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她身後下令,子冉略作遲疑,腦子裡閃過的是無數可怕的印象。困死在金山洞裡的海盜,爬滿了蛇的地下室還有,人彘。是,子冉想到了人彘這種可怕而噁心的東西,但她強忍着下去了。
那是條通往地下室的路,子冉持着燈,能聽到太后跟着她的腳步走下來。地下室陰冷潮溼,子冉渾身都冷的毛孔聳立,她讓開一條路,請太后走在前面,仍舊爲她託着衣襬,打着燈籠跟着。
這條通道要走兩個人並不困難,四面全部鋪就了空心磚,防止突然崩塌,舉着燈走過去,子冉能依稀看到通道是蜿蜒向外的,路途平坦,她心中暗暗計算着距離,仔細觀察着周圍鋪的並不算整齊的空心磚。直到豁口驟然出現,但太后竟並沒有進去,而是朝着前方一直走下去,子冉只好認真的跟在後面,因爲她隱約聽到聲音和突如其來的冰冷,正是從她們方纔路過的豁口中傳來。
她更加提心吊膽。
因爲瑾妃。她想任何人聽過那個故事後都不可能對瑾妃的故事無動於衷,而此時此刻她知道她身陷囹圄,聯想到漢朝那位同樣美麗絕倫的女子,怎麼能不擔心?她只能在心中不斷的祈求,不要,不要是!
當她們走出地下通道,終於站在應該是佛堂後的叢林裡時,子冉清晰的感覺到了心口的疼痛,那是,對神話里美麗女子深刻的惋惜!
巨大的牢籠裡,她一襲鵝黃色的簡譜衣裙斜倚在欄杆上,手腳都被鐵鏈捆綁。在她身體左右兩側各有兩個鋼刺,尖銳的在夜色裡閃着幽光。鋼刺上隱約還能看到乾枯的黑色凝血,這個牢籠就是被這樣的鋼刺所籠
罩。她瘦削的不成人形,唯有的活動空間就是那兩根鋼刺之間,因爲只要她稍稍動作,周圍的鋼刺就會扎進她幾乎透明的肌膚裡,形成現在露出的胳膊上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
聽到動靜,她從牢籠裡仰起頭。
子冉相信,在沒有這場災難前,她該是個美麗的女子。即使如今彷彿蜘蛛網一樣可怖的紋路佈滿她的肌膚,彷彿是乾裂的樹皮、土地,但她的雙眸,依舊是閃亮如璀璨晨星的,而那雙眉眼間的魅惑,天下唯有龍瑾蘭,方能匹敵。
沒有人會懷疑她是他的母親,沒有人會懷疑,她曾經寵冠六宮!
“姐姐,你來了。”
她開口時,子冉心口彷彿頓時被人撕開了。她的聲音,已經被毀了吧。曾幾何時,記得傳說裡她是唱着山歌的女子。
太后笑。是啊,今夜的太后如此光鮮,而她對面的女人如此狼狽。可子冉心底卻明白,太后終究是輸了,僅僅在氣勢上。因爲瑾妃,牢籠裡的女人,即使在此時此刻仍舊擁有太后永遠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丈夫的愛!愛,可以讓一個醜陋的女人,美麗到不可方物。
“哀家,來了。”
太后仰起頭微笑,渴望用那個僅有她可以用的尊稱壓住眼前的女人,但那女人眼裡只有憐憫,深刻的憐憫。她保持着微笑,用那雙仍舊略顯暗淡的黑色眼睛凝視着太后,然後,子冉分明明白了那是嘲笑。
“瑾兒,你記不記得這件衣裳,哀家告訴過你,這是先帝曾經爲哀家定製的皇后服。你寵冠六宮,哀家從不介意,因爲你的寵愛,早在十年前,哀家
就享受過了!”太后的話,像是某種巨大的威脅,令女子眸光頓時陰沉下去,驟然變得凌厲。
那一刻,子冉是同情她們的,因爲她們都該是美好的女子,卻遇到了帝王,生在帝王家。
“但是哀家沒想到,你居然連哀家可憐的洲兒都不放過!”太后的聲音顫抖,子冉垂眸,看到了她正在發抖的雙手:“今日,哀家就是來告訴你,洲兒沒有死,沒有被你害死!洲兒,很快就會代替你那個低賤的私生子,成爲我北涼帝國真正的皇帝!”
“所以,瑾兒,你也該死了。”
太后以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彷彿結束了。
但瑾妃卻笑了,仍舊是尖利的嘲笑:“是嗎?”她用粗啞的聲音回答,目光突然落在子冉身上,那樣的威懾力,令子冉忍不住腳下都有些輕浮,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像,她從來不敢看慄貴嬪的眼睛一般。
是,她找到那源頭了,慄貴嬪、龍瑾蘭,瑾妃,他們擁有着幾乎同樣的氣質。
她明白了,原來他要保護的女子,一直都在他的羽翼之下。
“姐姐,你準備讓我怎樣死呢?”
女子手掌攤開的瞬間,子冉幾乎從嗓門裡發出一聲驚叫,本能的伸出手將太后扯到身後。
因爲從她手掌裡爬出的是兩隻巨大的蜘蛛,蜘蛛身上有五彩花斑。子冉跟隨父親在雲南時,曾在叢林中見過有人被這種蜘蛛咬過後,不到一刻鐘便口吐白沫而死。她可以肯定,瑾妃手中的兩隻蜘蛛含有劇毒,而且毒量極大,因爲它們體型已經超過了一般蜘蛛的大小,定然是腹內有慢慢的毒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