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美食坊
正月十五元宵一過,柳橋便打算準備開鋪子一事,可還沒動手,易之雲便一臉愧色地提出說要去州府。
“去州府?是不放心蕭瑀?”
易之雲搖頭,“蕭大人離開之前跟阿瑀請了一個夫子,這個夫子是進士出身,後來因爲不適應官場,所以辭官之後給人當坐館,蕭大人費了好一番心思纔將人請到的。”
“易之雲……”柳橋皺眉,“我知道你想上進,但是官方書院那邊你打算怎麼辦?不去了?”
各地的官方書院或許真的比不上請來的好夫子,可是如果不去,影響也很不好。
易之雲看着她,“我去說清楚的。”
柳橋想反駁他的話,可是看着他的神色,最終嚥了回去,“決定了?”
“恩。”易之雲點頭。
柳橋嘆了口氣,“易之雲,很多事情上面或許我自己也不太懂不太成熟,只是,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支持便是。”
“阿橋……”
“但是你不需答應我,不管面對什麼,都不能丟了自己。”柳橋正色道,“易之雲,我知道你心裡還是介意,但是,你還有娘,還有我,你不是自己一個人,所以,千萬不能衝動和偏激!”
易之雲凝注了她半晌,方纔僵硬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什麼時候走?”柳橋道。
“後天。”易之雲道。
“去多久?”
“你生辰前我會回來。”易之雲道,“回來給你過生辰。”
柳橋一怔,隨即道:“好,我幫你收拾行裝,娘那邊你自己去說,書院那邊……現在書院開學了嗎?”
“明天開。”易之雲回道。
柳橋點頭,“那好,明日你去書院,好好跟夫子說,千萬不要惹怒了他們!易之雲,官方書院不比尋常私塾,這關係到你的風評,如果將書院得罪了,那便是你在其他人哪裡學的再好,將來……”
“阿橋,我知道的。”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我會好好說的。”
柳橋本想說陪他去的,可是聽了他這話,還是作罷了,如今的易之雲已然不是當日那個傲嬌的大少爺,她管的太多可能反而會起反效果,“恩。”
當天晚上,易之雲將這件事在飯桌上跟雲氏和張氏說了。
張氏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安,她擔心易之雲這樣長時間離開家會跟自己的女兒生疏,可是她再不安再不通透也知道這件事上面沒有說話的餘地,於是沉默。
雲氏也似乎意外,問了原因。
易之雲將理由說了,和告訴柳橋的基本一樣。
雲氏沉思了許久,才點頭,“你長大了,自己拿主意吧。”
“是。”易之雲點頭。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晚飯之後,張氏偷偷拉了柳橋問了情況,也說了自己的擔心,柳橋安撫了許久,才讓她的心稍稍定了,女婿出息她自然也是想的。
第二天,易之雲便去了城裡,究竟是怎麼跟學堂交代的,柳橋不知道,但是看他的神色,應該是順利。
柳橋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給他收拾行裝,正月的天還是寒冷刺骨,冬衣自然需要,而易之雲說她生辰前纔回來,而她的生辰是三月二十三,也便是說他要在州府那邊待到三月,初春的衣裳也要準備,還有花銷的銀子跟應急的銀子。
“這袋子裡面的是日常花銷用的。”柳橋道,“都是一些碎銀,這個是應急用的,全是銀票,你收好了。”
易之雲接了過來,望着她,“阿橋……”
“好了,謝謝對不起什麼的就不要說了。”柳橋打斷了他的話,“家裡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有我了,我會好好照顧孃的,你安心跟夫子學習就是了,不過這信還是要寫的,當然了,不需要每天,你隔隔三四天來一封就行了,別在這上面浪費心神。”
易之雲伸手抱着她。
柳橋擡手拍拍他的後背,“放心,悍婦潑婦我也當了,賢婦也應該可以的,不過……”推開了他,擡頭警告道:“不許……”
“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易之雲笑道。
柳橋挑眉,“好,夠聰明。”
第一天一大早,易之雲沒有讓柳橋送,只是請林貴送他去縣城就成,柳橋沒有反對。
易之雲走了之後第二天,柳橋的心情好沒有恢復過來,那便林旺便來傳話,說君東家要見見她,柳橋只好撐着精神去了城裡。
自然還是林貴送。
或許是新年之後年長一歲,也似乎是因爲成了親的真正的大人的緣故,這一次見君世軒似乎多了一份成熟,當然,之前他也是沉穩睿智,不過始終還是帶着一絲青澀,而如今,是真正地成熟了。
當然,這跟她沒關係。
君世軒讓她來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便是腐竹作坊一事。
“君東家打算在其他地方也設腐竹作坊?”柳橋有些驚訝,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腐竹易碎,不容易運輸,而金玉滿堂的酒樓卻遍佈欽州,外賣的事情不着急,但是至少的供給給自家酒樓用,“君東家打算設多少?”
“府城一個。”君世軒道,“還有華新縣,跟安陽縣,各一個。”
柳橋想了想,府城自然要,而華新縣,如果她沒有記錯,是欽州第一大縣,而安陽縣……她沒聽過,“安陽縣在何處?”
“欽州南面。”君世軒回到,“往南走半天的路程就是欽州臨州——高州。”
“不直接設在高州?”柳橋問道,不過隨即也便想明白了,在欽州境內,便無人敢惹,如果出了欽州,未必不會有人來搗亂或者想方設法使絆子什麼的,正如君家跟欽州各級官員關係良好一般,在高州的富戶自然也給自家地盤的各級官員交好,不過……“君東家,你可知下一任的欽州州府是誰?”
君世軒眼底閃過了一抹激賞,“我讓人打聽過了,下一任的欽州州府是從湖州調來的,乃前任欽州州府蕭嶸的至交好友。”
“哦?”柳橋挑眉,難怪蕭嶸敢將蕭瑀留在欽州,原來下一任的州府是他老友,“能夠當的了蕭大人的至交好友,品行應該不錯。”
君家雖然也有一套交際手腕,但是也並沒有走歪門邪道,所以,只要下一任州府品行還過得去,那君家在欽州的地位也不會動搖,至少,君家可以安安穩穩地做生意!
在大周,仍是士農工商的社會等級體系,但是商人的地位卻比前朝要提高不少,而且,商人所要繳納的賦稅是所有稅負之中最高的,也便是說,商業發展了,各地州府所能收來的賦稅就更多,政績更好,這政績不管是好官還是壞官,但想要的,碰上清官,那就按規矩做事,運氣不好的,碰上貪官,只要不是貪得無厭的,那也不礙事,無非是多一筆開支罷了,這也是爲何君家能夠在欽州混的如魚得水的緣故,而除此之外,君家還在欽州各地鋪路修橋的,大走慈善之路,不但討好了官府,也給自己買了一個好名聲。
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君家雄厚的財富面前。
當年君老爺忽然離世是君家的一個坎,而君世軒帶着君家走過了,也帶君家走出了當時的動盪,如今的君家已經平穩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擴張!
“作坊的具體事宜我會派專人負責,只是建好之後,我希望你能親自去看看。”君世軒正色道,“畢竟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作坊的要求。”
柳橋想了想,點頭:“可以,不過在去之前,君東家必須給我一個準備的時間。”
“好。”君世軒沒有問原因,點頭。
柳橋繼續道:“人員方面,如今揚子縣作坊內的師傅都已經熟練掌控了腐竹的製作技巧,君東家可以派人來學,然後分配到其餘的三個作坊教授新手,這樣便不會給如今的供求造成太大的影響。”
“人我已然選好。”君世軒道。
柳橋並不意外,“還有原料一事,既然作坊已經運作成熟,原料源頭最好也穩定下來,與其這般在市面上購買,不如跟作坊當地的農戶簽訂收購協議,這般價格穩定,而且來源也有保障。”
“農戶未必會籤。”君世軒道。
柳橋理解,“只要價格合適了,自然機會同意。”
“如此一來,作坊的成本就會增加。”君世軒道。
柳橋笑了笑,“想必君東家過去的半年得罪了不少的同行吧?當然,君家財雄勢厚,自然不懼,不過也無比擋得住所有的報復,正面打擊不可行了,難免會從小初下手,比如擡高一些黃豆的市價,到時候需要付出的成本恐怕比直接跟農戶簽訂協議更大。”
“可如果我對外放消息說今年君家需要收購大量的黃豆,會高價收購。”君世軒緩緩道,“如今還不到下種的時節,一旦農戶聽說了這個消息必定會大量種植,到時候黃豆市價必定會銳減,就算有人想要擡高市價,我也一樣不會有損失,而若是沒有動手,我的成本就降了不少。”
柳橋也不急,微笑道:“的確,只是農戶一年到頭的收入就在那幾畝地上,若要增加黃豆的種植,那其他作物的種植必定減少,到時候黃豆的市場垮了,這些農戶恐怕連口糧都無法保證,缺少生活必須的口糧會造成什麼後果,我想君東家不會想不到,這個後果,君家承擔的起嗎?”
先不說暴亂了,就算一個短暫性的饑荒,還是人爲造成的饑荒,衙門絕對不會輕饒這禍首!
不過,君世軒應該不會是這般目光短淺之人,可他爲何忽然提及?
君世軒笑了笑,“柳姑娘深謀遠慮。”
“我是農家出身,自然比君東家想的要多。”柳橋淡淡微笑道。
君世軒看了看她,“君家在欽州各縣都有農地,我已經吩咐下去,今年大量種植黃豆,所以,柳姑娘的提議暫時用不着。”
柳橋一怔,隨即笑了,是她糊塗了,在這裡,哪家富戶沒有自己的農地的?普通一些的會將地佃出去讓別人種收租子,而像君家這樣的大戶,恐怕養了不少莊頭。
君世軒看着她,隨後道:“不過這個建議在其他州倒是可以用。”
柳橋挑眉,“君東家對腐竹如此看重?”
“一切能夠賺錢的我都看重!”君世軒回答,“不過你放心,林家村的黃豆我一樣會收。”
“再加一個村子如何?”
“柳家村?”
柳橋點頭:“是。”
“好。”君世軒應道。
柳橋微笑道了謝,低頭端起了茶杯喝了口水,然後擡頭,微笑岔開了話題:“既然見到了君東家,那也一便說說點心的事情吧。”
“柳姑娘願意出售了?”君世軒道。
柳橋點頭:“出售是出售,不過不是賣給君東家。”說完,不待君世軒露出不滿的神色,便又繼續:“我打算開一家鋪子,專門出售這些點心。”
君世軒眸底似乎浮現了一絲詫異,“開鋪子?”
“是。”柳橋點頭,“不過這鋪子我打算自己做。”
君世軒聞言面上並無動怒之色,語氣也仍是淡淡:“如果我沒記錯,這麼做違反協議。”
“作爲補償。”柳橋淡定道:“我將鋪子的一成股給君東家。”
“一成股?”君世軒笑了笑,“就跟腐竹作坊一樣,不過這次是你我調轉。”
“不。”柳橋搖頭,“腐竹作坊我既出錢也出力,而鋪子的,君東家不需要出錢出力,只需要等鋪子賺錢了之後分銀子就是了。”
君世軒沒有即可回話,而是審視着她。
“君東家。”柳橋繼續道:“你放心,我不是要甩開你自己另立門戶,只是這點心鋪子一直都是我的心願,我希望它只屬於我,就算不能完全屬於我,也希望我自己能夠決定它的未來,能夠完全掌控,這種心思,相信君東家能夠明白。”
君世軒笑了笑,卻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無妨。”柳橋微笑道:“三年後,不,兩年後,我再開就是了。”
君世軒不語,不過臉上的微笑也沒有消散。
“其實這件事對君東家來說有利無害。”柳橋緩緩解釋,“如今君家已經獨霸了欽州的酒樓也,若是連點心鋪子這樣的小生意也插一手的話,估計會引起更多人的不安,到時候恐怕若是羣起而攻之,君家怕也會承受不住,便是承受住了,對於君東家的擴張計劃恐怕也會有阻。”
“這麼說來,你是一心爲了我着想?”君世軒淡淡笑道。
柳橋微笑:“君東家以爲如何?”
“你都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了,我若是不答應,兩年之後你我恐怕就要化友爲敵了。”君世軒笑道,“我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那麼我就多謝君東家了。”柳橋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君世軒端杯,“雖然說是補償,但是一成的股我也不能白拿,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柳姑娘不需客氣。”
“一定。”柳橋微笑道。
這一次見面,愉快散場。
……
跟君世軒談妥了之後,柳橋便開始在縣城尋找合適的店鋪,有了上次找房子的經驗,這一次尋找鋪子不需要再走太多的彎路,直接找了一箇中間人,給了銀子託付他去找就是了,還不到十天,便來信通知有好幾個地方讓她去看看。
柳橋找了一天讓林貴帶着她跟林小燕一同去了。
林小燕仍是不太願意去城裡,原因自然便是還沒有真正地放下,不過想着鋪子的事情,最終還是去了,三人跟着中間人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看過了那些鋪子,可是卻沒有一個滿意的,再一次跟中間人重申了要求,最後,找到了一間無論是地點、大小還是格局都滿意的鋪子,對方原先也是用來買點心的,不過最近打算去南方,所以將鋪子租出來,唯一不好之處便是需要二月下旬才能將鋪子騰出來。
柳橋考慮過後,還是決定等,不過要求提前簽了協議,同時也跟屋主殺了一通價,省了不少。
鋪子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便是點心的研製,爲了增加產品的數量,柳橋跟林小燕几乎窩在了烤爐前一個月,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和改進,終於在鋪子交手之前研製出了十幾款樣式,不過雖說是十幾款,可真正算起來,也就是蛋糕,餅,跟麪包三類,不過這些已經是將柳橋腦子裡的存貨給挖光了。
雖然不算多,但是應該足夠滿足鋪子的需求。
當然,後續的研究也還是要繼續,不過鋪子交收之後便是裝修,尤其是烤爐的修建,到了約定交收的日子,柳橋便跟林小燕進城去看了。
鋪子搬空了之後看上去更加闊了,這個鋪子是典型的外鋪內住的行事,前面的鋪面不算大,但是後面卻是一個院子。
院子就跟一個家一般,該有的都有,不過住的地方小了點,但是因爲之前的主人也是買點心的,所以廚房很寬闊,加一個烤爐沒問題。
接受了鋪子之後,便是開始裝修。
柳橋還是請了之前建烤爐的那班人,而除了考慮之後,還要定製烤具,之前自己家裡做自然不需要太嚴格,可是如今賣出去的,便需要講究,而且大批製作沒有適合的烤具也是不方便。
可是揚子縣目前爲止沒有烤制瓷器的作坊,無奈之下,柳橋只好去找了一趟君世軒,而君世軒也果真如他所說的,答應了幫忙打聽,也沒有多問,更沒有試圖利用這件事插手她的鋪子,至少目前爲止是這樣。
烤爐開始建造,君世軒那邊也傳來好消息,說找到了一家願意定製的作坊,不過還得先看她需要什麼瓷器。
柳橋當即帶着繪製的圖紙去找他。
“阿橋,我跟爹去鋪子看着,你……”
柳橋嘆了口氣,“我自己去就成了,你跟阿貴叔送我到金玉滿堂的門口放下我就成了。”
“好……”林小燕低下了頭,有些不敢看她。
柳橋靠近她低聲道:“沒事的,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林小燕擡起頭,勉強笑道:“真的?”
“恩!”柳橋點頭,“真的很好了!”算是很好了,如果是她在這個年紀,未必能夠這樣,不,就算是她如今的真實年紀,面對感情的事情也未必比她做的要好。
說起感情,柳橋又想起了易之雲,快兩個月了,雖然每隔幾日都有家書送來,可是看着那一封一封的書信,她的心裡有着說不出的鬱悶。
這丈夫不長進,女子擔心難過,可太上進了,最終受苦的也是女子,好在她也有自己的事業並未那等苦等夫婿歸來的女子,否則她恐怕連日子也不好過了。
林小燕鬆了口氣,隨後見她似乎失神,便喚道:“阿橋?”
柳橋回過神來,“恩?”
“你怎麼了?”林小燕問道,“在想什麼?”
“沒有。”柳橋吐了一口濁氣,擡頭看向頭頂有些陰沉的天,“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好。”林小燕笑道:“春雨下了,春天就來了。”
“也是。”柳橋笑道,“易之雲也該換春衣了。”準備的那些春衣應該夠吧?不夠的話他應該會自己添置,就怕他捨不得花銀子,不成,回去之後寫信提醒他一下,還有初春時節最容易感冒什麼的,要是病倒了這人也不知道會不會照顧自己。
林小燕看着她的神情,眼底的擔憂散去,她以爲阿橋是在想她的事情,沒想到竟然是在想易家大哥,“阿橋,你很想易家大哥吧?”
柳橋一愣,隨即見了林小燕戲謔的神色,頓時有些臉紅,隨後,卻理直氣壯,“自然,他是我夫君,我自然想他。”
“呵呵……”林小燕笑了出聲,隨後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容黯淡了下來。
柳橋蹙眉。
“阿橋,要不你去州府看看易家大哥?”林小燕不待柳橋開口便道:“鋪子的事情我可以做好的。”
柳橋看了看她,沒有追問下去,搖頭道:“不了,他現在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我去了只會打擾他,再說了鋪子的事情還有的忙了,而且三月份,你們也要開始農忙,我怎麼能扔下你一個人?再說了,下個月他也就回來了。”
“好。”意在轉移柳橋注意力的林小燕沒有堅持下去。
到了城裡,林貴拉着兩人到金玉滿堂,柳橋下了車,“我待會兒自己過去就成了,阿貴叔不必來接我。”
“好。”林貴應了聲,便拉着林小燕往鋪子去。
柳橋租下的鋪子不算是揚子縣最繁華的地段,但是也不差,離金玉滿堂所在的第一大街隔了兩條街,目送了林小燕父女離開之後,柳橋便進了金玉滿堂。
“阿橋姑娘來了。”掌櫃的見了便迎了上來,笑容滿面,像是有什麼喜事似的,“阿橋姑娘是來找東家的吧?真不巧,東家剛剛走了。”
“剛剛走了?”這麼不巧?
“恩。”掌櫃笑道,“剛剛老夫人派人來說少夫人被診出了喜脈了,讓東家趕緊回去,東家很高興,說加我們所有人一個月的工錢,然後就趕回去了!”
柳橋一愣,隨後笑道:“那真是大喜事了。”
“是啊,我們要有少東家了。”掌櫃笑道,“今天東家應該不會來的,要不阿橋姑娘說下什麼時候再來,我明日見了東家好跟他說?”
“也不一定要見君東家。”柳橋笑着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信封,沒有寫任何東西,卻裝着她繪製的烤具圖樣,“君東家有大喜事,估計這兩日都不會來酒樓的,勞煩掌櫃讓人將這份東西轉交給君東家,我就不打擾他了,掌櫃也待我恭賀君東家一聲。”
“好!”掌櫃點頭,接了過來。
柳橋客氣了兩句便告辭,走出了金玉滿堂之後,便想着君世軒要當爹的事情,這並不算奇怪,成親幾個月了,有孩子很正常,可是……表兄妹啊,目前爲止她還真的沒有親眼見過一對錶兄妹的夫妻。
作爲如今還算是愉快的合作伙伴,她衷心希望這孩子沒問題。
回了鋪子,想了想,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林小燕,總好過她在別人的口裡聽說這事,而如柳橋所料,林小燕在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僵了臉色,好半晌,才擠出了笑容,“這樣很好啊,君東家要當爹了。”
“小燕……”
“阿橋……”林小燕打斷了她的話,“我沒事,真的沒事……”說罷,看着柳橋,掙扎了半晌,“阿橋……我心裡還有難過……阿橋,我是不是很不要臉?” шωш ◆тTk ān ◆c ○
“慢慢來,會好的。”柳橋只能道。
林小燕抿了抿脣,點頭:“恩,我一定可以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
君世軒要當父親這事對柳橋影響不大,而要真的說什麼影響,那也是好的,他們夫妻成親幾個月便懷上了,那證明感情還算是不錯的,那君少夫人應該不會再懷疑她了。
而沒過幾日,林旺便來說草圖已經交給了作坊了,十天之後便能交貨。
進入三月,便開始農忙了。
林貴家自然也要,所以每天他一大早送她們去了鋪子,然後再回來,下去再去接,柳橋想着讓他下午下完地再去接太累了,便決定走着回來。
林貴起先不同意,最後被林小燕勸服了。
柳橋這每天進城裡去忙的,鋪子的事情自然得跟家裡的人交代,當張氏聽說了這件事的時候,頓時臉都白了,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閨女竟然不聲不響地開了一間鋪子,她原本以爲柳橋進城去不是去作坊裡面做工就是出去散心,因爲易之雲走了之後沒多久,柳橋便窩在作坊裡面一個月,原本她也是擔心的,不過因爲有林小燕陪着,她就由着柳橋,心裡想着她高興就好,可是現在……
“阿橋,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張氏的話怎麼也說不全,因爲她不知道該罵女兒還還是該擔心。
雲氏也是皺了眉頭,“阿橋,爲何不跟我們說?”
“擔心做不成。”柳橋低着頭一副認錯的態度。
雲氏繼續問道:“雲兒知道嗎?”
“不知道。”柳橋搖頭,“我不想讓他擔心。”
雲氏沉吟會兒,“一定要做?”
“娘。”柳橋擡頭看着眼前的兩位母親,“我知道我這樣做有些冒險,我也知道我還小,但是,我想做下去。”
“阿橋!”張氏急紅了臉,“你才幾歲?怎麼能夠開一個鋪子?!還有,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開鋪子?”她沒做過大事可是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這開一個鋪子需要多少銀子?“阿橋,這鋪子不是你會做兩道點心就可以開的,你聽孃的話……”
“親家母。”雲氏打斷了張氏的話。
張氏見雲氏開口,臉色頓時蒼白起來,“親家,你先別生氣,阿橋這孩子我說,我好好說說她,一定不會讓她胡鬧的!”
“親家母先別急,我沒生氣。”雲氏淡淡地道。
張氏不信,再明理開通的婆婆也不會真的不生氣,“親家母……”
雲氏擺擺手制止了她的話,然後看向柳橋,“阿橋,真的要開?”
“恩。”柳橋點頭,“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要是現在停下,先前花出去的銀子就成冤枉錢了。”
“好。”雲氏道,“既然你決定要繼續,我不阻止。”
“親家母?!”張氏不敢置信,阿橋才九歲!九歲的孩子能開鋪子嗎?
雲氏繼續道:“不過以後做事不能再這樣瞞着!你再聰明也是一個孩子。”
“好。”柳橋認真點頭,
雲氏看向面色已經難看的不能再難看的張氏,“親家母,阿橋這孩子一向懂事,不會胡來的,既然她決定了要做,我們就由着她吧,如果你不放心,往後多幫着她就是了。”
張氏看了看雲氏,又看了看女兒,萬般掙扎之下,點頭,有氣無力地道:“我聽親家的……”
柳橋見了,知道還是得話心思去勸張氏,可是之後想了想,再勸估計也沒用,不如就讓她看,等她看着她其實可以承擔這件事的時候,她自然會放心。
或許,該是時候讓她見到她真實的一面。
於是,柳橋什麼也沒說,只是讓她明日陪她去鋪子。
次日一大早,張氏就嚴陣以待了。
柳橋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動和愧疚,還有些苦澀,希望她見到了她真實的一面之後不會跟雲氏之前一樣覺得她是妖魔。
而事實上,柳橋低估了一個母親的愛。
張氏在見到了女兒如一個大人一般將所有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的時候,先是震驚,接着再震驚,再接着再再震驚,最後,如木頭一般地回到家裡,吃晚飯的時候也是魂不守舍。
柳橋以爲她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這般,然而,第二天,她卻紅了一雙眼睛堅定地告訴她,“以後有娘在,你不會再受欺負!”
柳橋傻眼了。
“阿橋,相信娘,這一次娘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張氏哭了,傷心愧疚,“再也不會讓你受欺負了!”
柳橋還是有些不明白。
張氏卻以爲她是不信,抱着她哭了起來,“阿橋,對不起,都是娘不好……如果當時娘沒有丟下你,你就不用吃這麼多的苦……都是娘不好……”
柳橋愣怔了許久,方纔漸漸明白,張氏沒有覺得她不正常,更沒有發覺其實她不是她的女兒,而只是認爲她之所以如此有能耐,如此老練,是因爲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而她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她當日拋棄了她,柳橋說不出此時心裡是什麼感覺,愧疚,有,心酸,也有,高興,也是有,還有其他找不到形容詞的,可是最後,都融爲了一股溫暖的泉水,包裹住了她的心,“娘,我相信你。”
老天將她扔到了這個陌生的失控,卻給了她疼愛的父母,還有易之雲,還有云氏,還有林小燕,也算是待她不薄。
張氏聽了這話,哭的更加傷心了。
柳橋任由着她哭,盡情地發泄心中的痛苦。 шшш▲ tt kan▲ C O
而這一日之後,張氏便如同她所承諾的,盡一切的能力幫柳橋,不會的事情便讓林小燕教,從鋪子回來之後,便又去村子的作坊中翻地種菜,許是嚐到了過年前買豬的甜頭,今年她一口氣買了六頭豬仔,爲了伺候這六頭豬仔,她打破了去年一直不敢跟村裡的婦女往來的恐懼,竟然主動跟村裡的婦人一同去割豬草餵豬,而到了晚上,又向雲氏學刺繡,因爲繡品可以賣錢,因爲她覺得她的閨女如今一定很缺銀子!
於是,最終張氏比柳橋這個正主兒都要忙。
張氏忙的暈頭轉向的,柳橋自然心疼,可是看着她眼中的光彩,她最後還是沒阻止,只是提醒她休息。
如今的張氏內心一定是很充實的。
……
十天之後,瓷器作坊果真將她們定製的瓷器送了過來,柳橋親自查看過後,鬆了口氣,她還擔心做不成了。
正打算付錢的時候,對方卻說君東家已經付了。
柳橋挑了挑眉,先按下了這事,隨後將送來的瓷器放在了水中浸泡,清洗乾淨上面的雜質,浸泡了一天一夜之後,便開始使用。
“阿橋,真的比我們之前的要好看多了!”林小燕看着用專用的烤具烤出來的蛋撻,笑道,“還有這個盤子,將蛋撻放上去,一下子可以烤很多個!”
“恩。”柳橋也是比較滿意,隨後看向張氏,“娘覺得怎樣?”
“好!好看!”張氏笑道。
林小燕繼續道:“阿橋啊,現在東西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張?”
“三月二十五。”柳橋道。
林小燕問道:“那沒幾天了,不過爲什麼要選這天啊?你請人看過了這天是好日子嗎?”
“沒有。”柳橋笑道,“三月二十三是我生辰,易之雲說過會回來。”
三月二十三是她這輩子的生辰,而三月二十五,是她送到孤兒院的日子,至於她真正的生日,除了那拋棄她的父母之外,誰也不知道。
不過不要緊了。
現在她一切都好!
林小燕一愣,隨即呵呵笑道:“阿橋,你就想着易家大哥!”
“對哦。”張氏也道,不過不是迴應林小燕這話,而是道:“三月二十三,阿橋的生辰!”說完,便面露愧疚,“娘差一點就忘了。”
“現在還來得及。”柳橋笑道,“那天娘給我做壽麪?”
“好。”張氏點頭。
林小燕也笑道:“到時候我給你做一個生日蛋糕!”
“好啊。”柳橋應道。
……
之後兩天,柳橋又去了一趟柳家村,而這時候柳河已經養了十幾只奶羊了,而在聽了柳橋說了鋪子的事情之後,因爲有云氏跟張氏已經知道且支持的前提下,他便以爲是易家開的,柳橋只是幫手,也沒有太大的震驚,然後拍着胸口保證奶油的供應一定不缺!
這時候林小燕想起了一件事,“阿橋,我差一點就忘了,我們這鋪子叫什麼名字啊?開張可是要一個名字的,還得打一個牌匾!”
“美食坊。”柳橋笑着,說出了這三個字。
林小燕對這個名字有些詫異,但是也沒有改變柳橋注意的心思,當即便同意了,“好,就叫美食坊!我這就去讓我爹去大牌匾!”
而一天之後,牌匾便打開了。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着開張的那天了,也等易之雲回來,而就在她生辰的前一日,易之雲終於回來了。
柳橋看着門口的人,又一次怔住了。
這一次回來易之雲不但高了,也黑了,臉上的少年稚氣更是全脫了,現在用少年一詞來形容他,再也不合適了。
可是……
唸書習武就真的可以讓一個人改變如此大?
柳橋很想問一句,你是不是易之雲。
當然,這般傷人的話她是說不出來的,只是……
“大少爺,都快成黑炭了,你就存心讓我們擔心?”這才幾月的天,他就曬成了這個模樣!
易之雲卻是笑了。
張氏跟雲氏見了他,也是嚇了一跳,易之雲解釋說他除了跟那夫子唸書之外,還給蕭瑀一起學騎馬,所以纔會曬黑了的。
好在很精神,不然誰也不放心。
這一次易之雲回來,除了行禮之外,還帶回了一個箱子,卻不讓她碰,柳橋大約有些想到那是什麼,所以也很配合不去碰。
原本還想審審他這些日子在府城到底怎麼把自己曬的這般黑,可是沒想到他一沾炕便睡着了,柳橋也只好作罷。
第二天,便是她的生辰。
張氏一大早便起來忙活,給她煮了三個大紅雞蛋。
中午的時候吃的是壽麪。
張氏跟雲氏給了她一個大紅包,而易之雲也終於讓她去打開那箱子了,如她所料的,箱子裡面的東西是送給她當生辰禮物的。
箱子很大,她雖然給了易之雲不少的銀兩,但也不會弄一箱子的禮物回來,所以她估計是些特產什麼的,再厲害些的便是衣服,可是沒想到將箱子打開了之後,竟然是一箱子的書。
“這是……”柳橋目瞪口呆,“給我的生辰禮物?”
“恩。”易之雲點頭,“喜歡嗎?”似乎有些緊張。
柳橋拿起了一本,竟然是本大周風物誌,又翻了幾本,更是瞠目結舌了,不用再去翻了,這一箱子的書都是上回她說過想要的大周風土人情的書籍,她擡頭看着眼前眼露緊張的人,她是該怪他沒有浪漫細胞,還是該感動他將她無意中的一句話放在心裡?好吧,兩樣都有,所以最後似笑非笑地道:“幸好我不賭錢,否則這以後還不輸的青光了?”
易之雲一怔,隨後,笑了,“你喜歡。”
“喜歡。”柳橋笑道,“你送的都喜歡!”
易之雲終於舒了口氣了。
當天的晚飯,跟上次他生辰一樣,他們兩個人單獨過,蛋糕也有,不過是林小燕做的,其他吃的,都是易之雲親手準備的。
這是柳橋在這個時空過的第一個生辰,很高興。
第二天,她將鋪子的事情告訴了他了。
易之雲先是驚訝,然後是擔心,而在聽說了張氏在幫忙,而云氏也不反對之後,便也沒說什麼,只是神色仍有些糾結。
柳橋無奈,“放心,相信我,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易之雲凝視着她,“嗯。”
柳橋知道他還是不放心,不過這不是言語可以解決的,“待會兒跟我一同進城去看看?”
易之雲聞言之後卻面色一震。
“怎麼了?”柳橋蹙眉。
易之雲臉色糾結了半晌,“阿橋,阿瑀也跟我一起回來了。”
“啊?”柳橋訝然,“我就奇怪了,不是說好了這次跟你一同來談談酒坊的事情嗎?怎麼沒來。不對,他來了,怎麼不見人?”
易之雲臉有些掛不住,“他知道我們家裡住不下就在城裡的客棧住下了。”
“哦,”柳橋點頭,隨後,眯着眼睛看着易之雲,似笑非笑的,“大少爺,你怎麼現在才說?不會是將人家給忘了吧?”
易之雲臉色尷尬,“我們馬上進城!”
柳橋卻哈哈大笑,“好,進城,進城!不過大少爺,你這算不算是見色忘友啊?”
“胡說什麼?”易之雲板起了臉,“你是我媳婦,我見了你忘了他有什麼奇怪的?”
柳橋笑的有些花枝亂顫。
易之雲的臉頓時又黑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