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有些粘稠,從風箏拿了出來,有紅紅的血跡的粘在胖乎乎的小手上……
“你們看,那隻蝴蝶的眼睛……”一個小孩戰慄地手指着。
那隻大蝴蝶的眼睛竟然如此bi真,它雙目是凸顯出來的,黑瞳和白瞳截然分明,彷彿在注視着圍觀它的小孩子們。
有小孩哭着叫喊起來:“那,那個,是人的眼睛……”
“啊……”一個小女孩捂着眼睛連滾帶爬。
大夥兒便丟開那隻美麗的大風箏,沒命地四處奔逃。
大蝴蝶落在草坪上,一滴懸掛在草葉尖兒的水珠滴到眼球上。
在一座拱橋上,凱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跳躍,他很快編輯了一句話:“我已經去看過她了,她還好。”便按下發送鍵發送了出去。
收件人是熙。
“嗯,那我也就放心了。”一會,一條短信回覆了過來。凱風看過,在欄杆上俯瞰橋下的川流不息的車流,剛想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一條短信又發了過來。
“我明天離開這座城市。”
凱風沒有再回復,他擡着頭眺望遠方,把手機放入了口袋,迎面吹來的冷風颳得的面龐有些通紅。
熙正在喧雜的酒吧裡,他頹廢地坐着,裡面的光線很昏暗,眼前是七八瓶喝光了的威士忌,都東倒西歪地擱在桌上。
一組三流的樂隊在酒吧裡粗獷地彈唱着搖滾,那首歌叫《she’sgone》,男人的聲線很完美,音調歇斯底里,很高。
“服務生,再來五支!”
熙叫完這句,他的舌頭都打結了,指尖虛脫地下垂在凳子下。
直到華燈初上之時,熙才醉醺醺地去結賬。
走出酒吧,眼前是花紅柳綠的晃眼的霓虹燈和穿梭的車燈,他兩眼惺忪,踉踉蹌蹌地朝前走去,路過的人看到他這副摸樣都紛紛躲讓。
“出租車!”
他一手撐在一根路燈杆上,一手招着過往的的士,好幾輛都對他視而不見,熙罵罵咧咧地對着那些開過的的士惡語相向。
“都……他媽……一個鳥樣……別,別,讓我……看見你……”
最後,他索xing把身子橫到道路中間,一輛出租車‘咯咦——’地剎住了車,車頭差點撞上他。
熙晃悠着身體,一手壓在車頭,一口酒和胃裡的分泌物從他嘴裡流到了車頭上,他趕緊一吸:“你,走……去,去星峰賓館……”
司機怔怔地看着這個酒氣熏天的男人,啞口無言地愣坐在位置上,直到熙扶着車身半走半爬地走到車窗,大力拍着車門讓他打開車門,他才驚醒過來。
“你,你敢……不載我,你,你……走不掉……”熙把身子都趴在那車子上,嘴裡的酒和分泌物又開始不斷地流。
司機直擔心他會拆了他的車,忍着一車子的酒臭氣,打開了車門……
熙回到賓館時,自己已經吐了三遍了,一次在車裡,第二次在那司機把他從車裡扶
出來的時候,第三次是司機伸手向他要錢的時候……
不得不說,那司機真的很晦氣。
他酩酊地攀附在樓梯的扶手欄杆上,三層樓的高度,他挪了半個小時,終於又在半個小時後打開了房門,然後直接趴睡在地板上,兩腳都還伸在走道上。
路過的人都小心翼翼地跨過他的小腿,然後快速離開。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他被膀胱的脹痛憋醒,終於發現自己還是一頭在房間裡,一頭在門外,現在醒來時,多了一份清醒,便撐着爬將起來,打開房間裡的燈,然後趔趄地朝洗手間走去。
熙的眼睛並不好使,他估計已經走到了馬桶邊,便一腳踢開馬桶蓋,然後閉上眼睛嘩嘩地尿。
他的側邊是洗漱臺的一面大鏡子,另一側是浴缸。
尿完了,他眯着眼朝自己下面看去,然後同時拉拉鍊,但是他很快發現,從背後一盞吊燈照出來的光線中,他眼前多了一個影子!
是醉眼迷糊了嗎?他沒在意,繼續眯着眼拉拉鍊,這個時候,他晃動了一下,但是在視線裡,只有一個影子跟他晃動了一下,另一個則是巋然不動……他眨了眨眼,真是兩個影子,兩個影子形狀截然不同,他自己的影子他了解於心,但是他影子旁邊多出來的影子,卻是蓬頭蓋臉般,上半身一大裘大氅扣在後腦上一般。
他驚得酒意醒了大半,慌忙回過頭去看究竟。他身後的浴室門竟然沒有任何人。
也許人總是喜歡嚇自己,不然就是醉酒後胡思亂想,無事生非,現在是自以爲是的無中生有。他這麼想。
拉好了拉鍊,他晃悠着朝門外走去,一眼就看到那張牀。便衣服鞋襪都不脫,倒頭就睡。酩酊的人睡覺最踏實,2012到來也不會爲其所動,直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很快的,他就徜徉在了自己的夢鄉里。
倏爾,一個黑色的人影晃過,然後明目張膽地站在燈光下,那個人蓬頭蓋臉,衣服邋遢,但是她有一雙修長而均勻的大腿,纖細婀娜的腰際。
她的身材和衣着很不相稱,而且與她髮型很突兀。
熙並沒有任何覺察,那個人影覆蓋在他臉上時,還有些刺眼的光線一下子消失了,他的眼瞼僅僅是在夢中抽搐了一下,便繼續恬憩。
克!
天花板上的燈光關了,在牀頭的那個彩色檯燈卻打開了,那個不速之客緩緩地超牀邊走去,她低下頭來凝視這張輪廓深邃,臉龐英俊的男人,一隻滿是傷痕的手在他臉上滑過,像是在把玩對待自己喜歡的物品一樣。
那隻手把他胸前的鈕釦一顆顆解開,然後她的指甲撫摸過他胸口那個妖嬈的紋身,她僅僅是在撫摸着,沒有其他動作。熙的胸口很灼熱,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臟在平穩而有力地跳動。
熙睡夢裡感覺到胸口有些癢癢,他無意識地用手撓了撓。
那隻滿是傷痕的手很快縮了回來。
然後她做出了不可思議的舉動,她自己去浴
室裡洗了一把臉,然後重新安靜地跟熙躺在一張牀上,共用一個枕頭……
她沒有吵醒他,一切都是在輕手輕腳過程中進行,連把一張很薄的毛毯蓋在兩人的上身也是小心翼翼的。
她很輕柔地呼吸,嘴邊露出滿意而又鬼魅的笑容,無法臆測出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熙在睡夢裡感到自己身體的一側很暖和,他閉着眼,朝那個位置靠去,在夢裡像是掉進了一個溫暖的天堂,那麼舒適,溫馨。
她沒有任何異議和舉動,似乎在很愜意地享受這個被男人靠過來的姿勢。
熙無意中手動了動,他朝那個溫暖的地方擁抱了過去,很充實的,真切的,帶有溫度的,他需要那個地方……
他終於在睡夢裡睜開了眼睛……
難以形容睜開眼瞼的那一刻,熙的整個人神經都崩潰了,像是毫無防備的,沒人任何抵擋能力地衝擊與損毀,那股寒意如密密麻麻的箭矢直穿透神的新房,穿透骨髓,甚至貫穿而出,他整個人都寒透了。
“啊!!!”熙再也忍不住從牀上狼狽翻了下來,他冷汗涔涔道:“你,你……是人是鬼?!”
彷彿從古墓裡走出來的,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從泥淖裡鑽出來的,他已經無法形容眼前這個人的恐怖,頭髮拉渣,然後是一雙夜裡炯炯有神發着詭異光芒的眼睛,滿是血痂的臉龐……他看到她的一幕,她竟然在對他露出令人發瘋的微笑。
“我是希璟啊。”她說。
“希璟?!”熙的頭腦裡已經短路加以空白,那麼熟稔的名字此時在腦海裡卻是那麼陌生,所有回憶的信息都被剛纔那個恐怖的一幕給掐斷了,似乎他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她確實是希璟。一個傷痕累累,在病院裡遭受折磨的希璟。她從來沒有跟去探望她的凱風說過半點委屈,她被送到精神病院後,只是把心裡所有的怨恨,無奈,還有迷惘都化作忍耐,她在那段禁錮囹圄般的病院生活裡,甚至渴望與嗜好被那粗魯的女護士對她虐待,她喜歡疼痛的感覺,被虐待的感覺,似乎只有精神和肉體上的雙層痛苦纔會給她找回那鍾渾渾噩噩醉生夢死的感覺。
她的精神崩潰了,但是又是正常的。她有她的思維。
“你,你真的是希璟?”
熙仍是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她身上幾乎沒有一塊皮膚是好的,到處是血痂,死皮,紅印,傷痕。
“我逃出來時,我又殺人了,是一個該死的女人……”希璟說。
“你說什麼?”熙的神情很是驚愕。
“我毀了她的容,把她的眼珠子綁在風箏上,因爲她見識的女人太少,她總以爲所有人是好欺負的,我讓她在天空裡多看看一些人一些事,好讓她長長見識。”希璟的口氣還有點興奮。
“你真的無藥可救了……”熙搖着頭道。
“我跟凱風說過,我已經死過了的。我看見過死人呢……那些鬼魂啊在我眼前飄啊飄的……”希璟比劃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