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昨晚……”希璟眉頭皺了起來,她朝着洗手間的方向看去,想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我最近的記憶力很差,我真的想不起來了。不過,晚上我都會去一趟洗手間的。”
“不不不,我是說你睡覺之後。”
“睡覺之後……”希璟一字一頓地拖長了語音一邊回憶,她有些不確定地說,“也許我真的去過一趟洗手間,可能我忘記了吧,因爲我的耳墜竟然在浴室裡面。”
“竟然?那你記不記得這耳墜原來在什麼地方?”凱風發覺事情複雜了起來。
“在牀頭的櫃子上啊,我記得我睡前都摘下來放上去的。”
凱風聽罷腦袋頓時大了起來,他自言自語道:“我應該是那樣想的……”
“凱風,你在說什麼?”希璟有些被他的言行給蒙了。
“不要緊,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的。”凱風把手放到希璟的兩肩上,“最近我們兩人身上都出了點問題,不過,往下就會好了。”
“什麼,你說你也……”
“昨晚,我又見到了一些古怪的現象,但是我不知道是臆想,還是所謂的幻覺,你知道嗎?今天早上,我看見了一個女人,一個孕婦,那個孕婦,實在說不出的詭異,她,她……”
凱風有些語無倫次,他雙手抓住希璟的兩肩逐漸發力:“她竟然是個怪物!”
“什麼?凱風,你也見到了什麼?”希璟憂心忡忡起來。
“噢,太可怕了……算了,我去休息一下,我的腦袋實在是痛,今天我又差點出車禍了……”凱風不想再說下去,他嘟囔着朝房間走去。
希璟還想跟凱風商量自己買來的那盤巴巴多斯蓮該放到哪裡去,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該問的時候。
這天夜裡,希璟偎依凱風胸口安靜地甜睡,她睡得那麼靜謐,呼吸如嬰兒般。但是凱風無法入睡,他有事情要做。
他輕輕地把希璟的手從他胸口移開,然後不動聲色地扳正了她的身體,自己從牀上赤腳着下來,然後回到書房裡。
凱風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袋子,裡面裝着攝像頭和各種銜接線以及cha口。他打開臺燈,組裝完後,便躡手躡腳地來到大廳,搬來椅子,在通往浴室的牆角用超強固定膠把攝像頭裝好,然後他按下了錄像鍵,攝像頭紅色的小燈在黑暗裡亮了起來,不過並不是很顯眼。
幹完了這件事,他心裡總算有了個底,然後把所有工具放回原地,重新回到希璟的牀上。
在枕頭上,他一次次地把可能發生的事情和所有曾經發生的事情做了梳理與推理,他覺得真相就要出現了,也許是今晚,也許是明晚,也許更久,但是這個期限不遠了。
在亂七八糟的思緒裡,凱風緩緩地闔上了眼瞼……
翌日,他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是公司打來的電話,他搪塞了幾句,便點頭應和。
“凱風,你要去上班了嗎?”希璟在枕邊眯着眼看他。
“嗯。”凱風慌亂地穿着衣服,然後俯身在希璟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轉身出了房
門。
希璟轉了個身,抱着柔軟的枕頭慵懶地動喚了一下,然後又陷入恬憩。
凱風從大廳往洗手間走去,他看了一眼固定在牆角的攝像儀,便亟亟洗漱去了。
一直到了中午靠近一點鐘,凱風才接到希璟的一條信息:我今晚不回去了。
凱風立即迴應了一條:“去哪?”
但是再沒見希璟回覆信息過來,他回撥時,卻一直在無法接通狀態。
在人羣熙熙攘攘的公車站裡,希璟站在排隊買車票的人羣裡,她接到了朋友一個電話,她一個長輩去世了。
地址不是很遠,但是要轉一次車,她從城市的公交車坐到汽車站,再買票回到一個縣城。
排隊買好了票,希璟跟着人流擠進候車室,她並不喜歡擁擠和喧譁的空間,但是現在有些bi不得已。
她把車票攥在手裡,朝着候車廳第六車門走去,正面一個抱着嬰兒的婦女朝她徑直走過來。
“姑娘,行行好,我錢包丟了……”婦女一臉哀求的表情,她晃動着懷裡的嬰兒,示意希璟給她施捨點。
沒等婦女的話說完,希璟就知道了該女人想要什麼,她沒有看婦女的臉,而是把目光落到了她懷裡的嬰兒上,嬰兒紅彤彤的臉,隱匿在一裹柔軟的俗氣的梅花布料裡,在聒噪的車站並沒有吵鬧,相比已經適應了這種嘈雜的環境。
“我母子倆身無分文,你好心積善,給我點錢買點吃的吧……”女人的神色很真切,她幾乎是朝着希璟微微弓着身子,希璟看不下去,她從小提包裡掏出錢包,然後抽出一張十塊的遞給女人。
她其實沒有想過這個女人是真錢包丟了還是在演戲,這年頭,套用被騙被拐被偷或者迷路來祈求別人同情施捨的理由太多,甚至可以說是藉口與伎倆,也許是用得太頻繁,她已經不再相信那些人說的話了,只不過,這個女人竟然懷裡抱着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來乞討,這有些讓她看不去。
“哎,讓一下讓一下……”一個穿着藍色的舊背心的男人提着一袋行李從她們中間走過,希璟捏着錢的手被一撞,那張十塊錢直接飛到了地上,同時希璟手裡的錢包也被撞倒了地上。
希璟一驚,思忖自己好心沒好報,肯定是遇到詐騙團伙了。她無暇顧及,一心只想護住那個錢包,沒想到,又有幾個身材魁梧但是衣着邋遢的人從她身邊走過,她鼻腔一股酸臭味,那些可惡的臭男人竟然貼着她的身子路過。
希璟連彎腰的機會都沒有,她看到眼前的抱着嬰兒女人正朝着那張飄落的十塊錢鈔票奮不顧身地衝過去撿起來,然後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又從她身邊擁擠而過。
至少走過去五六人,希璟纔看到自己遞到地上的錢包,她慌忙撿起倆,然後放到自己的挎包裡。順眼看去,那幾個強壯的男人身邊還有一個穿着人字拖鞋,皮膚黝黑的七八歲男孩,小男孩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希璟,並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希璟攬緊了肩上的挎包,以防又出現什麼意外,正想往第六候車室走去,那個懷抱着嬰兒
的女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希璟立即持着一份警惕的眼神注視她。
“謝謝,謝謝你了姑娘。”婦女連連鞠躬,一手攥着鈔票捂在胸口,一邊對着希璟感激稱讚。
希璟有些轉不過彎來,她看着遠去的幾個男人和小男孩,又看看這個表情一臉真誠憨厚的女人,不知道是心有愧疚還是怎麼,她沒有對女人再做什麼表示,徑直擦着她身邊走過了。
下午兩點多坐車,一路的顛簸和崎嶇,來到了那個小縣城時,希璟從車門出來幾乎想嘔吐,一個推着冷飲的小車推到她面前:“要點飲料嗎?”
希璟環顧了一下這個小縣城的停車站,除了從大巴下來的人羣外,實在沒有什麼人在候車,她只是按了按肚臍眼,然後說:“不用了。”
幾個三輪車伕把車子停靠在從大巴下來的人流面前停下,吆喝着人們坐車,這只是個偏僻的小車站,要想到達縣城裡,必須坐兩塊錢路程的三輪車。
希璟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還好,她備用有幾張零錢,她剛纔有些後悔爲什麼不用這些零錢去打發那個抱着嬰兒的女人了。
這段三輪車路程更加煎熬,也許是車伕的車技不好,也許是三輪車的機器不好,也許也是道路坑坑窪窪,總之希璟在三輪車上震得五臟六腑不斷翻騰,她又好幾次都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而且糟糕的是,三輪車後尾竟然一路卷着混雜的煙塵往後車廂裡灌。
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個朋友一見到她,只是肝腸寸斷地伏在她的肩膀上啜泣,廳堂裡擠滿了人,人們頭頂上和手臂上纏着白色的紗棱,表情壓抑痛苦。
希璟輕輕拍着自己朋友的後背,她有些看不了這種哀傷的情景。幾個很親的人披麻戴孝跪在靈柩前呼天搶地地哭喊,他們的指甲都掛到了靈柩上,甚至畫出一道道淺淺的刮痕。
一個人過來給希璟的手臂上纏上了一條黑色沙棱,又裹上一條白色沙棱,然後表情黯淡地走開。
今天是出殯之日,而且時間定在下午四時三十六分。那些入殮師說這是個吉時。
希璟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接近四點鐘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出殯,她跟着人羣坐在靈柩的兩邊默哀,這算是對死者的最後祈禱。
在小縣城裡白事的做法儀式很講究,不像在大城市流行的火化這麼簡單,那些入殮師和法師總會做出很多複雜的,深奧難懂的,佶屈聱牙的儀式和言行來。尤其即將在出殯最後十幾分鍾裡,更是考究。
希璟低着頭不敢擡頭去看靈柩,靈柩是用紅色的漆皮噴灑,上面貼着幾張符文,還有一些冥幣,棺頂掛有老人的遺像,面容蒼老而滿臉皺紋,那雙眼睛眯在如溝壑的皺紋裡幾乎看不出來,尤其還是一張黑白遺像,兩邊眼睛感覺如兩條森黑色的暗影,更像是已經死去後才拍照的,死氣沉沉。靈柩兩端各點有用糯米和煤油摻雜在一起的油燈,燈油的質量很差,裡面黑色的雜物漂浮着,並伴有一些白色的泡沫,每每燒到黑色的物質,捻子便發出很小聲的噼裡啪啦爆裂聲,這時橘黃色的火焰就會幽幽地左右晃動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