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回家!
不能殺他?
柳橋嘴邊泛出一絲冷笑,旋即看向徐茂,見他面色深沉,並未即可拍響驚堂木,喝止田三的囂張,顯然也不是真的要大義滅親。
只是……
“大人,既然有人證證明田三事前根本不認識張阿寶,那小女子先前猜測他爲了謀害我們易家而一直暗中窺視的推斷就不成立了。”柳橋正色道,“不過,他既然不認識張阿寶,卻能夠在被抓獲之後編造出這樣一番污衊之詞,因而小女子以爲田三必定是受了他人指使,而指使她的那個人纔是真正想要害我夫君,害我易家之人!還請大人嚴加審問田三,將那幕後之人揪出,還我易家一份安寧!”
“阿橋!”易之雲轉身,低聲叫了一句,眼中有着極深的不贊同。
柳橋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這件事必須這樣處理,“大人,那人指使田三污衊我夫君,只要我夫君定罪伏誅,易家就剩下我們兩個寡婦,別說是如今手裡頭的銀錢,就算是手中的豆芽菜秘方也定是保不住!這樣那幕後之人甚至不需要公然謀害我們便可以達成目的!大人,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暗藏如此惡毒之人,如果不將其揪出,揚子縣往後恐怕再無寧日!我們易家不過是一個憑着祖傳手藝賺的一些閒錢罷了都被如此算計,城中的富戶豈不是更加日日難安?”
便是到了現在她也還是摸不準徐茂的態度,所以與其讓他將來因爲那幕後之人或者爲了他的小舅子再找麻煩,不如在這裡就將這件事說破!
田三卻嘿嘿兩聲,“大人,我有沒有被人指使你最清楚!”
徐茂目光掃向田三,冰冷深沉,似乎也泛着掙扎,半晌之後目光凝定,一敲驚堂木,喝道:“犯人田三,謀害張家村張阿寶在先,污衊易之雲在後,如今陰謀被揭露還如此張狂,公然威脅本官,本官若不定你重懲,我大周律法何在?!”徐茂沒有沉默多久便沉聲喝道,“依照大周律法,殺人者從重處置,你在殺人之後還諉過他人,更是罪加一等,今本官判你斬立決,以張國法,以安死者之靈,來人,將犯人押入死牢,待本官上奏刑部,擇日行刑!”
柳橋眯了眯眼。
田三面目更是猙獰,“大人!你……”
“來人,將他押下去!”
“大人,你徇私舞弊!大人!是你的小舅子黃萬讓我污衊這易之雲的!是他!是!如果有人要害他們易家,就是他!”
這話一出,衆人震驚。
田三自知是死定了也不再懼怕什麼,“他說只要我說是這易之雲買兇殺人,就可以救我!他也知道那五百兩的事情!他還收了我一百兩!當時他還問究竟是誰這麼大方!我說的那些話都是他告訴我的!”
公堂之外衆人仍是震驚無比,便是公堂之上的安夫子也不敢置信,徐茂來了揚子縣之後政績還算清明,而他的小舅子……平日雖然紈絝了一些,但是徐茂一直壓着,倒也沒有生出太大的亂子來,可如今……
安夫子看向徐茂,見他面色鐵青,眼底隱隱有着波動,便明瞭他是知道此事,心裡不禁嘆了口氣,卻不知是嘆息徐茂竟然有如此小舅子,還是嘆息徐茂竟然包庇。
“嘿嘿!”田三看了自己製造的震驚場景,獰笑繼續火上添油,既然他活不成,那就多拉一些墊背的,目光射向柳橋,“賤丫頭,我是污衊了易之雲,可這指使的人是黃萬,黃萬是縣令的小舅子,說不定這真正的背後之人就是縣令大老爺!賤丫頭,你想過安寧的日子?我呸!老子會在黃泉路上等你們一家子!當日若不是你們不要那筆銀子,我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賤丫頭,你們等着!老子就算死了也會化作厲鬼來找你!”
柳橋雙手握緊,面色凝重,看向徐茂,“大人,事到如今田三竟然還在污衊他人,還請大人明察!”
徐茂眸光一顫。
“大人,小女子豈會懷疑大人是那幕後真兇?”柳橋擡頭揚聲道,“大人來了揚子縣之後,如何勵精圖治,如何對待百姓,都有目共睹!”轉身面對堂外衆人,“大人爲人爲官如何,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們覺得大人可能做出這等事情嗎?”
堂外衆人愣了一下,旋即紛紛開口,都是譴責田三相信徐茂的,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不想惹事,但都是站在徐茂這一邊的。
看着紛紛開口的百姓,徐茂握着驚堂木的手發緊,眼底隱藏的愧色更濃。
“田三,你若是能供出幕後指使,說不定往後下了地府還能夠減輕一些罪孽!”柳橋盯着田三繼續道,“至於你所說的什麼大人小舅子,大人就是那幕後之人,田三,你的這個指控比污衊我夫君更加荒謬!”
“賤丫頭——”
“如果大人或者大人的小舅子真的有心奪我們的秘方錢財,有的是辦法,何必費這樣的心思?還讓你來當這個中間人?揚子縣中,如果大人容不下一個百姓,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可以將那人置之死地而且不會落得任何的後患把柄,又怎麼會給你一個反咬他的藉口?!田三,你將所有都當成了傻子不成?!”
“對啊,大老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死到臨頭還像惡狗一樣咬人!”
“我呸!說大老爺指使他,他也不看看他田三是個什麼東西!”
衆人紛紛譴責。
徐茂喉嚨滾了滾,然後拍響了驚堂木,沉聲道:“來人,將田三給本官押入死牢,待刑部覈實之後擇日行刑!”
“不——不——”田三還在叫囂,不過一句話也沒說完全便被押他的衙役給堵住了嘴巴了,不管田三說的那話是真是假,都不能讓他再說下去,更不能去確實,大老爺是個好官,可好官也是官。
田三被押走,徐茂也沒就這樣揭過這件事,而是沉聲道:“易柳氏,你所指控田三幕後有人指使,那人便是欲謀害你們易家之人,本官會徹查,若有結論會知會你們,不過你們放心,只要本官是揚子縣的縣令,斷斷不會允許揚子縣出現這等謀財害命之事!”
柳橋磕了一個頭,“謝大人。”
徐茂見狀竟是鬆了口氣,隨後又道:“至於易之雲,如今事實已經查清,一切都是田三污衊,你與張阿寶之死並無關係!不過當日你與張阿寶口角繼而動手一事卻亦是有錯,張阿寶固然不該污衊你母親,你維護母親也是孝道,但是身爲讀書之人,君子動口不動手,當日你若沒因怒而動手,可能就不會給人污衊之機。”
說罷,看向安夫子,“安夫子,本案的死者張阿寶和易之雲都是你們私塾的學生,張阿寶無辜枉死,但既入了學卻沒有好生唸書考取功名報效朝廷,反倒流連煙花之地,還與人衝突枉死,其品行實乃低劣!易之雲雖仁孝,可當日捐出大筆錢財卻沒有後續跟進,讓小人據爲己有,埋下今日之禍,處事實在不周!安氏私塾雖然不是官方私塾,但是在揚子縣也是數一數二的私塾,本官望安夫子往後注意!教書育人,教的不但是四書五經,授弟子道理也是要事!”
安夫子面色有些難看,但是也沒有推卻責任,從出了這事之後他就知道私塾的名聲一定會受損,再多的掩飾最後只會更加的不堪,還不如堂堂正正認了錯,他當即鞠躬,言往後一定更加註意學生的一切。
柳橋扯了易之雲一把。
易之雲看了看她,然後也伏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表示以後一定改正。
徐茂也沒爲難,將話題轉向你了本案關鍵的證人燕紅,目光凝定會兒,沉聲道:“燕紅,念在其最後出來作證,沒有造成太大的後果,這一次姑且饒恕。”
燕紅俯地謝恩。
就此,這件買兇殺人的案子便落了,至少面上是落了,至於田三幕後之人,柳橋知道不會再有如今這樣當衆審問的機會。
徐茂或許不像狼狽爲奸,只是如今觀他的行爲也不會爲了區區一個易家而鐵面無私。
易之雲身上的枷鎖解了,雲氏連忙上前查看兒子是否有事。
徐茂看了看雲氏,並沒有上前,正欲退入後堂,卻發現一道目光也在審視着他,看了過去,卻是柳橋。
柳橋咧嘴一笑,審視的目光收起,像是注視不過是爲了感激。
徐茂一愣,目光之中難免又添了驚訝,小小年紀,又是個女子,竟然能在公堂之上做出此番行爲,這……徐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形容,但是也沒有多想,只當她是聰慧或者被逼入了絕境,所以纔會如此,不過,他倒是感激她最後的那番話,否則他如今就算不會真的淪爲這樁案子的幕後黑手,恐怕名聲也毀了,想至此,他的目光也多了審視,這小丫頭是真的相信他還是……目光轉向雲氏,今早她的那番話,那句婚書……徐茂又想起了昨夜到訪的那人,最終嘆息,此事,終究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他如今能夠做的,能給爲他管教不善而給出的彌補,便只有還易之雲清白,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之下照看一下易家。
尋思到此,心驀然沉甸甸的,神色也有些頹然,轉身回了後堂,這才入了後堂,面色又沉了,還有一件事可以做!也必須做!當即喚來了府邸的管家,責令他一定要將黃萬找出來!
……
卻說公堂上,大老爺退堂了,衙役散開,圍觀的百姓看夠了熱鬧也開始散了,林小燕衝了進來,臉上有着興奮還有殘餘的擔憂,“阿橋,太好了!太好了!沒事了!”
柳橋笑了笑,然後轉身面色不好的安夫子,上前鞠了一躬,道了謝,“今日如果沒有安夫子,我夫君恐怕不會這般輕易洗脫嫌疑了。”
安夫子卻冷哼一聲,沒領她的謝,“老夫不過是盡了老夫爲人師表的責任!如果你夫君真的清白,就算老夫不來,他也不會有事!”
柳橋沒在意,看向易之雲,眼睛眯了眯。
易之雲看了看她,然後上前,跪下,“學生給夫子給私塾添了麻煩,請夫子恕罪。”
安夫子看向他,面色嚴肅,“此事容後再議!”也便是說私塾方面還有處置。
柳橋嘆了口氣。
易之雲垂頭應了。
“不過……”安夫子又道,“你們易家倒是真的有福氣,你的這個童養媳這兩日爲了你的事情上跳下竄的,雖然失了體統,但是也是一心爲你,易之雲,好生待人家!”
童養媳本就第一人等。
“我會的。”易之雲擡頭道。
安夫子見他神色堅毅,倒也消了幾分怒意,又掃了一眼一旁似乎若有所思的雲氏,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轉身帶着一幫學生走了。
“阿橋……”這時候陳捕頭走了過來,“沒……沒事就好……”剛剛他聽了她要揪出幕後指使的時候頓時生了冷汗,好在最後她沒有繼續,“不過阿橋……田三的話……”
“陳捕頭,我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柳橋正色道,“你放心。”
陳捕頭臉色有些僵硬,囁囁半晌,還只是說了一句那就好。
“這丫頭的確聰明。”這時,跟在陳捕頭後面的一個老頭插了話,柳橋看過去,竟是李狀師,不想他也來了。
“只是可惜,是個女娃兒!”一邊說着一邊可惜地走了。
柳橋笑了笑,沒放在心上,就算不是女娃恐怕也不會跟着他當狀師,轉身看向眼前的公堂,雖不能揪出那幕後害人之人,甚至連黃萬也不能追究,可如今的結果已經是很好了。
“我們走吧。”她轉過身看着易之雲。
易之雲深深地看着她,“嗯。”
一旁雲氏眸光微微一沉。
一行人離開了衙門,被關了兩天的易之雲看着外面廣闊的天,愣了會兒,他以爲他再一次走出衙門便是行刑那日,可是如今……
“走吧。”柳橋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微笑道。
易之雲眼底有什麼東西暈染了開來,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嗯。”
一行人上了驢車,走離了衙門之後,柳橋才問向了林貴,“阿貴叔,你怎麼找到那個證人的?”
“是啊爹,你怎麼找到的?”林小燕也問道。
林貴這時候纔想起了自己還有一件事沒跟柳橋說,“啊……是金玉滿堂的掌櫃將那女子交給我讓我帶來衙門的,對了阿橋,掌櫃說你事情結束之後讓你去一趟金玉滿堂,說是他們東家找你!我……我剛剛着急……差一點就忘了……”
“爹,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說忘就忘?”林小燕不滿道。
林貴訕訕,“我……我上了公堂……腦子就……就……”
“小燕。”柳橋笑道,“這不怪阿貴叔。”
林小燕自然也知道自己爹是什麼人,“我也沒怪,只是說說,爹,你別生氣啊。”
“不生氣,不生氣……”林貴笑道,“那阿橋,現在是去金玉滿堂還是……”
柳橋看向易之雲。
“去金玉滿堂,我陪你去!”易之雲聲音深沉。
柳橋看了看他,“還是我自己去吧,你被關了兩天,先回家梳洗休息一下,還有……”轉眼看向雲氏,卻見雲氏也是在看着她,可目光卻讓她心裡咯噔一下,“孃的臉色不太好,你陪娘先回去。”
“可是……”
“我讓小燕陪我去!”柳橋道,“不會有事的。”
“易家大哥,沒事的,我陪着阿橋!”林小燕道。
易之雲眼底仍是不願意,可盯着她半晌,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柳橋讓林貴先送她到金玉滿堂門口,放下她和林小燕之後,再讓他送易之雲母子回村裡。
柳橋入內,掌櫃便上前說君世軒已經在等着她了。
林小燕沒跟着柳橋一起去,而是在樓下等着,柳橋也沒勉強,而且,她也不希望林小燕上去,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牽扯到她的好,那燕紅,究竟是真的是證人還是君世軒找來的,如今還不好說,不過,不管是哪樣,君世軒對她的幫助似乎有些過了點,而他如此做,不是另有目的便是真的是好人。
她希望他真的是好人。
進了雅間,便見君世軒坐着,身旁仍是胡叔陪伴。
柳橋上前,先是鞠躬致謝,“多謝君東家仗義相助。”
“舉手之勞。”君世軒道,“聽聞柳姑娘在公堂之上脣槍舌戰,只是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
“無奈之舉罷了。”柳橋道,“幸好沒鬧出亂子,只是,那燕紅,不知君東家是怎麼找到的?”
君世軒淡淡一笑:“君家雖然是商戶人家,但是在揚子縣紮根幾輩子,要查一些事情找一些人不是難事。”
“君東家如此幫忙,柳橋擔心往後恐怕還不起東家人情。”柳橋道。
君世軒道:“無妨,慢慢還就是了。”
“好。”柳橋也沒有再多說,儻蕩地接了這樁人情債,“只是有件事還請君東家仔細告知。”
“何事?”
“那燕紅……”柳橋神色凝重,“她真的是證人?”
“你這是什麼話?說我們少爺收買人證?”胡叔喝道。
君世軒揚手,“胡叔。”
“少爺!”
“君東家不要誤會,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而已。”柳橋正色道,“如今那陷害我夫君之人還在暗處,柳橋實在不安。”
君世軒看着她,“君家雖然有些閒錢,但是絕對不會用到不該用的地方。”
“可爲何衙門當時沒找到這燕紅?真的只是嚇壞了所以沒敢站出來說?”柳橋又道。
君世軒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柳姑娘,你們易家跟州府蕭大人有往來?”
柳橋一愣,旋即睜大了眼睛,“州府蕭大人?!”
“不久前州府蕭大人身邊的長隨去過萬花館,而昨夜,他還去了縣令的府邸。”君世軒道,“燕紅雖然是我送去衙門的,可我想就算沒有我,你夫君也不會有事。”
“君東家的意思是……有人也在暗中幫我們?”柳橋蹙眉,這不對啊,如果說那陷害他們的人就是州府大人那還說的過去,可如今卻說在幫他們……
君世軒又道:“不過有意思的是半個月前州府蕭家也來了人,而且似乎在打聽你們易家的消息,也和黃萬接觸過。”
柳橋更是不明,如果是州府的人要害易之雲,可如今又在幫他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很想弄清楚,看向君世軒。
“柳姑娘,此事我只能幫到這裡。”君世軒道。
柳橋明白,“君東家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
君世軒沒有再說什麼,拿起了桌上的那個包裹還給她,“我說過我不做虧本生意。”
柳橋上前接了過來,那正是她讓林貴交給君世軒的,看包裹的樣子是還沒打開來看過,“你放心,只要我柳橋活着一日,君東家就不會虧本!”
“那我拭目以待。”君世軒道。
柳橋拿着包裹再次鄭重向君世軒道了謝,然後才離開。
“少爺,一個小小的易家怎麼會牽扯到了州府大人蕭家?”胡叔神色凝重,如果不是他們和州府大人有過往來,認得他身邊的那個長隨,恐怕也發現不了這件事,“少爺,這件事牽涉的人……我們莫要再管下去了!”
“嗯。”君世軒應了。
胡叔鬆了口氣,他就擔心少爺會因爲從前的事情而對這個柳橋幫的太過,“只是這易家……似乎有些詭異,少爺可還要……”
“胡叔,我說過我不會做虧本生意!”君世軒道,眸色蒙了一層氤氳。
……
柳橋懷着滿腹的疑竇下了樓,可卻沒見到林小燕,反而是見到了易之雲,“你怎麼在這?我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小燕呢?”
“她陪娘先回去,我留下來等你。”易之雲道,面色雖是有些僵硬,但聲音卻是溫和的。
柳橋看着他,隨即笑笑,“好。”
“回家。”易之雲伸手拉過了她的手,道。
柳橋微笑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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