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輿論當事人的菊花卻沒有多想,順其自然吧。
“喲,什麼味兒?”
沈美芝剛下馬車,就掩着鼻子嫌惡地皺起了眉頭。“娘,美芝來了!”說話的正是李氏,正挑豬食呢,見着來人是沈美芝,眼睛都亮起來了,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着她身上穿的衣服,這穿的是上好的綢緞吧?這面料,估摸一匹得二兩銀子,還有那馬車,嘖嘖!李氏甩了甩沾上了泔水的手,笑着湊到沈美芝眼前,朝車裡張望。
“喲,大姑子,這回又帶了啥東西回來,俺來幫你提吧,別讓你累壞了。”李氏說着便要動手上前,心裡想着在娘來之前先私藏一點東西,哪怕是塊糖那也是好的。
“幹啥呢?餵豬去!”黃氏很不巧的從屋裡走出來了,一眼看穿李氏那貪財的樣子,心想:哼,這兒媳婦膽子大了?竟然起了那樣的心思。黃氏板着臉,朝李氏喊道:“杵啥呢?不用幹活了?”
李氏心有不甘,但沒法說什麼,好歹小姑子帶來的東西算是公中的,到時候她也會分到一些。想到這兒,李氏便綻開了一個笑臉,又挑起了豬食桶子,道:“娘,媳婦這就去。”黃氏見李氏走了,臉色才緩和過來,拉着沈美芝的手,噓寒問暖。
沈美芝是黃氏唯一的女兒,她從小就對這個閨女特別疼,沈美芝跟沈大柱是顏值比較高的兩個,黃氏的心裡也時常會偏向他們一點。
“美芝啊,怎麼這麼久沒來看娘,娘和你爹都想你了,快,快別乾站着,進屋暖和。”黃氏招呼沈美芝進屋,自己便去馬車上搬東西。沈美芝帶來的東西很多,足足有兩大袋,還有一籃子肉和菜,黃氏喜笑顏開,趕緊將東西搬了進去。
“張氏,在哪兒呢?給老孃打盆水來。”沈美芝進了屋,想喊張氏打盆水給自己暖一下手,卻不見人影。“張氏,死哪去了?”沈美芝不禁火大,這張氏,平日裡手腳挺快的,今天怎麼了?喊了幾次沒人應?
“啊?是妹子回來了?累了吧,快喝點水。”沈大柱待在房裡與彩娘溫存,知道妹子回來了,便出來迎着。
“大哥,張氏呢?”沈美芝見不到張氏,心裡有氣,心想等會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叫她敢怠慢自己!
“呃,這個,我把她休了!”沈大柱有些尷尬,但想着近日的傳言,覺得張氏就是個不檢點的賤婦,便理直氣壯地說了出來。
“啊?爲什麼?”沈美芝有些愣了,怎麼她不在家這一段時間,張氏那女人就被大哥休了?雖說她不喜歡張氏,但是卻少了個免費勞力,她還是覺得有些惋惜的。
“美芝來啦,怎麼光顧着與大哥聊天,忘了我這個三哥啦!”沈大田見着沈美芝,便走了過來,打趣道。
“哪能呢?三哥,妹子怎麼會忘了你?”沈美芝挺喜歡沈大田的,沈大田精明,不似大哥那麼樣,看着跟個蠢泥腿子似的,也不像二哥和四哥那麼木訥。
“都進屋去吧,俺叫你二嫂去炒幾個菜。”黃氏將東西收拾好後,喜滋滋地出來了,轉頭朝着李氏道:“大壯家的,去把那條子肉和青菜炒了,再做個湯。”李氏聽了,心生歡喜,忙從黃氏手裡接過了肉,進廚房去了。本來黃氏是捨不得煮肉的,但想着自己女兒也要在家吃,太摳了不好,只得忍痛一下,不過那條肉被她切出來一半自己留着,只拿了一半給李氏。
“走吧。”黃氏抖擻着手裡的銀鐲子,銀鐲子在黃氏手裡閃着光。沈大田眼尖,一眼看見,心裡打起了算盤,心想妹子這是大富貴啊,這一給娘就是一個鐲子,這要是和她處好了關係,以後她還能給自家好處多一點。不僅沈大田,沈大柱也看到了,心裡想的跟沈大田想的差不了多少。
要問爲什麼沈家人都對沈美芝這麼客氣,其實不僅是因爲沈美芝是黃氏唯一的女兒,更是因爲沈美芝嫁了個好婆家。沈美芝的婆家其實並不遠,就在沈家村隔壁村,那村子叫富貴村,地如其名,住那兒的人也確實富貴。而沈美芝的婆家是開酒館的,雖說館子不大,但一年賺個三四十兩沒問題,沈美芝長得不賴,當初找着了這樁親事羨慕死了多少人?而沈美芝每次回來也都會大包小包地帶東西來,是黃氏心疼的眼珠子,她對沈美芝,甚至比對她幾個兒子都上心。
“菜花,禾苗,你大姑來了,快叫人。”馬氏見自己男人在那兒和沈美芝談着,便推了菜花和禾苗一把,菜花和禾苗便到沈美芝面前甜甜地叫了聲姑。沈美芝也有些開心,便解下身上佩着的幾個荷包分給了她們。荷包香香的,那繡工一看就知道不便宜,馬氏喜笑顏開,吩咐她們收起來。
沈美芝說了半天,還沒進屋見到爹呢,便朝主屋走去了。沈老漢正在抽旱菸,見着沈美芝,自然也是高興,掐斷了煙將菸袋收好,又搬了條凳子給沈美芝,一家人都聊着家常。
“娘,怎麼都沒見四哥四嫂?還有張氏被休了是咋回事?”沈美芝見不到陳氏與沈大山,有些奇怪,這二哥沈大壯不見人還情有可原,怎麼四哥也不在?
“你四哥陪你四嫂回孃家一趟了,昨個兒剛走。”黃氏有些不滿,但提起張氏,她簡直就是火大了。黃氏添油加醋地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朝沈美芝說了,聽得沈美芝又是驚奇嫉妒又是氣憤。
“什麼?她偷了漢子反倒怪大哥,還賺了那麼多錢?娘,您也太仁慈了吧?對這種婦人,怎麼能對她講交情?大哥做的對,就該休了這賤人!只是……娘,這錢既然是她偷漢子來的,又是在沒休她前,是她對不起我們沈家,這錢我們就得要回來!”沈美芝嫉妒得牙癢癢。人蔘啊!那是一般的東西嗎?那麼大的筆錢,哪能落到張氏那賤人手裡?”
“對啊!娘咋沒想到呢?明天咱就去要回來,那個作死的賤婦對不起沈家,她就得賠償沈家!” 黃氏一拍腦瓜子,臉色立刻因激動而通紅。
黃氏便朝沈大柱喊了一句:“大柱,明兒個俺們都去,一定要把房子要回來,這房子本該是沈家的,怎麼說也不能讓她住。”
沈大田和馬氏心裡一陣歡呼,也都應承着。
“大柱哥,娘……”彩娘從自己房裡出來了,她早聽說沈家有個有錢的大姑子,果不其然,這也是她能夠下定決心嫁給沈大柱的原因。
“這是大姑子吧?大姑子長的真水靈。”彩娘見着沈美芝望向自己,便笑着誇道。女人都愛美,沈美芝也不例外。
“這是大嫂吧?大哥真是好福氣,娶了這麼個可人兒。”沈美芝打量着彩娘,發現彩娘還算有品位,穿的衣服也是細棉的,不禁對她高看了一眼。沈美芝的那一句“大嫂”很受用,彩娘在心裡直冷笑。張氏,就算你有錢了又如何,這地位永遠都比不上自己!何況她剛纔聽見了孃的談話,要去要房子,呵呵,這樣纔好,讓張氏沒地方住,最好帶着她幾個賤種上街要飯去!
“開飯了。”李氏擦了擦手,將飯菜端了上來,大牛二牛和菜花禾苗早已被香味讒住了,一聞到肉香味,忙坐在桌上前等待開飯。四房的拴子雖然也饞,但畢竟受到陳氏教育,沒有嚷嚷,只是安靜地等待奶奶說“開飯。”陳氏和沈大山因爲有事要辦,就將孩子留在了老屋,孩子也懂事,沒鬧着要去。
其實不怪孩子饞,實在是因爲太久沒吃肉了,並不是家裡窮得吃不起肉,而是黃氏太摳,銀子都在她手裡藏着,她不說出口,誰也不能動她的。李氏做的飯菜還算可以,因此一般做飯和餵豬歸她,而馬氏負責洗衣,剩下的打掃院子縫縫補補燒柴火什麼的就歸陳氏,黃氏一般不做家務。眼下已是冬天,沒地可種,沈家的男人只好呆在家裡,也沒有出去做活。
到了吃飯時,沈美芝有些厭惡地看着自己碗裡的苞谷餅子,說道:“怎麼,沒有米飯?我不是帶米來了麼?”黃氏有些尷尬,那米是她收起來了,想着讓李氏平日裡沒事給自己下一點。見女兒質問,黃氏只好說道:“這天天吃米飯也不好,偶爾換換口味,俺讓二媳婦明天再做。”聽了黃氏的話,沈美芝即使不滿,也沒再說什麼。
黃氏說了句“開飯。”話剛出口,飯菜已風捲殘雲地少了一半。馬氏和李氏都在拼命往碗裡添肉添菜,沈大田也不例外,沈大柱雖沒說什麼,但筷子也是一次次伸向肉片。
黃氏的一張臉有些發青,吼道:“搶什麼搶?餓死鬼投胎啊!”見大牛又趁她說話的功夫拼命夾肉,黃氏的臉繃得有些緊,雖說大牛是自己疼愛的孫子,但自己還沒吃到一片呢,這肉就快沒了。
沈美芝面色也有些不好看,瞪着李氏道:“二嫂,這大牛你也該管管,怎麼這麼沒規矩?”李氏聽到沈美芝的話,拼命地把嘴裡的肉吞下去,雖然不開心,但還是輕輕地推了大牛一把,說道:“怎麼能這樣呢?聽你奶奶說話,快給你奶奶和你姑道個歉。”
大牛坐在那兒乾瞪眼不動,大聲嚷嚷:“我要吃肉!”而二牛聽見大牛這樣說,也點點頭附和道:“對,要吃肉。”
沈美芝面色露着不快,道:“怎麼?平日裡連肉都沒得買?那我每次帶的錢和肉哪兒去了?”沈美芝撥動着盆裡僅剩的一些肉,又夾了兩塊給大牛和二牛。黃氏一見那肉又少了幾塊,心疼得不得了,忙伸筷子將盆裡的肉拔到自己碗裡,又分了一些給沈老漢。沈大田見肉沒了,就使眼神讓菜花和禾苗多夾菜,自己也加入了夾菜行列中。沈老漢的臉有些過不去,匆匆吃完了飯,放下碗筷走了。
彩娘吃得斯斯文文,不像馬氏和李氏那般粗野,讓沈美芝對這個大嫂又滿意了一些。
黃氏等人吃飽飯後,李氏將碗筷收拾走了,而其他的人則在一起商量着明天的事。沈老漢和二房的沈大壯都沒吭聲,只是聽着而已,但是李氏和馬氏更爲激動,都給黃氏出了計策。李氏是想着要是要回房了,那他們這一房可是有兩個孫子,這房間得多給他們,還有那銀錢,鐵定也得分不少。這一想,腦筋子就活躍,李氏笑道: “娘,這明天要是咱要去的話,可得叫多點人來看,讓別人知道咱這是名正言順的,是張氏那賤人活該。”
黃氏斜着眼瞟了一眼李氏,悠悠地說道:“咱家對她可是仁義至盡了,把那麼舒服的大房子給她白白住了那麼多天,她就該叩頭拜謝。她要不搬出來,老孃就把她的騷事抖出來!那房子指定是寫了她的名,再不濟就是樹根那娃兒的名字。該讓她改戶了。”
其餘人聽了心裡欣喜,特別是沈大柱,想到那婆娘不識擡舉,明天有她好看的!不過,要是她向他求饒,他也許還大發慈悲,收了她做小,畢竟有個免費勞力也不錯,特別是張氏最近那臉兒嫩的,簡直比以前年輕了十歲,要是能……沈大柱簡直被自己的慈悲之心感動了!
馬氏怕被李氏搶了風頭,捅了一下沈大田,道:“娘說的對,明天俺們一起去,肯定將那房子要回來。”菜花心裡欣喜,要是那房子要過來,她以後就能有好多嫁妝,可以嫁個富少爺了。
沈美芝撥弄着頭髮,朝黃氏說道:“放心吧!我可是她大姑子,她要不讓出來,看我不教訓她?那種沒羞沒臊的賤婦,量她膽子也不敢那麼大!”有個強大的孃家也算是有了後臺,沈美芝也希望自己孃家富裕,要是把那些錢搞到手,那她孃家可就是比夫家強,她也硬氣一些。商討了一陣後,老宅的人除了沈老漢和沈大壯外,其餘的人都面露喜色地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