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風在睡夢裡輾轉反側,他腦海裡總有一綹綹無法解釋的結在心頭纏繞,似睡非睡的躺了很長時間,當他把手放到希璟的位置上,懵懂中沒有觸摸到任何東西,他惺忪地睜開眼,希璟已經不在了。
他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竟然發現窗外已經大亮。
“糟了,我的鬧鐘又沒響,要遲到了。”凱風的睡意全無,慌忙穿戴着,然後奔到浴室方向洗漱。他心裡有些埋怨希璟醒來沒有叫醒他。
在客廳裡,凱風無意中看到希璟留給他的紙條,上面寫着:我自己去花鳥市場看看。
是她的筆跡,凱風把紙條一揉,匆忙地去打理自己的一切。洗漱好後,他習慣xing地把作昨夜關上的窗口和垂簾都拉開,外面清爽的晨風朝裡面灌了進來,雨已經停了,世界被沖刷得煥然一新,他的情緒都變得好多了。
吃了一塊麪包和一杯牛奶,凱風提着公文包往樓梯走去,現在時間是七點整。
在電梯門口,一個腆着大肚子的孕婦站在按鈕前等候,他便走到了她後面,跟着她一起等。
孕婦似乎沒有感覺到身後走過來一個男人,她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上下按鈕,一手不斷地撫摸着自己隆起的已經有好幾個月的肚子。
整棟樓有二十五層,凱風他們算是住在中間,超過五層後,幾乎都沒有人走樓梯了,全部擠着去坐電梯。現在是早上,走廊上還開着路燈,不過並不算很亮。
眼前就一個女人,凱風不禁打量她的背影了,孕婦穿着寬鬆的衣服,淺紫色的蕾絲邊套裝,皮膚很白皙。凱風的目光落在她身後一會,便無聊地四處張望,他身後是一個密封的消防栓和一個紅色的乾粉二氧化碳滅火器。消防栓裝在剔透的玻璃格子裡面,由於裡面的顏色和玻璃對應鮮明,幾乎可以當鏡子用,他還知趣地看了一眼反射在玻璃裡面的自己的儀表。
等了兩分鐘,凱風竟然沒有發現電梯朝下降下來,擡頭一看,原來是孕婦根本就沒有按下向下鍵。自己對這名孕婦有些無語,他本想跟她說句話,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下去,改爲自己伸手去按向下鍵。
孕婦的身材正好在按鍵前,她身材並不高,凱風從她的肩膀看到了熄滅的按鍵,他伸手快速從她的側臉按了過去。
這個動作有些尷尬,因爲凱風竟然發現按鍵不亮,不知道是電梯壞了還是按鈕失靈了,他又再次伸手從孕婦的側臉按了過去。
滴——
連續幾次摁動,按鈕工作了,紅色的指示燈顯示了往下,凱風便縮手回來,他的這個動作帶着一點點風,把孕婦側臉的髮梢帶動了一下。
孕婦仍在看着按鈕,凱風瞟了她一眼,總覺得這個女人有點怪異,但是一大清早的,他不想因爲她而有所顧慮。
電梯從二十幾層一直在徐徐下降,頭頂上的數字在不斷變動,這個時間裡,一個人來坐電梯的都沒有,就剩下他們倆。凱風不耐煩地看了看手錶,又過去半分鐘。
電梯的數字終於停在了十三樓,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口打開了,凱風本想等這孕婦先進去,但是孕婦竟然還在看按鈕。
“你不下去嗎?”凱風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孕婦的手一直在撫摸着自己的肚皮,她頭也不回地搖了搖頭。
凱風一怔,思忖着竟然不下樓,那呆在電梯門口乾什麼。眼看電梯門口又要闔上,他趕緊走了進去。
滴——
他按下了一樓的按鍵,同時餘光掃到了孕婦的正面,這是個普通的女人,她盤起的髮型很有家庭主婦的味道,後腦勺的髮髻用一卷帶着堇色絲帶的膠帶綁着,一綹髮梢撩在耳朵上面。
凱風便無意在關注她,兩手交叉在前面,站在電梯中央,等着電梯門緩緩關上。
手錶上已經超過七點十分了。
視線裡是徐徐合攏的鋼門,外面的景物彷彿被被鋼門夾得粉碎,然後不斷地變成狹長的,窄小bi仄的線條,最後消失。
突然,凱風的眼睛圓睜起來,一秒鐘之間,門已經完全闔上了,但是他的心臟像是被這鋼門夾得要爆裂,要窒息!
鋼門迭迭闔上的剎那,他看到一幕不可思議的情景,在正對面的消防栓玻璃罩子表面,他看到那個孕婦的面孔……
不是詭異的面孔,也不是猙獰的面孔,更不是模糊的面孔,但是,但是……這不僅僅是普通孕婦的面孔這麼簡單,因爲他發現,那名孕婦的身體至始至終就沒有轉動過,她緊緊對着電梯門的方向撫摸肚子,她一直在看着電梯按鈕,而消防栓玻璃罩上反射的面容也應該只有她一人,並且是反射她的背影纔對,可是,可是凱風他竟然沒到她的背後!卻破天荒地看到了她的面孔……那麼就是說,那女人的頭顱是故意躲避着他旋轉了360度!
怪不得剛纔餘光裡他看到的是女人後腦勺的髮髻,自己居然沒反應過來……
電梯門闔上的瞬間,整個電梯裡的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所有在電梯裡的東西都好像被塵封到了冰窖裡。
凱風的手緊緊攥着公文包的提手,他沒有理由不寒磣,現在只覺得無盡的寒氣在後脊樑上升,自己的雙腿都有些發輕了,他竟然感覺不到兩腿的存在。而胸口先是一陣堵塞的悶疼,然後呼吸變得侷促,像是抽了一般,全身毫無氣力。
從十三樓到一樓,一兩分鐘的時間,而凱風像是度過了漫長的難熬的歲月,他迫切地需要衝開這個窄小的囹圄,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小棺材’。
一樓電梯裡出來的凱風臉色蒼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急匆匆地朝自己停車的位置趕。
中午時分。
希璟抱着一盆用塑料袋包裹的植物往家裡趕,她買了一盆巴巴多斯蓮,在國內稱爲莨菪,也就是睡龍葵。
回到房間裡,她左擺右放,總覺得什麼位置都不好。
“還是等凱風回來再說吧。”她兀自說着。隨手把巴巴多斯蓮放到了魚缸附近。
現在她沒有事情做,她覺得今天的精神狀況不錯,從外面回來都是熙和的風,明媚的陽光,剛剛被一夜雨水洗禮的清新的空氣。
希璟想起凱風囑咐過她的,記得餵魚缸裡的熱帶魚。看到魚缸邊正好有一包飼料,她拿起來朝手心倒了幾粒,然後投放到水裡,魚兒悶頭悶腦朝飼料遊弋了過來。
這時,浴室裡面傳來滴水聲。滴答滴答……
“凱風總是很粗心,連水龍頭都管不好。”希璟站起身來朝洗手間走去。心裡思忖着也許是早上凱風起牀趕去上班過於匆忙,在洗手間門口還看到被凱風撞倒了的拖把。
關緊了水龍頭,希璟一個無意俯身看到了自己掉落在牆角的耳墜,她眉頭一蹙,彎腰撿了起來。
“我昨晚睡覺之前是記得摘下來後,放在牀頭的櫃子上的,怎麼會掉到這裡?”希璟看到耳墜表面有些污穢,便放到水龍頭下清洗了一下。
把耳墜直接用自己的衣褶包好,捂幹,然後她對着洗漱臺的鏡子前把那條玉墜戴在右耳上,希璟只打過一遍耳孔,那是她十六歲的時候,一個朋友幫她穿孔的,她覺得很痛,當時都出了好多血,然後就只穿了一邊,一直到現在,她的另一邊耳垂還很完好。
戴上半邊的耳墜,別有一種個xing美,希璟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她好久不在鏡子面前這麼認真地注視自己了,顴骨下一片嫩嫩的紅酡,如果不戴上這邊耳墜,她甚至感覺到自己有些蒼老,面色已經大不如前。現在戴上,感覺自己年輕了許多,少女的魅力又散發了出來。
希璟自戀足夠了,心裡叮嚀着自己別太粗心,以後再丟掉了,估計就找不回了。
聽得門外有聲響,是鑰匙cha在鎖孔裡扭開的聲音。
凱風回來了?希璟有些意外,走到大廳裡,果然是凱風,不過凱風的樣子讓她大吃一驚,他整個人大汗淋漓,面色極其不好看,而且眼袋很明顯,平時冠冕堂皇的他現在衣冠不整的樣子。
“凱風,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希璟忍不住問他。
凱風走到飲水機到了一杯涼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喘了口氣,才緩緩道:“我今天身體有些不適,我提前回來了。”
“是昨晚睡不好嗎?”希璟關切地問。
一提到昨晚,凱風的面色更加不對勁,他有些不耐煩:“沒有!”說罷又繼續倒冷水。
希璟走到他跟前,把手捂在他額頭上,手掌心燙燙的。
“你生病了?你的頭很熱。”
凱風也把手搭在額前,然後放下來,又迫不及待地把杯子放到嘴邊連續地喝。
“也許是真的病了。”這次他也感覺到自己額頭燙得厲害,其實他知道是自己的思緒很亂,他神經完全被調動起來了,就像是被拉緊的弓弦,繃得發脹。
“希璟,我問你件事。”凱風喝足了涼水,他轉臉對希璟正經地說道。
“什麼?”
“昨晚,你去過洗手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