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子有小孩子的哭聲……”希璟駭然地捂着耳朵。
“希璟,別這樣……”凱風過去摟着她。
希璟突然掙脫開凱風的雙手,她從牀上跳下來,赤着腳使勁踩在盒子上,銅質的八音盒被她踩得粉碎,一些尖銳的鋒利的零件和銅片的邊緣很快劃破刺透了她的腳板的皮肉,地上淌出了希璟殷紅的血。
“希璟!”凱風把她摟住,然後朝着外面使勁地喊,“醫生!醫生!”
不一會,進來了一個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正是剛纔的男醫生。
“怎麼了?”
“她,她受傷了!”
“快,扶她到牀上去!”男醫生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拿出一些消毒酒精和棉花,爲希璟塗擦,希璟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她饒有興趣地看着男醫生爲她處理傷口。
凱風喘着氣心有餘悸地站在男醫生的身後,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沾着血跡的八音盒碎片上發怔。
傍晚。
一隻黑色的烏鴉呷呷地停落在光禿的樹梢上,儼然一副簡陋而別緻的水墨畫,透過這副水墨畫的邊際,一輪彎月遠遠地懸在半空,彎角的利刃鋒利如斯,將漂浮過來的雲朵切割得粉碎。彎月的對立面,卻是沒有沉淪到地底的血色的太陽。
一切彷彿在讖兆什麼會在今晚發生。
有事情要發生……
精神病院裡的燈已經全部打開,迎迓一個新的夜幕降臨。
女護士拿着一本冊子,挨間挨戶地觀察登記,她的耳垂上懸掛着一顆醒目的銀白碧璽耳墜。患者他們剛剛吃過晚餐不久,他們規定要在這個時候洗好當天的衣服,然後把牀鋪鋪好,在八點鐘時集中去會堂做個禱告。
她在路燈下拉着斜斜的影子,走到23號房間時,天已經黑了,而裡面的燈也是滅着的。但是裡面沒有患者朝外面提出不滿,一般來說,在晚上沒了光線的精神病患者都會顯得激動異常,除了幾個行徑特別詭異的患者外,他們都會懂得叫來醫生換上燈管。
女護士有些狐疑地從那個黑黲黲的窗口朝裡面望去,但是裡面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
“燈管又燒壞了?”她兀自猜測。從懷裡掏出一根細小的電筒朝窗口照射進去,裡面竟然空蕩蕩的,牀鋪上並沒有患者的影子。
“23號房間的燈管有問題。”女護士拿出對講機說了兩遍。她掏出一大串鑰匙來,摸索出二十三號的房間的那根,扭了一下便開門進去。
房間不大,而且擺設一覽無餘,簡單無比,她進去後便發現了蜷縮在牀底的希璟。希璟彷彿是一隻受驚的小動物,睜着駭然的眼睛在黑暗裡瑟瑟發抖,她害怕昏暗,但是又無法逃脫黑暗,她只好躲到了牀底,不讓太多地黑暗朝她頭頂籠罩下來。
“喂,5410號,叫你呢,快點從牀底下出來!”女護士念着希璟的編號,對她下令。
希璟鬆散着頭髮,她已經在牀底一動不動。
“叫你呢,聽見了沒?”女護士大聲地對她叫嚷,同時用手電筒敲了敲牀鋪,最
後像是審問犯人一樣把光束直至照射在希璟的臉龐上。
希璟眼前被強光刺到,她下意識地用手一遮,但是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瘋女人,真是難伺候!”女護士發出一聲牢sao,站直了身子開始用腳在牀鋪上使勁地踩,整個牀鋪發出砰砰砰的震動聲。
希璟抱着頭,感覺頭頂上的牀鋪即將要塌了下來。在牀板的縫隙裡,不斷有灰塵和木屑震落,覆蓋到她的頭髮上。女護士繼續大喊大叫地讓她趕緊出來。
希璟被這麼一跺腳,她更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倉鼠,膽戰心驚的坐在那裡不敢出來。
“不出來是不是,不出來是不是?!”女護士懊惱起來,她俯下身,對着牀底的希璟威脅道,“等會我把你拉出來,你就好看!”
女護士從外面找來一根拖把,她用拖把的手柄朝躲在牀底的希璟捅去,希璟條件反射地收縮着。
“出不出來,你到底出不出來?!”女護士手上越發用力了,她毫不留情地把把柄戳在希璟單薄的身體上,每次戳到身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音。
須臾,從外面又進來了兩個小女護士,這名耳垂戴着耳墜的女人便吩咐她們兩:“幫忙,把這個瘋女人從牀底下拖出來。
一個小女護士聽罷便蹲下身去,然後伸手朝希璟的一邊腳抓住,使勁往外面拖。
“我不出去!”希璟終於掙扎起來。
“你也去幫幫忙。
另一個女護士也趴到了牀底下,兩人一起抓住希璟的一邊腳,硬生生往外拉。
希璟撐不過兩人的拉力,她被連拖帶拽,從地板上一點點往外挪。她急了,用手抓住牀板下的一條凸起的橫槓,死死地拽住了那裡。
戴耳墜的女護士一瞧,她便把希璟牀鋪上的所有東西都往地上一甩,然後踢着席子掉到地上,抓住牀板的一角,用力擡了起來。
希璟在牀底無法在抓住那根被擡起的橫槓,她手一滑,全身頓時失去了支撐,加上外面兩女護士的一拉,自己的臉就被撞到牀底下的鐵條上。
“啊!”希璟痛得大叫,她像是被拎小雞般拽了出來,戴耳墜的女護士一看到希璟的身子漏了出來,她便碰地把牀板丟回原處,然後來到希璟跟前一把就揪住了她的頭髮:“說了多少遍了,還敢不聽小姑奶奶的話,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着了?!”
希璟只覺得頭皮陣陣扯痛,她拼命仰着頭,好讓自己的頭髮和頭皮的拉力減小一些,同時雙手使勁抓着女護士的手,想把她掰開。
“你們兩個幫我按好她,看我不好好教訓她一頓!”
兩小女護士立馬把希璟的一邊手給制住了,希璟剩下的一邊手便瘋狂地朝頭頂上那個抓自己頭髮的手臂用指甲颳去。
“哎呦!”那女的大叫起來,“好啊,竟敢用指甲刮我!我叫你刮!”她揮動了另一邊手,把希璟的手一抓,然後徑直放到自己的腳下踩住,又騰出那隻手在希璟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希璟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耳邊嗡嗡響,她差點被扇力
的慣xing倒向一邊,但是她的頭髮還被那女護士抓着,頭皮頓時一扯,又痛得她大叫。
“我叫你不出來,我叫你刮我,我叫你不聽話!”女護士詈罵着,變本加厲地發飆起來,像是殺雞儆猴般,她揮舞着粗壯的手臂,一次次朝希璟的臉上扇去,在bi仄的房間裡發出響亮的啪啪聲。
兩小女護士都看呆了。
希璟的一邊手被兩小女護士按住,一邊手的手背又被那女的踩在腳下,她就只能這麼癱坐着,硬板着臉,讓那女人一次次朝自己的臉摑去。
她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得直掉眼淚。女人摑了二十多巴掌,手都打酸了,她才一把將希璟的腦袋朝後一拉,希璟仰着頭倒到地上。
她的一邊已經浮腫起來,左眼眼球充血,滿是血絲,眼袋和眼瞼虛浮得讓她半眯着,前方的視線都模糊了。
“讓你不聽姑奶奶的話。”那女護士惡狠狠丟下一句,還不忘朝希璟身上吐了一口吐沫。
希璟縮了一下,突然像是臨死掙扎湯雞抱住那女護士的腿張嘴就咬。
“啊!”那女的痛得倒在了地上,與希璟糾纏着打了個滾,兩人在地上撕扯。
“快快,把這瘋女人給我往死裡打!”
兩個小女護士也過去幫忙,她們拿着僵硬的鞋底朝希璟的手和頭用力敲去,希璟痛得趕緊鬆手躲閃着,滾在地上的那女護士一有了空閒的餘地,這次她像是與希璟結了八輩子的仇恨,並把這股仇恨化成跋扈與殘暴,一股腦兒地全部傾瀉到希璟身上。
一時間,希璟全身都是拳頭和鞋底的攻擊,她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打得她抱頭鼠竄般,但是她連鼠竄都沒有力氣了。
她的整個視網膜完全充血,頭昏腦脹,暈眩着,直到一些傷口的血都凝結了,三個女人才停止了暴行。
那戴耳墜的女護士看了一眼指縫間的短髮,吹了吹,在指甲裡似乎還鑲嵌有希璟身上的一些肉屑:“八點鐘的集會,這女人就不讓她出去了,把她關在這裡吧。”
“護士長,要給她打上一些藥劑麼?”一個小女護士問。
“這回就不便宜她了,院裡哪有那麼多昂貴的藥品注射到她這身低jian的皮囊身上,她每天都愛死愛活的,姑奶奶還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去伺候她,她早死早投胎,免得終日留下這狼狽的面孔在世人面前丟人現眼!”
那女人狠毒的話彷彿從毒蛇裡噴濺出來的毒液,一句句噴灑到自己的身上,自己都腐敗融化了,希璟只覺得她在默默忍受這股戾氣,她無能爲力,只有逆來順受。
兩小女護士點點頭,她們拖着酸累的身軀朝外面走去。
碰的一聲,房門關去了,房間裡又陷入漫無止境的黑暗,黑暗如烏賊嘴裡噴出來的焦濃的墨汁,那麼稠密地籠罩在頭頂,連走廊的路燈光線都被隔絕了。
希璟傷痕累累趴着,她身上到處都有傷口,那些前些日子剛剛結痂的傷口,在剛纔的一頓暴打很多地方都被連血帶痂地撕扯了下來,她皮膚已經沒有多少塊是完好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