類似於小老鼠那樣的活物,不斷地跟它耍。玻璃扛着齙牙男走在前面,一聲不吭走到小黑狗後面,這時小黑狗伸着頭雙眼正盯着那個東西看,很入神,壓根就沒感覺到後面有人。玻璃站定身子直接一擡腳,朝它的屁股踢了過去。
小黑狗“哇”一聲慘叫,便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掉到了北面的河裡,然後在河水中不斷掙扎,使勁往岸邊遊。然而在河水的衝擊下,它卻漸漸地往下游漂去。
“要怪就怪你家人太孬!”玻璃對着小黑狗罵了一句。然後身子一矮,把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我一看,竟然是我放在門口的那塊亢龍符。萬沒想到,被我猜中了,果真被這條貪玩的小黑狗給叼走了。但是從剛纔的情形看,小黑狗似乎在和它玩耍,這一個死物何以能勾起小狗的興趣?
“不想耍了,這個就給他們吧。”玻璃說道,見我點點頭,然後就塞到了自己的兜裡。
我看了看院子裡,還沒有人出來,於是我說道,“你們快點走吧,這樣的山村我估計醫療水平有限,你把他們帶到縣裡去看看。這邊我來頂着,快走!”
玻璃看了齙牙男,又看了看蔥花,“好吧,你先跟他們繞一會,我一會就回來!”說完就走了。
我來到河邊看着北面的山,心裡特別堵得慌,感覺從來沒遇到這麼亂的事情。我琢磨了一會這裡面的事,當務之急,應該是幫成才把魂給喊回來,但是該怎麼去找呢。以前從未遇到過三魂七魄完全走失的情況,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事以致於造成現在的樣子?其次就是那個老鬼爲何看見我就要看到了熟人一樣,最後走的時候竟然稱我爲叛徒,很明顯他的判斷是基於那塊亢龍符。我想這個應該很容易得到答案,齙牙男肯定知道這塊亢龍符的事,等有時間我再問問他。再者就是那個這個金龍罩玉盞,我拿出來看了一番,也沒看出個子醜寅卯來,這個破東西一定是來自那副豎棺裡的,那個老鬼爲何要在棺材裡放上這麼個東西?而那兩個小鬼對着它一吹氣,它就放出火來,好像他們在點火一樣,這個該怎麼解釋呢?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楊火一定是死在這個上面,所以在他的灰燼中應該也有這麼個東西。一說到小鬼我又想起來了,剛纔我在牀底下看見他們的時候,看到他們手腳各有一個紅繩子,他們儼然就是一個木偶,受到了別人的控制。我想可能是受到了那個老鬼的控制,而他們本身是不願意做這些事的,理由是他們在哭,而且眼睛流着血淚。
我嘆了口氣,今晚看來有得受了,一個如此厲害的老鬼,加上這兩個被他控制的小鬼,還不鬧翻天?我把那個匕首拿了出來,就憑這個和那兩塊陰陽魚能搞定他們嗎?
想到這裡,我轉身準備回院子,想看看那邊怎麼樣了。這時就看見一個女人從路西邊走了過來,這個女人我認識就是剛纔拉架的蘭香,佔理的媳婦,她一擡頭忙把我就叫住了。
我說怎麼了。
她突然壓低聲音說,“你們是不是真能驅鬼?”
我一愣,她平白無故問出這麼一句話,裡面肯定有內容,於是我問道,“你們家也鬧鬼了?”
那女人點點頭。
我靠,我心裡一通暗罵,這他孃的是怎麼了,怎麼到處都有鬼,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現在我都忙得一個頭兩個大,你現在還來,受不了了。
“我跟你說,我們家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半夜裡老是聽到院子有人吵架,特別兇,甚至還打起來了。我們看了很多次都看不到有人,只有一次能看見一個朦朦朧朧的白色人影躺在地上。我估計這裡面可能有鬼在鬧事,你能幫我們看看嗎?”
“啥時開始有的?”
“就最近十來天,每天都在鬧,可兇了!”
也是最近的事,難不成被連坐的?於是我問道,“你們家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得罪過陰人的事,或者這麼說吧,有沒有做過特別的事。”
蘭香一聽,四下看了看,然後又壓低聲音說,“我們小好上一段時間跟楊火和成纔去挖人家墳去了,還帶來兩個這個破玩意。”說着從懷來逃出來兩個東西,我一看,正是齙牙男嘴裡的金龍罩玉盞。
對了,我差點把小好這邊給忘了,他們三個人去一個人死無葬身之地,一個被附身整成那樣,那小好呢,怎麼沒聽說他出事?“小好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現在沒什麼事,天天躲在屋裡不敢出來,尤其是他們兩家出了這檔子事,他就更害怕了。所以我懷疑是不是他們開始來我們家鬧騰了,你可得救救咱們啊!”
現在成才魂魄不能歸位,楊火已死,事情只能從小好查起。我倒要看看當天晚上他們發掘出棺冢之後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爲什麼成才之前怎麼勸也不說。我心裡打定主意,小好那邊還是很有必要去一趟的。
這時,溫夫華哭着就出來了,後面跟着他們那些幫手,看起來都特別氣憤。估計他們發現成才已經死了,知道我們撒謊了。
“你們這兩個天殺的玩意兒,好好的人你給俺弄死了,你們不是說能幫我們驅鬼的嗎。現在鬧出人命了——”溫夫華哭着哭着一擡頭看見我站在院子門口,頓時不哭了,一抹眼淚喝道,“我的乖乖,他還在這,別讓他走了,打死他!”說着就跑了過來。
唉,我嘆了口氣,幾乎每次都要被人打,這一行太不招人待見了。看來有時候,人比鬼還要難纏啊,你幫了他,他還不記你的好。
“你們看重的到底是錢還是人。”我吼道。
他們沒理我,那幾個男人開始把我和蘭香圍住了,看來這時候講道理肯定不行了,於是我又說道,“成纔沒死,但是如果我有事,他,一定會死!”
溫夫華一聽忙問道,“還能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