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別怕,別怕,阿橋。
客棧的小院一般都是獨立的,只有一個‘門’通往外面,當然,如今白義兄妹跟李伯都在外面喝酒,所以院‘門’一定沒有上鎖,但是定然也是掩了的,而且,便是有人無意中闖入了,也不會這般放肆!
更別說這人還不用真面目示人!
便是沒有感覺到他的惡意,但是柳橋也不得不提防。
男子卻並未立刻回答,正對着她,斗笠之下的眼睛興許是在打量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沒有鬆開。
柳橋惱怒,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回,後退兩步,沉聲道:“此處小院已經被我包了,請閣下離開!”
男子沒動。
柳橋眯了眼睛,“如若閣下無意中闖入此地,那請閣下離開,如若是專程而來,那便不妨直說來意!”
是誰派來的?
生意上的對手?不,如果是對手,該是直接對她動手,而不是‘弄’一個人來“關心”她喝酒傷不上身!
難道是君世軒?
解決了自家的麻煩事之後終於騰出手來對付她了?
想做什麼?
毀了她的名聲?
“君世軒讓你來的?”
男子還是沉默。
“如果是他……”
“對不起。”男子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柳橋皺緊了眉頭,對不起?不是被人派來,而是單純的誤闖?登徒子?可有見過不用真面目示人的登徒子嗎?那相貌見不得到?還有……他這語氣是怎麼回事?
登徒子她這些年也見了不少,佯裝熟悉的她也碰過,但是卻從未遇見眼前這般!
這語氣,像是是真的對她道歉。
可若是真的有心道歉,爲何有一副熟稔的語氣?
“桂‘花’酒雖然適合‘女’子,但是多喝也於身子無益。”男子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緩緩道,隨後,靜靜地看了她半晌,“在下無意中闖入此地,驚擾姑娘,請姑娘恕罪,我這就離開。”說完,又靜默地凝視了她會兒,便轉身離開。
柳橋沒有阻止,不過心中的疑竇也並未因爲他的話而消散,反而更濃。
無意中闖入?
若是如此,爲何會說這樣的話?
良辰美景依舊,柳橋卻沒有對月自酌的心情。
待李伯他們歸來之後,便讓他去查了此事。
李伯緊張起來,讓白義白禾守好‘門’戶,這才前去查探。
“東家,以後你再也不讓我們出去玩了!”白禾後悔死了,要是東家真的遇上了登徒子,那怎麼辦?“以後讓我大哥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保護!”
柳橋笑了笑,“哪有這麼嚴重,可能只是真的誤入了而已。”隨後,轉移了話題,“來,讓我看看你買了什麼樣的好東西。”
白禾雖然仍是憂心忡忡,但也還是將買回來的好東西一股腦地放在柳橋的面前,大部分都是吃的,像是恨不得將沛州所有好吃的都給柳橋‘弄’一份來似的。
柳橋笑了撿起了幾樣特別的嚐了起來。
白禾趕緊去泡茶,出去的時候也沒忘讓自家大哥守在房間的‘門’口。
沒過多久,李伯便回來了,臉‘色’有些怪異,手裡還提着一個燈籠。
白禾趕緊問道:“李伯,怎麼樣了?那人是不是登徒子?我們要不要去報官?”
“東家。”李伯走到柳橋面前,“小人查過了,那人是隔壁院子的,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手下,都來自京城,說是要南下,今晚上是無意中闖入此地。”頓了頓,繼續道:“東家,他們身上有官府出具的路引。”
“官府路引?”柳橋蹙眉,如今大周外出並不需要官府開具路引,但是路引仍然存在,不過是給官家中人的特權,有這個路引在,可得到各地衙‘門’的協助,而大多數持官府路引的,要麼是權貴,要麼便是有差事在身的官場中人,“不要再查下去了。”
對方帶着斗笠,分明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說不定給她碰上了什麼特殊人物!
至於那番驚擾……
柳橋皺了皺眉,決定暫且不做理會。
李伯亦是贊同,隨後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燈籠,“東家,這……這是那人給東家的賠禮。”
柳橋看向他手中的燈籠,心頭不禁微微一驚,眼前這燈籠很普通,燈籠上繪製着牡丹‘花’的紋飾,跟昨天白日她送給那回送給那攤檔老闆的是一模一樣,那老闆說那燈籠被人要了……
“東家,可有不妥?”李伯問道。
柳橋看向白義,“白義,昨日你跟着我的時候可有發現有另外的人跟着我?”
白義一愣,然後仔細想了起來,最後搖頭,“東家,我沒有注意……”
“大哥你怎麼可以沒有注意?!”白禾着急道。
白義面‘色’愧疚,“對不起東家……”
“沒事。”柳橋安撫道,“你一心保護我,沒有注意其他情況也是正常,而且或許只是我多想而已。”
“東家。”李伯卻並不是這麼認爲,“你是懷疑那人……”
柳橋搖頭,“應該不會是衝着我們來的。”對方是官家中人,若是要對付她一個小‘女’子,輕而易舉,沒有必要這般,便是易晟知道了什麼要對付她,也是直接下手,不會將情況‘弄’的這般複雜的,至於這燈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款式罷了,不過……“李伯,明天你去鏢局一趟,我們儘快啓程。”
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是。”李伯應道,隨後看了看手中燈籠,“那這燈籠……”
“給小禾吧。”柳橋道,“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衆人應下,退了出去。
李伯低聲對白義道:“白義,你今晚上給東家守夜。”
“是!”
“李伯,我也守……”
“你不行。”李伯搖頭,“你今晚上不休息明日誰照顧東家?”
白禾抿了抿‘脣’,“李伯,那人真的不是登徒子?真的不會對東家不利嗎?”
李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官府路引,氣勢不凡,身份定然不簡單,便是東家的生意做的很大,但是也還沒有到達惹來這樣人物的程度,可若是一切只是意外,卻又有不對勁,“你好好照顧東家就成,其他的不要‘亂’問,也不要追着東家說個不停!”
白禾眼裡還有擔憂,但卻還是點了頭:“知道了李伯。”
……
第二天,李伯便去鏢局打點了,同時要爲白禾安排妥當,因爲那男子的事情,柳橋改變了讓白禾在這裡等她的注意,請了鏢局送她回彭州。
白禾雖然不願意,但是還是乖乖地聽了安排。
送走了白禾之後,鏢局那邊也準備妥當了,第二日,柳橋一行人便出發前往營海,而自從中秋那夜之後,那男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柳橋漸漸的也便放下了這事了。
從沛州到營海,可走水路,也可以走陸路,鏢局的人衡量過,最後選中了走陸路,因爲越靠近台州的河道便越不太平,尤其是進入台州之後,更是水匪橫行。
外有海盜,內有水匪。
台州這個原本該是最繁華的港口之州卻成了大周最不安定的地方,不過它的生命力也並未因爲這些內憂外患而消耗殆盡。
多年以來,往來這裡的商隊商船仍是絡繹不絕。
不過這‘門’子生意基本上是在虎口拔牙。
李伯並不知道柳橋的真正意圖,以爲她是想要‘插’手這方面的生意,因此而憂心忡忡,就在進入台州境內的這晚,終於忍不住將擔憂說了。
“李伯。”柳橋輕笑,眼底有着溫暖的感‘激’,“你放心,我沒有‘插’足海運生意的計劃。”
李伯看着她,“東家這話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柳橋笑道,“你放心,我雖然着急,但是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也還是清楚的。”
李伯這才安心,隨後低頭,“東家,小人逾越了。”
“不。”柳橋搖頭,“該是我謝謝你纔對。”
“東家……”
“這些年我東奔西跑的,多虧了你。”柳橋正‘色’道。
李伯笑了笑,“小人不敢,當日若不是東家收留,小人恐怕不知道流落何處了。”以他當年的年紀,便是有幾分功夫,也不會有太好的人家買,便是買了,恐怕也得不到什麼好差事,可是到了美食坊,他便得到了一個家一樣。
說句託大的話,東家便像是他的孩子。
還有兩年前白義兄妹一事,這是換做其他的主人未必能夠容得下不籤身契便讓他們留下,還帶在身邊近身用着。
這樣的東家,他真的希望她好。
柳橋笑笑,“李伯不必妄自菲薄,這些年你也幫了我不少。”隨後,岔開了話題,“好了,明日還要啓程,你也回去休息吧,還有,不要讓白義再給我守夜了,這半個多月都沒事,那人怕是不會出現的,過幾日到了營海出現危險的情況會更多,白義夜裡給我守夜,白天還要趕路的,這般辛苦要是真的碰上了海盜上岸更危險。”
李伯衡量會兒,“是。”
待李伯退下之後,柳橋便動手做簡單的梳洗,隨後便躺下了,趕了一天的路,很快便睡下了,可是不久,便猛然驚醒。
常年在外讓她也練出了幾分警覺‘性’,所以當細微的看‘門’聲傳來,她便驚醒了過來。
屋裡的燭火熄滅了。
‘牀’帳落下,一切黑漆漆的,可是,她卻還是感覺到了屋裡多了一個人!
誰?!
賊人?
柳橋‘摸’出了枕頭下面的匕首,悄然拔出,這是蕭瑀給她‘弄’來的護身武器,雖然這些年一直沒有用過,但是卻仍是一直帶着。
眼睛漸漸地適應了黑暗,能將眼前的環境看出了一個輪廓。
她秉着氣息,就等外面的人掀開帳子然後刺出匕首。
這般偷偷‘摸’‘摸’地闖入她的房間,絕對不是自己人!
所以她也無需客氣。
只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闖入之外下一步的動作。
柳橋咬着牙,考慮着是不是該主動出擊。
而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一道聲音,“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柳橋眼眸大睜,滿心的震驚,她想過很多對方會做出的反應,但是卻並未想到竟然會是這般?別怕?不會傷害她?這大半夜的闖入一個‘女’子的房間,不是非禮更不是要人命,而是跟她說不要害怕,他不會傷害她?!
他不覺得很可笑嗎?!
等等!
這聲音……
不正是那晚上的那個男人?!
柳橋手裡的匕首握的更緊。
帳子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故意加重似的,隨後,屋內亮了起來,是點了燭火。
柳橋眯了眼,一下子不太適應光線,待眼睛適應了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握着匕首的手放在背後,然後,掀開了帳子,果然,屋內多了一個男人。
玄‘色’衣裳,仍是帶着斗笠。
“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麼?!”沒有用敬禮,直接沉聲怒道。
那人站在燭臺旁,面向她,“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大半夜一個陌生‘女’子闖入我的房間,你不覺得你的這句話很可笑嗎?”柳橋站起了身子,冷笑道,“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不是君世軒。
他還沒有辦事請的動官家的人來爲難她!
是易晟嗎?
可若是他,直接動手滅了她就是,‘弄’這些做什麼?!
“沒有人派我來。”男子低聲道。
柳橋嗤笑:“是嗎?那我倒是想聽聽既然不是奉了別人的命令來爲難我,那你爲什麼要半夜闖入我的房間?這一次不會又是誤會吧?”
“阿……”男子聲音頓了頓,“我知道這般讓你不安,只是……你要去營海?”
柳橋擰緊了眉頭,“這跟閣下有關係嗎?”
“營海不穩定!”男子繼續道,“你一個‘女’子去更危險!”
“跟你有關嗎?”柳橋冷笑。
男子沉‘吟’會兒,“你要去營海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這一次又一次的‘騷’擾我究竟是見‘色’起心還是另有目的,但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柳橋慍怒道,“我知道你是官府的人,但是,我並未觸犯任何律法,便是皇帝也不能干涉我去不去營海!”
“你……”男子的聲音高了一些,似乎被她氣着了。
柳橋盯着他,“出去!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即使你是官府的人,可擅闖‘女’子寢室到了衙‘門’哪裡你也脫開身!而且,閣下一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相比身負任務,事情鬧大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你不能去營海!”男子沉聲道。
柳橋眯了眼,隨即便要大喊,可是話還未出口,便被對方察覺了,原本站在燭臺旁的男子竟如一陣風一般竄到了她的身邊,然後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抱住了她的腰,柳橋大驚,當即揮起了匕首,可是卻一下子便被止住了。
“我不會傷害你!”男子奪過了她的匕首,低聲道。
柳橋不信,拼命掙扎。
男子雙手緊緊地抱着她,“你就不能聽我一次?!”
柳橋的嘴得了自由,可卻並未呼救,因爲他的這一句話,她僵住了,許多年前,也有人這般氣急敗壞地跟她說你就不能聽我的?!
男子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僵硬,雙手將她抱的更緊,彷彿想要將她融入自己的懷中一般。
屋子內,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男子打破了沉默,“不要去營海,那裡真的很危險,聽我一次。”
柳橋幾乎呼吸不上來,努力了許久,才擠出了一句話,“你……是……誰……”話說完,背後的身子隨即傳來了一下顫抖。
她的心,也隨之‘激’顫了一下。
“你是誰?”
她沒有動,可是身體的感覺回來了,她感覺到了他雙手緊抱着她,感覺到了背後傳來的身體的溫度,感覺到了他的呼吸透過斗笠的黑紗噴到了她的耳邊。
如此親近。
他——是——誰?!
“我……”男子開口,聲音略微的沙啞,“我是……”
柳橋沒有等他說完,猛然睜開了他的雙手,逃離了他的懷抱,眼眸微紅,神‘色’微獰,“是誰派你的?!到底是誰?!”
爲什麼會讓她有這種錯覺?
爲什麼會讓她覺得……
不!
一定是陷阱!
一定是!
阿瑀已經確定易之雲死了!
還是成國公世子親自看到屍體的!
怎麼可能會是她所想的那樣?!
一定是誰設下的陷阱!
是君世軒!
一定是他!
“是君世軒讓你來的是不是?!我讓他家宅不寧,我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他如今騰出手來了,就開始報復我了?”
男子沒有回答,身軀似乎微微顫了一下。
“當日他報復莫輝,便是奪去他最在意的,如今要報復我,便要往我心中最痛戳去?”柳橋譏笑,“你家主子可真的夠厲害的,連這樣的‘陰’謀詭計都想得出來!你的演技也‘挺’不錯的,膽子也不小,連官府路引都敢假冒!?怎麼一直戴着斗笠?是不是無法易容成我夫君的模樣?所以先讓我信了你,然後在除下斗笠,再編造一個什麼毀容治好之後改頭換面的故事?”
男子沉默。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要報復我儘管光明正大的,用利用死人這般卑鄙無恥的手段算什麼男人?!”柳橋怒喝道,“還有,連死人都利用,他就不怕真的會遭報應讓他君家後繼無人?!”
男子還是沉默。
“滾!”柳橋只當他是被揭穿了無法演下去。
男子並沒有動,不過終於打破了沉默,“如果你夫君……真的沒死……”
“沒死?”柳橋恥笑,“如果沒死爲什麼成國公世子會說看到了他的屍體?!如果他還活着怎麼會這般多年沒有音訊?夠了!不管你裝的有多像我都不會相信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男子沉默站着。
“滾——”柳河厲喝道。
而此時,屋外也傳來了腳步聲。
男子這纔不得不離開,卻在離開之前,仍是靜靜地看了她會兒,出去了之後還沒忘關‘門’。
柳橋見他離開之後,腳步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過度的憤怒,還有,傷心……
“東家?”沒過多久,屋外傳來了李伯跟白義的聲音。
柳橋握緊了拳頭,忍住了眼眶中打滾的淚水,“我沒事。”
“東家,出了什麼事了?”
“沒事。”柳橋合上了眼睛,淚水順着眼縫落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我沒事。”
‘門’外,李伯皺着眉頭,“東家可需要什麼?”
“不用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屋內傳出了回答。
李伯卻仍是不放心,“那好,如果東家有需要就叫我們。”隨後,將白義拉到了一旁,“今晚你還是繼續守夜。”
“是!”
李伯轉身看着仍是亮着燭火的屋子,做惡夢嗎?他是聽到了東家的聲音纔過來的,可做惡夢,那聲音像是做惡夢嗎?
屋內
柳橋仍是坐在地上,淚水氾濫,而自從那一年之後,她便沒有再哭過,因爲哭便是代表她軟弱了,而軟弱會毀了她,會讓她無法支撐下去。
可是今晚……
君世軒!
你該死!
當年她就不該手下留情,她就不該記着他所謂的恩情!
你等着!
這筆賬我定然會找你算!
這一夜,柳橋一夜未眠,也放縱了一夜,任由着壓下心裡的悲傷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而這樣做的結果便是次日‘精’神恍惚,臉‘色’奇差。
“東家,要不我們休息兩日再趕路?”李伯憂心道。
柳橋搖頭,“不用了,我坐的是馬車,也可以休息。”
李伯在她身邊多年,看了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是不會改變主意,只好繼續啓程,台州的陸路還算是安全,只要不碰上海盜上岸,基本不會出現盜匪。
幾年前朝廷在臺州設了一個軍營,用來抵禦海盜的,不過台州的海岸遼闊,往往海盜上岸洗掠完逃走,軍隊才趕來,而大周的將士不善水戰,也沒有專‘門’用來海戰的戰船,所以也不敢追擊,便是連下河道截殺水匪也是屢戰屢敗,許是爲了不讓朝廷覺得自己沒用,便將殺傷力使在了陸路匪盜上,幾年下來,台州各個山頭的匪盜被清掃一空,倒也爲地方盡了一份力。
所以,只要不碰上海盜上岸,來臺州也還算是安全。
不過因爲台州的官道並不好走,而且費時,所以往來的商隊大都還是走水路,而一般只要沿途打點,再養上一些護衛,也還是可以安全。
而沒有銀子沿路打點或者養護衛的,便乖乖的走官道。
就如柳橋一行人一般。
雖然陸路稍微安全,但是一行人一路也還是走的很謹慎,而自從那晚那個人闖入了屋子之後,柳橋也沒有拒絕讓人守夜,不過沒有讓白義一個人守,而是跟隨行的鏢師商議,每晚兩人輪換。
而不知道是有人守夜,還是因爲被柳橋識破了,那人再也沒有出現過,期間柳橋尋了一個藉口讓李伯打聽那人的消息,也沒有打聽到。
許是沒有再跟着。
而隨着營海將近,柳橋也放下了這件事,鑽研起了書本來,到了營海,他們沒有入住客棧,而是在鏢師的安排之下住進了一個小宅子裡。
稍作休息之後,柳橋便開始早出晚歸,當然,出‘門’的時候除了帶上李伯跟白義之外,還有兩個鏢師陪同。
營海雖然是縣,不過跟大周其他的縣卻有些不一樣,營海縣的縣城很大,如果用一個圓圈來形容營海縣,那縣城便是這個圓圈缺了幾個角,那幾個角便是縣城下屬的村子,都是漁村,靠近海邊的。
整整十天,柳橋幾乎走遍了整個縣城,卻都沒有找到想要找的東西。
一直到了第十一天,終於在一個商行的老掌櫃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這老掌櫃說他似乎見過她所形容的東西,不過那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觀賞的,很好看,是一個海外的商隊帶回來的。
柳橋趕緊爲了這商隊在何處。
那老掌櫃說出海去了,還沒回來。
柳橋又問如今那東西可還在?
那老掌櫃搖頭說不知。
柳橋只能詳細問了那商隊的情況,隨後又去打聽,得知再過幾日便是那商隊回來的日子,只好耐心等待。
然而便在商隊歸來的前一夜,縣城內出現了火光。
“東家!”李伯面‘色’焦灼地敲了‘門’。
柳橋開‘門’,“怎麼了?”
“東家,有人在縣城裡面放火!”李伯道,“可能是海盜?!”
柳橋心一沉。
“安鏢頭他們在廳裡,讓小人來請東家過去!”李伯繼續道。
柳橋點頭,“好。”隨後起步往廳堂走去,到了廳堂,便看見鏢局的人都在,她看向其中一個圓臉的中年漢子,“安鏢頭,情況如何?”
安鏢頭起身,“柳東家,我已經讓兄弟出去打探情況,如今城‘門’已經關了,我們是出不了城的,如果情況不嚴重,我們就趕去衙‘門’,如果嚴重,我們就死守這裡!”
“死守?”柳橋蹙眉,“可行嗎?”
“如果衙‘門’不安全,那隻能死守原地!”安鏢頭道,“柳東家放心,我們兄弟會盡一切的力量保護你的!”
柳橋沉‘吟’會兒,“好,那一切就拜託安鏢頭了!”
朝廷的水軍軍營就在營海,便是海盜真的來了,情況也應該不至於壞到死守的地步!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讓她的希望破滅。
外面的火光沖天,而打殺聲也越來越大,彷彿就在‘門’外一般。
安鏢頭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在小半個時辰之後回來了,手中的武器都染了血,“如何?”
“鏢頭,情況很不好,這些人應該是在早就埋伏好了在城裡,就等着今晚裡應外合,如今衙‘門’已經被困住了,城‘門’也被佔據,現在估計海盜已經開了城‘門’讓外面的進來了!”
“這幾日都是各大海外船隊回來的日子,他們早就盯着這些貨物!”
“鏢頭,我們出不去了!”
安鏢頭神‘色’極爲的凝重,“除了承平十一年那次,海盜從來沒有這般大的動靜,每個月都有海外商隊歸來,僅僅是幾個商隊的貨物會讓他們如此猖狂?若是衝着商隊的貨物來的,那直接在海上動手不是更好?”
“安鏢頭的意思是?”柳橋眯起了眼睛。
安鏢頭不敢說什麼,“如今只能希望水軍軍營能趕來!柳東家,你先坐着,我去安排兄弟來死守宅子!水軍軍營裡這裡縣城不遠,我們應該能夠支撐到軍隊來的,而且這宅子在平民區,海盜應該不會這麼快攻到這裡!”
“安鏢頭儘管安排就是。”柳橋點頭道。
安鏢頭點頭,轉身便出去安排。
柳橋坐着,低着頭握着拳頭,沉默。
“東家不要害怕,白義誓死保護東家!”白義少有的主動開口。
柳橋擡頭,看着眼前的李伯跟白義,苦笑,“是我任‘性’連累你們了。”
“東家說着什麼話?”李伯忙道,“誰也沒想到海盜竟然這般猖狂,這是意外,跟東家沒關係。”
柳橋苦笑不語,她知道這一次她是在冒險,只是沒想到東西還沒找到,人脈也沒尋着,卻碰上了海盜大規模上岸洗掠,她該說是自己倒黴還是怪老天爺不肯幫忙?
“東家,你不要太擔心。”李伯放緩了語氣,“有安鏢頭他們在,一定不會有事的,而且,軍營離這裡不遠,等軍隊來了,海盜就會退的。”
“希望如此。”柳橋道。
而結果,她的希望還是落空了。
軍隊不知道爲何遲遲不來,城中的打殺聲更加的猖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海盜如同安鏢頭所說的並沒有來這片地,許是覺得這裡沒有油水可以撈。
至少,白天這裡安安靜靜,死一般的安靜。
安鏢頭他們一直守着‘門’戶,沒有主動出去,宅子內衆人也放輕了動作,佯裝沒人,而入夜之後,安鏢頭又派了兩人前去打探情況,而這一次,卻只回來了一人!
“鏢頭,李力被海盜擒住了!鏢頭,你快去救他!”
安鏢頭扶着渾身是傷的鏢師,“怎麼會這樣?我不是讓你們只是去打探情況不要跟他們接觸嗎?爲什麼會被發現?”
他自己的手下他很清楚,直接對上一羣海盜或許沒有勝算,可是不正面接觸,便是被發現也還是可以逃離的!
現在怎麼會這樣?!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那鏢師捶‘胸’悔恨地將事情說了,原先他們的確是記着安鏢頭的吩咐只是暗中打聽消息,可是途中他看到了幾個海盜在凌辱一個姑娘,當時他急紅了眼,便不顧安鏢頭的吩咐上前救人。
李力拉他不住。
如果只是幾個海盜,他們還足以應付,可是纔剛動手,便有一羣海盜衝了過來,別說救人了,他們連突圍都很難,幾番血戰,他們終於突圍而出,爲了不讓海盜跟蹤,他們繞道回來,可是途中又遭遇了海盜,他成功逃脫,而李力卻被擒住了。
“都是我不好!鏢頭,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衝動的!我更不該聽沒有注意李力沒有跟上來!鏢頭,我求你快去救救他!”
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哭的像是個孩子。
在場的人心裡都不好受,尤其是安鏢頭,只是他卻不能答應他,“阿海,你先下去處理傷口,李力的事情我會處理!”
“鏢頭!”這被叫做阿海的鏢師如何聽不出這話的意思,“鏢頭,我們不能……”
“阿海!”安鏢頭沉聲喝道,“護鏢纔是我們才做的!”
“可是鏢頭……”
“夠了!”安鏢頭打斷了他的話,神情嚴肅,“我們四海鏢局成立近百年,從來沒有爲了救自己的兄弟而至鏢於不顧的!李力……他會明白的!”
“鏢頭!”
安鏢頭神‘色’決絕,轉身直接讓人將他送進去療傷。
“安鏢頭。”柳橋開了口,“這裡尚屬安全,不如……”
“柳東家。”安鏢頭打斷了她的話,“柳東家肯說這話,安某很感‘激’,只是規矩就是規矩,我們既然收了柳東家的鏢款就一切以柳東家爲重,而且……就算我們派人去救……現在恐怕也太遲了!我們雖然沒有跟海盜正面打過‘交’道,但是也很清楚對方的手段,他們心狠手辣,絕對不會留活口的!我即便派人去,也救不了人,相反還會將其他兄弟賠進去,甚至還會暴‘露’這裡!”
柳橋抿了抿‘脣’,“對不起。”
安鏢頭笑了,“有柳東家這話,我們兄弟也算值了!”
他們都是在刀口上生活的,僱主只要出了銀子,他們就得拿命去護鏢,而這些僱主有幾個會感‘激’他們?
如今能得一句對不起,已經很不錯了。
“柳東家放心,我們兄弟一定會護你周全!”
“我相信。”柳橋點頭笑道。
安鏢頭也笑了笑,“不過爲了安全起見,安某想請柳東家稍作僞裝,柳東家的‘女’兒身太過顯眼,安某希望柳東家換男裝!”
“好!”柳橋點頭。
李伯當即去張羅,柳橋的個頭雖然不算矮,但是在一羣男人裡面卻還是不高,原本以爲是找不到合適的衣裳的,可是李伯卻拿了一套合她身形的男子衣裳。
“李伯早就準備好的?”柳橋詫異。
李伯點頭,“之前安鏢頭有提過,小人就準備了一套,不過路上還算安全,就沒跟東家說。”
柳橋心裡一暖,“以後有事就直接跟我說。”
“東家一個姑娘家的穿男裝定然不舒服,沒有必要,便不跟東家說了。”李伯笑道,“不過這次先委屈一下東家了。”
“哪裡委屈。”柳橋苦笑,是她連累了他們。
衣裳不但合身,而且料子也是普通的,想必是準備在危急的時候給她穿,換了衣裳之後,柳橋又梳了一個男子髮髻,原先的俏麗少‘女’不見了,多了一個英俊小夥子,柳橋看了白皙的臉會兒,又到廚房,給自己抹了一把鍋底灰,這般英俊小夥子也不見了,成了一個黑炭頭。
安鏢頭見了,愣了一下,隨後笑道:“好。”
柳橋笑了笑。
而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同時還有吆喝聲。
“在哪裡?!”
“在哪裡?!”
安鏢頭一驚,當即低聲道:“將燭火熄滅!”
白義立即動手。
屋內黑了下來。
“鏢頭!”一個鏢師進來,看不清楚臉‘色’,但是聲音卻是很不好。
安鏢頭藉着屋外傳來的月‘色’上前,“怎麼回事?”
“外面來了海盜……”那鏢師聲音顫了起來,“是……是李力帶來了的!”
“什麼?!”安鏢頭震驚,“你確定?”
“三兒在牆頭看的很清楚,是李力帶頭的!鏢頭,他出賣了我們!”鏢師咬着牙,“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安鏢頭沉默。
柳橋的心也一沉,大約也猜到是怎麼回事,相比那李力爲了活命出賣了他們,“安鏢頭,可能守住?”
安鏢頭轉身看向她。
柳橋雖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是一定很難看,比起同僚的死,這背叛恐怕更加讓他無法接受,“安鏢頭,我不怪你們,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
軍隊到現在還不來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現在已經不能寄希望於他們了,原本海盜沒發現這裡也還能拖延一段時間,可是如今也不可能了,就剩下死守。
只是海盜既然已經發現了,如今來了這些,也必定引來更多,死守怕也不可能,現在唯一的希望估計便是突圍了!
只是如何突圍,突圍出去往哪裡走,卻也是一個問題!
“柳東家,我們突圍!”安鏢頭做了決定,“只是柳東家的隨身物品……”
“無妨,只要人沒事就行!”柳橋道。
安鏢頭點頭,“好!”隨後,便開始準備。
而這時候,外面的海盜已經開始撞‘門’了。
安鏢頭安排了兩個鏢師在斷後,其他的便護送柳橋從宅子的另一側翻牆出去,前‘門’既然有了海盜,後‘門’恐怕也有,唯一的出路便是翻牆。
柳橋此時無比慶幸這些年一直沒有疏忽拳腳功夫,雖然不能飛檐走壁,一躍翻牆的,可伸手還算是敏捷,在白義的幫助之下翻過了牆壁,便在大家的護送之下悄然在夜‘色’的掩護之下逃離宅子,可是沒走多遠,還是被發現了。
“在這裡!”
“快!快追——”
“柳東家快走!”安鏢頭低喝道,隨後跟兩個鏢師斷後。
柳橋在白義跟李伯還有一個鏢師的護送之下繼續逃離,可是沒走多遠,身後的打鬥聲還在繼續,便又迎面碰上了一羣海盜。
那些海盜見了生人,像是瘋了一般衝過來。
“白義帶東家離開!”李伯喝道。
“李伯……”
“東家這邊!”白義拉住了柳橋的手往一旁的一個巷子走去,柳橋的耳邊除了風聲之外,便是無盡的打鬥聲,她被白義拉着往前走,卻不知道能不能逃脫,也不知道身後李伯他們究竟是生是死,恐懼,在那些廝殺聲中越來越濃,向她的四肢百骸中侵襲。
她不該來的!
不該的!
“東家小心!”白義一聲厲喝。
柳橋被推開,撞到了巷子的牆壁上,隨後便見白義的肩上‘插’了一支箭,而前方,幾個海盜衝了過來,拿着火把手持武器,其中一個手中拿着弓弩。
“白義!?”
“東家快走!”白義握緊了武器,推着柳橋,“快走!”
柳橋也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我們一起走!”
“東家……”
“哪個也不許走!”兩個海盜提着刀砍了過來。
白義將柳橋護在了身後,撐起身子提着武器還擊,白義的武藝不錯,比李伯的要好上許多,便是如今受傷了,也是如此。
兩個海盜許也沒想到對方如此有殺傷力,一時不差,成了刀下亡魂。
鮮血,濺到了柳橋的臉上,溫熱溫熱的,血腥味刺鼻無比,比那晚上她自殘之時更加的刺鼻。
另外兩個海盜見同伴被殺,更是惱火,衝了上來。
白義迎戰。
而這一次,他已經失去了優勢,漸漸不敵。
“東家快走!”
柳橋驚懼地看着其中一個海盜的刀就要刺進白義的‘胸’口,“白義——”
就在此時,那持刀的海盜身子僵了一下,然後,撲通倒下。
而另一個手持火把弓弩的海盜大驚,當即轉身,隨後,便有倒下。
只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一個男子,手持着大刀砍殺了他們。
白義也瞪着那人,不知道是敵是友。
柳橋驚魂未定,想要上前查看白義的傷勢,可是腳才踏出了一步,便跌了,只是,卻並未跌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懷抱。
“別怕,別怕,阿橋。”
耳邊,傳來了溫和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