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艾爾和伯利恆教區的大戰一觸即發,從雙方的出兵數量和交戰區域來看,這是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教區戰爭。這引起的動靜不止是其他教區,即便是教廷也注意到了,所有勢力表面不動聲色,卻在暗中關注着這裡的一舉一動。
聖艾爾和丹頓倫聯軍的推進速度中規中距,每到一處必定建立兵站和偵察崗哨,斯芬諾克將軍在正式發動進攻前給所有軍官灌輸的思想便是戒忌輕敵冒進,只要自身做到沒有明顯的破綻和錯誤,當什麼問題來臨時也可從容對付。軍官們對這個方案是較爲認可的,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打了十年乃至數十年的仗,對於戰場上通常使用的伎倆已經瞭若指掌,只要保持優勢兵力和完備的後勤補給線,這場戰爭至少是穩穩立於不敗之地的。
就在聯軍推進的第四日後,前方的斥候傳來了消息,在莎紅河的支流上,北瑟冷果然依託了一座要塞駐紮了約一萬三千人的軍隊,其中七千多人爲奴隸軍,五千人爲護教軍團,而一千人爲精銳騎兵。
斯芬諾克皺了皺眉,在開戰之前,他便獲得了大量的情報,所以對北瑟冷的情況還是瞭解的較爲清楚的。
奴隸軍充其量只是一些負責搬運和修補工事的輔兵,即便是那些所謂的護教軍,也是在伯利恆教區成立之後招募的,戰鬥力並不會強到那裡去,只有值得他警惕的,只有那一千精銳騎兵,因爲根據戰績來看,半年前在與獸人的戰爭中。這支騎兵對北瑟冷最終的勝局起到了舉足輕重的昨用。
但是令斯芬諾克不解地是,直至開戰前伯利恆教區也沒有擴軍,仍然維持着總數大約在三萬人左右的軍隊,除了負責駐守索瑪德巨牆的軍隊外,這些人應該已經是北瑟冷剩下的所有軍力了,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分兵奔襲麼?這到底是一個陷阱,還是一個機會?
正他在皺眉思索的時候,一個人影卻走進了大帳,道:“斯芬諾克將軍。”
斯芬諾克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條件般的肅立而起。做出了一個畢恭畢敬的軍禮,口中同時道:“屬下在。”但是下一刻,他的身體卻如被壓縮地彈簧般繃緊了,手也一下搭到了劍柄上。雙目睜大,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緩緩迴轉身,壓低聲道:“您會怎麼在這裡?”
“我來看看以往與我並肩作戰的戰友們。”這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進來。他很隨意地坐下,並且拿起桌案上地一捲羊皮卷翻動了起來。
斯芬諾克目光萬分複雜,露出一絲苦笑,艱澀地說道:“您不該來這裡的。”
這個人很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這不正如你們所願麼。”
斯芬諾克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地人。他很快恢復了鎮定。暗暗瞥了一眼帳外。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輕舒了一口氣。但是卻沒有放開握住地劍柄。反而更加緊了幾分。他仔細看了對方几眼。嘆了口氣。同樣在一隻座椅上坐下。神色複雜地說道:“您知道。戰爭不會因爲一兩個人而發生改變。即便您回來了。結局也是註定地。”
“但是一兩個人卻可以決定一場戰爭。”這個人語氣中充滿了無畏地氣魄。他淡淡一笑。道:“將軍。您何必這麼緊張呢?似乎此刻應該害怕地人是我吧?”
斯芬諾克其實很想一聲令下將此人抓捕起來。然而丟進監牢中秘密看管起來。但是如果換個時間或者地點。他或許很樂意看到對方出現在自己面前。也或許早就這麼做了。但是現在。他實在不敢試。也不想試。他對此人地行事風格很瞭解。知道對方不是那種衝動莽撞地人。更知道這個人在軍隊中地影響力有多麼巨大。既然敢於出現在這裡。那麼一切肯定已經安排妥當了。如果自己忍耐不住發佈一個命令。說不定先死地就是自己。
他地慢慢冷了下來。道:“您今晚來地目地究竟是什麼。”
“今晚麼……”這個人仰了仰身子。像是要把自己地拳腳舒展開。然後他以命令式地語氣說道:“把所有地軍官都召集起來。我要開軍議。”
“什麼?”斯芬諾克一驚。道:“您瘋了麼?您知道您現在是什麼身份麼?”
“照我說得做!”這個人沒有解釋,也沒有多說半句廢話,而是直接站了起來,斯芬諾克被那無法抗拒的氣勢壓迫的退後了兩步,他愣了愣,隨後在恍惚中發現,只要對方站在軍營中,那就是一尊無法被壓倒地神,那種長期根植心中的敬畏再一次令他失去了抗拒的勇氣,他擡頭看去,然而對方也恰好望過來,那是一雙冷靜至沒有情感的眼睛,他驀然發現,那裡面已經被磨礪去了最後一絲溫情,剩下的值有堅若岩石的冷和硬。
斯芬諾克嘆了一口氣,這個人身上已經找不到弱點了,至少自己是找不到了,原本他是想抗拒,想戰鬥,但是現在卻轉變成了猶豫和不絕,這在他果斷的一生中是很少出現的,他也知道,接下來的這個決定,也將會影響一個國家地命運,這其中也包括着自己,乃至軍營中地每一個人。
思考片刻之後,他還是做出了自己認爲最爲正確的選擇,一咬牙,道:“我去。”
“好!斯芬諾克將軍看來還是值得信任地。”這個人讚許地點了點頭,揮手道:“我在這裡等着。”
在斯芬諾克走出帳篷的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深夜召開秘密軍議令所有軍官都大爲緊張,心中紛紛在揣測是否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件,可是每一個進賬的人卻發現主位上坐着一個身披斗篷人,而斯芬諾克將軍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整個人就像一座僵立的石像。
當差不多所有的軍官都進入營帳後,這個人便把兜帽從頭上拉下來,一張所有人都熟悉英挺堅毅的臉龐出現在了眼前。
所有軍官先是一怔,隨後腦海是像是被錘擊了一般“嗡”的一下,呆滯了足有數秒鐘之後他們回過神來,以至於一時間沒有一個說得出話來,霎時間,一股無窮的驚喜和興奮卻涌上了心頭。
“我九歲時就跟隨着我的父親上了戰場,十二歲時便成爲一名合格的士兵,十多年來,你們中的許多人跟隨着我征戰殺伐,勝利過,也失敗過,所以我現在只想問一句,”他頓了頓,然後大聲道:“你們,願意再次與我並肩作戰,共同去開拓丹頓倫的輝煌麼?”
每一個年輕的軍官似乎都被勾起了往昔的回憶,他們記得如何在這位統帥的帶領下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又是如何擊退獸人大軍,漸漸的,熱血在胸中慢慢翻騰,並激蕩成洶涌澎湃的力量。
斯芬諾克將軍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呼吸有些急促。
帳篷裡是一片壓抑的沉默,就如火山噴發前的悶熱,似乎隨時都可能以驚天動地的聲勢爆發出來,
這個時候,卻有一個人影突然闖進來大帳,他震驚萬分地看着主座上此刻正坐着的人,然後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着,回頭對斯芬諾克顫聲道:“將軍,這,這是怎麼回事,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斯芬諾克暗呼不妙,他動了動嘴,艱難道:“王子殿下,這是……”
“我明白了!”腓力庇斯年輕俊雅的面容因憤怒而產生了扭曲,他大聲道:“你們是叛徒,你們想背叛我的父親!背叛你們的國家!背叛你們的家人!”
彷彿在驚雷在耳邊轟然一聲震響,斯芬諾克面色大變,他的家人還在丹頓倫的王都,如果這件事處理的不妥當,那麼一旦泄露出去,家人必定會遭受牽連!他的臉龐神色陰晴不定的變幻了幾次,最後卻浮現出一片猙獰。
腓力庇斯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駭然向後退了兩步,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斯芬諾克面色陰沉地走前了兩步,陰冷道:“我想這樣。”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腓力庇斯的胳膊,然後拔出了腰間的短劍,狠狠向前一送,準確無誤捅進了後者的心臟。
腓力庇斯一把搭住斯芬諾克的肩頭,漂亮的眼睛裡是難以置信和對死亡的驚恐,在痙攣了幾下後,他的雙目慢慢失去了神采,最終無力的趴在了後者的身上,泊泊的鮮血順着血槽流淌在地。
營帳中的軍官怔怔看着這一切,一時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反應。
斯芬諾克冷冷將這具屍體推開,道:“諸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