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菊花等人繫好了馬,在“百家居”留宿。說到也有些好笑,張氏等人從未住過酒樓,見了一切都感到驚奇,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好容易才分好了房,各自進房,安然入睡。
次日,菊花等人起牀,顧子清本想留衆人吃早點,但沈大山和張氏都婉言謝絕,顧子清也就不勉強了,目送他們駕了馬車回去。爲了避嫌,姜冷沒有駕馬車,仍是由沈大山駕駛。
下車後,衆人才發現今日似乎比往日熱鬧,沈大山一打聽,回來後有些支支吾吾。聽了半天,張氏和菊花才聽清楚,原來,樑梓安的婚事就定在正月十六,也即今日,新娘當然不是菊花,而是隔壁村的楊珠了,沈大山之所以這副臉色,是怕刺激到菊花。
“哦!”菊花的心確實痛了起來,但轉念一想,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與樑梓安既然不合適,就不必強求了!也罷,今日就送些禮品過去,畢竟是夫妻一場,又是同村人。
“沒事,進去吧!”菊花輕輕地笑了笑,牽了馬去繫好。張氏見了菊花的表情,只以爲她是故作輕鬆,想到女兒受到的委屈,眼淚就噠噠地往下掉,除了菊花外的幾個孩子忙安慰她,陳氏也是跟着在一旁嘆息。
姜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問菊花去不去練武,菊花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兩人這次沒去山洞裡,而是向着山內圍再進去一些的地方,菊花以前也沒進去過,她們到的內圍,不過是內圍的外側罷了,一路上,菊花只覺得後背涼嗖嗖的,似乎空中與四周有萬千隻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閃進這麼深幹什麼?怎麼不去外面?”菊花走了幾步,又實在感到一種被監視的不舒服,忍不住問道。
“這裡邊,有很多毒物,一旦有別的生物踏進,便是它們最活躍的時候,這種時候進來,等於是把性命掛在自己的身上,一切靠自己的運氣與實力,之所以進來,也是因爲這個時候,是植物靈氣最旺的時候,吸收這裡一棵植物的靈氣,可以頂得上在外邊吸收三棵植物的靈氣,在這種地方練功,可以事半功倍。”姜冷甩了一眼菊花,見她不說話,以爲她害怕,便說道:“你若怕,我們便回去。”姜冷有些責怪自己的意思,忘了她是一個女人。”
“哦,不用!”菊花了然了,怪不得剛纔一路走來,氣氛這麼詭異,並且,她還可以看到,那些高大的樹上,藏在茂密樹葉間的一條條毒蛇。雖說自己有武功了,但其實還是有些害怕的,她想着在這裡練上一會兒功,便回去,如果在這裡耽擱太久,可能隨時有意外發生。
“嗯!那便找個地方。”姜冷倒有些驚訝,這女人倒是有膽色,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姜冷在前,菊花在後。菊花發現,這大青山的內圍裡邊真的是有很多生物,景色也很秀麗。一層薄薄的霧籠罩在山的上方,給森林添了一種神秘感。說來也是令人震驚,因爲風摯國的山只有一座,也叫大青山,無論哪個村子,都是大青山的某個分支,大青山連綿數萬裡,沒有人進去過它的最中心,也不知道里邊究竟有什麼,因爲進去的人,就沒見過一個活的出來,久而久之,人們僅僅在山的外圍捕捉獵物罷了,儘管對裡邊無盡好奇,但沒人再有那樣的想法去探索,去冒險,不管怎麼說,大青山養活了許多人,如果沒有大青山,也許一些窮苦的人民會更不好過。
“這裡的路真不好走,要小心點!”菊花低頭見地上許多藤蔓,容易絆倒,便提醒道。
姜冷用劍砍掉了一些樹枝之類的東西,不料他這劍,不僅砍掉了樹枝,還砍到了一棵手臂粗的筋絡。那根粗大的筋絡被削去了一截,隨着它的扯動,四周竟然有無數筋絡騰起。
姜冷心下一驚,這是食人花?來不及再多想,那空中揮動着的數十條帶刺的藤蔓便向他們襲來。姜冷忙揮着佩劍抵禦,菊花沒有武器,只能用自己的內力打斷這些煩人的東西,本來如果只有這裡的藤蔓還好,偏偏不遠處的食人花都接收到了入侵者的信息,仔細一看,它們的根只浮在表面,竟可以移動,並不是紮根哪裡就只能在哪裡行動。
菊花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食人花,也被震憾住了。食人花,顧名思義就是會吃人,吃動物,它們靠鮮血來滋潤它們的花朵。眼前的食人花,碩大無比,巨大的花盤鑲着一張大嘴,牙齒白森森的如同利劍,空氣中瀰漫着食人花散發出的甜膩氣息,令人作嘔。
“太多了,根本打不完啊!”菊花本可以打進空間的,但這樣一來,就剩下姜冷一個人在戰鬥,除非自己拉着他,不然他進不了空間。可眼前的情形,分明兩個人碰不到一起。
“女人,發什麼呆?”菊花正想得入神,完全沒看到正向自己襲來的食人花,等到她回神時,一朵食人花已經移動到了她的面前,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她一口吞下,當成食物。
“唔!快走啊,死女人”菊花閉着眼睛,不敢睜眼,卻聽到姜冷的喊聲。而此刻姜冷正擋在自己的面前,他的一隻手被食人花咬傷了,生生地被撕下了一層皮,肩膀上也捱了幾下,血淙淙地流了出來,食人花嗅到了血腥味,瘋狂起來,正欲發動第二次襲擊。菊花慌忙地拉住了姜冷的手,心神一動,兩個人進了空間。外邊的食人花顯然是愣住了,可再找不到的氣息,片刻之後,才紛紛消散。
菊花捂着胸口喘着粗氣,嚇死人了,差一點,她就死了!
“你沒事吧?喂!”菊花這才緩過勁來,扯了一下姜冷,卻發現他面色蒼白,剛纔的手臂還在冒血,再不止血,怕是休血過多也會休克。
“你……你等等,堅持一下。”菊花有些懊惱,都怪她愣神,不然他也不會受傷這麼嚴重了,空間裡沒有房子,只有一條小溪,一片桃林,還有她種的辣椒、葫蘆、外加些做洗髮水用的草藥,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菊花見憂,只好脫下自己的外衣,撕成了布條,給他纏好了傷口,血終於止住了,但現在出去也不太妥當,雖然可以看到外邊也沒有食人花了,但也很難說它們沒有再出現的可能。空間只能做到躲藏,做不到在裡邊行走就能到達外邊,也就是說,她們進空間是在這個地方,出空間後也只會留在這個地方,不會因爲他們在空間裡做任何事而改變什麼。
“娘,不要離開我,娘!”菊花包紮好姜冷的傷口,卻發現他閉着眼睛睡着了,似乎夢見了什麼痛苦的事,眉頭緊縮着,他的身上也出了汗,竟扯着菊花不放手,高大的身子縮成一團,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嘴裡不停地喊着“不要離開”。
菊花一怔,原來,這個面癱男也有脆弱的一面,他小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見姜冷瑟縮的樣子,菊花以爲他冷,遲疑了片刻,還是伸出手抱住了他,輕輕拍打着他的背,安慰道:“娘……娘在這裡。”
姜冷安穩地睡着了,睡夢中的姜冷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一夢裡,一場熊熊的大火還在燃燒着,屋子在烈火中燃成灰燼,姜冷揮舞着雙手,想要衝上前去,殺了那些畜牲,身子卻被人點了火,嘴巴也封住了,於是,八歲的姜冷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娘被一羣山賊抓了,然後百般**,娘痛苦不堪,最後撞牆自盡。臨終前,她撕心裂肺地吼着:“姜兒,你要好好活着。”說完,她的生命便隨風一起消逝了。娘死了,在他面前死了,姜冷平生第一次哭泣,他還只是個孩子,命運卻是這麼對他,爲什麼?那些山賊玩累了,當晚便睡下,準備第二日將姜冷賣了,讓他做個男倌或者小廝,賺幾兩銀子花花,他們因爲喝了很多酒,橫七豎八地醉躺在草叢上,姜冷恨,這種恨讓他激發了身體的武脈,自己點開了穴,解開了繩子。那天晚上,沒有月光,姜冷從地上撿起賊首的佩劍,將他的頭砍下,又殺了所有沒有知覺的山賊,可自己的娘死了,沒法復生,家破了,他成了孤兒,開始了流浪生活,並不斷地修行,後來成立了一個殺手組織,成了第一殺手,再後來,就被李晨修所追殺……
姜冷的身子顫抖着,因爲那些回憶帶來的傷痛讓他感覺陰寒,可恍惚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溫暖起來,他似乎聽見孃的聲音,是娘在抱着自己嗎?“娘……”姜冷呢喃着出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藍天,還有一張俏麗的臉。菊花抱着他睡着了,沒有發覺他醒了。
姜冷吃了一驚,他竟在這個女人的懷裡睡着了,他睡了多久?姜冷感覺臉頰發燙,彆扭地看着菊花,才發現她的外衣給自己包紮傷口了,姜冷想了想,將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輕輕地蓋在她身上,蓋好後,挨着她身邊坐了下來,呆呆地看着天,雙脣緊閉,就這麼守着菊花。
不知過了多久,菊花醒了,她自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臉色有些潮紅,忙遞過去說了句“謝謝”。
姜冷淡淡地“嗯”了一聲,接過衣服穿了。菊花估摸着外邊應該沒什麼太大危險了,便起身出去。因爲兩個人都怕再碰上像食人花這樣的東西,腳步就加快了。
菊花這一趟還是沒白來的,她這回去的一路上就用內力吸收植物的靈氣,果然覺得神智清明,似乎武功也提升了一些,她還在武功初級,屬於下級,不宜吸收太多太久,這才作罷,兩人終於出了內圍,各自鬆了一口氣,假如沒有空間,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菊花不無慶幸!
兩人沒有急着回去,經過一番折騰,此時已是中午時分,菊花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姜冷逮來了一隻山雞,褪了皮,掏了內臟,就地生起了火,烘烤起來。山雞因爲冬天缺食,經常跑步,經過一冬的鍛鍊,肌肉飽滿,又有彈性,烘烤後色香俱全,看得菊花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馬上一人一半啃了起來,吃完後,菊花還肆無忌憚地打了個飽嗝。
“這女人,懂什麼叫矜持麼……”(⊙o⊙)。。。姜冷一臉無語,黑線飄過。
兩人吃飽了飯,又在山林裡練起了劍。菊花的劍術大有長進,一套劍法舞下來,除了內力外,竟不比姜冷差多遠,姜冷便教了她點穴術,點穴術較之劍術比較容易,難就難在那麼多穴位很難記。菊花練了幾個時辰,練得手都酸了,最後成功地將自己給點住了,還是姜冷幫忙解的穴。
兩人一起下了山,已是傍晚時分,見村子裡熱鬧非凡,原來是樑梓安家正在辦喜酒。沈大山一家也在被邀請之列,張氏沒有去,已託人帶了些賀禮去。菊花忘了去鎮子上買些首飾,索性包了十兩銀子當作賀禮,叫沈大山帶去了,她自己當然沒那份閒心思去參加喜宴了,既怕自己觸景生情,也怕樑梓安的新娘子不高興,還是呆在家更好!
樑梓安家辦這次席花了五兩銀子,比上次娶菊花時多花了二兩,紀暮珍顯得很高興,勸着大家多吃菜,而樑梓安只覺得仿若夢中,不到半年,他又娶親了,當時娶菊花的情形還在腦中回放……而這次娶的,是珠兒。
來往的賓都說着恭喜人話,祝他與新娘百年好合。他的確喜歡珠兒,覺得娶她也是正常的。樑梓安咕嚕地嚥下一口酒,往酒桌的方向望了一下,沒有看見菊花的身影,倒是看見她的奶奶黃氏帶領着沈宅的大大小小一干人馬早已來到。
難道菊花她,是怨着自己的麼?樑梓安眼神黯淡,苦笑了一聲,是的,她有理由怨自己,自己把她休了,什麼也不給,又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娶了新人,難道她不怨恨麼……算了,不來也罷,這樣更好吧。樑梓安苦笑着搖了搖頭。
沈大山持着一杯酒過來慶賀,樑梓安與碰杯後一飲而盡,沈大山見沒人望的這邊,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袋子,放到樑梓安的懷裡,說道:“這是菊花帶的賀銀!”沈大山頓了頓,又說:“她說她不怪你,希望你們好好過日子,從此彼此就當不認識罷了!”沈大山說完看着樑梓安的臉,輕嘆一聲就走了。
沈大山不明白,菊花那麼好那麼懂事的人怎麼就被休了呢?
樑梓安抱着袋子愣在當場,隔着袋子,他也能知裡邊的份量。他沉默良久,直到賓客都散了席。喜婆拜堂的聲音傳來,樑梓安纔回過神。
樑梓安進了屋,喜娘帶着楊珠進門,楊有方和楊有成樂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妹子成親,便與紀暮珍說着話。
楊珠被扶到了樑梓安身邊。先由喜娘吟唱了一首表示祝福的民歌:
“南有樛木,葛lei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南有樛木,葛lei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南有樛木,葛lei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喜娘的歌聲甜美,圍觀者都喝起彩來!
接着,喜娘主持了婚禮儀式。
“一拜天地!”
樑梓安和楊珠兩人,便對着天地靈位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上坐的是紀暮珍與楊有成楊有方,紀暮珍樂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夫妻對拜!”
樑梓安垂下身子,與楊珠對着拜了一拜。
“送入洞房!”
喜娘的音調拉得老長,身邊的人調笑着,哄着讓他們小兩口進入洞房。
楊珠由扶着先進去了,待樑梓安進去時,看到楊珠恬靜地坐在牀上。樑梓安遲延着,拿着挑子挑了楊珠的蓋頭,卻見她羞紅了臉,不敢擡看他。樑梓安輕笑出聲,摸了摸楊珠的臉頰,起身倒兩杯酒,一杯遞給了楊珠。
“梓安。”楊珠喝完了酒,羞怯地問道,“你會一輩子對我好嗎?”樑梓安點了點頭,說道:“會的,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說完這句後,樑梓安一愣,在不久前,他也對菊花說過這句話。
“那,我們……”楊珠不敢說下去,臉紅到了脖子根,又因喝了酒的緣故,一張小臉兒十分嬌俏,樑梓安只感覺一團火襲來,便忍不住吻住了楊珠小巧的脣,楊珠驚呼一聲,樑梓安趁機長舌入侵,引逗着楊珠的小舌與他糾纏,兩人由淺吻而到深吻,樑梓安的手在楊珠身上游移,最後衣物褪盡,房間裡暖意無限,只聽見一片令人心醉神迷的聲音……
“你前夫成親?”屋頂上,姜冷與菊花凝望着天空,看着天上的繁星,一時無語,還是姜冷打破了僵局。
“嗯”菊花提着一樽酒,咕嚕咕嚕地喝下去一大口,笑道:“他成親了,挺好的!”菊花喝着笑着,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僞裝的堅強,姜冷竟感到一陣心疼。
“別喝那麼多,醉人!”姜冷皺了皺眉,想搶過酒樽。
“沒事……沒事……喝……不醉……醉的!”菊花拍掉了他的手,又喝下了剩下的半樽,將空樽往空中一拋,樽子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碎了。
“你們怎麼分開的?”姜冷問出口,連他自己也一愣,他何時這麼八卦了?
“哦!”菊花想了想,將以前和樑梓安的過往一五一十地說了,姜冷安靜地聽着……
菊花講完了,擡頭看着月亮,無奈地笑了笑,見姜冷沒有說話,也沒有多大去理會他,而是唱起了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闋,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倚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相別時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菊花唱罷,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對手江琦,還有陌子千。她前世對他那麼好,最後卻辜負了自己的父親,落得如此下場!幸好老天可憐她,讓她如今有了家人,有了愛她的張氏,有了用功讀書求上進的簫兒和樹根,有了活潑可愛的青草和心兒,有了……老天待她可謂不薄,菊花欣慰地露出了微笑,在屋頂上睡去了。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姜冷喃喃地說道,這兩句詞句也觸動了他的心絃。望着身邊睡得跟個孩子似的菊花,姜冷不禁笑了笑,手掌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龐,“女人,從此我來守護你便好了…”不知什麼時候,姜冷已經對菊花產生了一絲情愫,菊花讓他捉摸不透,有時她r會粗俗地破口大罵,像個鄉下村姑;有時她巧笑倩兮,惹人憐惜;有時她羅哩羅嗦的像只小麻雀,有時她卻安靜唯美……不管怎麼樣的菊花,姜冷斷定了一點,他感覺……他自己已然喜歡上了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