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公子,說話呀。”有人見武櫻遲遲不語,出言催促道。
“我軍中許多將士,都曾在武帥麾下任職。雖然武帥已經不在了,可武公子如今站在這裡,想必武公子之言多少也能代表武帥的意志。請武公子但說無妨。”說話之人是於允。
武櫻向對方看去,見對方神色篤定,毫無其他複雜的情緒。
衆人聞於允之言 ,紛紛附和。
武櫻當下眉頭一皺,心下便有了決斷。章煜拿玄麒的性命威脅他,若他不出言附和章煜,玄麒便有性命之憂,而自己也將被章煜當着衆人的面祭旗。
可是,有些錯誤只能犯一次,而有些錯誤還是一次不犯的好。
“我父親當初獲罪被株,除了武家的家丁,可有一名武家軍的弟兄蒙難?”武櫻朗聲道。
衆人聞言一愣,異口同聲道:“沒有。”
“我父親當初出於自己心中的大義,公然支持厲王,可曾有牽扯到一位武家軍的將領?”武櫻又道。
“不曾。”衆人依舊異口同聲道。
“我父親素來愛兵如子,可曾看輕過武家軍中任何一位弟兄的性命?”武櫻道。
“不曾”衆人又道。
“如今,我父親做到的這一切,章煜可曾做到一件?”武櫻道。
衆人都沉默不語,章煜臉色陰沉,不由握緊了拳頭。雖然他做了兩手的準備,可他萬萬沒想到武櫻選了這條路,竟是連玄麒的性命也威脅不了他。
“章煜,你爲了一己之私,當真不顧這些將士和他們手下千千萬萬個弟兄的性命了麼?”武櫻望着章煜質問道。
章煜驚訝之下竟一時有些語塞,他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人雖然長相絲毫沒有武堂的影子,但氣度和魄力卻與武堂如出一轍。他不由有些後悔,自己先前太過自信滿滿竟是沒有察覺到絲毫。
衆人雖然都是初見武櫻,但方纔武櫻的一席話,卻正中他們心中最恰到好處的那個點,是以都不由對眼前這位昔日武帥的獨子有些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些曾經跟隨過武堂的人,更是依稀在這個瘦弱的少年身上,望見了曾經只屬於武堂的光芒。
章煜不得不承認,他小覷了衆人對武堂的崇拜程度,也低估了武櫻的殺傷力。不過他籌謀多年,自是不會這般輕易便被武櫻一個柔弱不堪的少年擊潰。
當下,章煜便迅速整理好心情,冷笑道:“武公子當下的意思便是,縱使李離殺了你的父親,滅了武家,你也依然要死心塌地的爲他賣命嗎?”
“武家的仇報與不報,與外人無干。”武櫻道。
“哼,與外人無干,你倒要問問這些將士們答應不答應。”章煜厲聲道:“你在宮裡當了這幾年的奴才,便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只一心想着舔那個殺父仇人的腳。”
武櫻剛欲說話,章煜手指一揚,用一枚飛石點中了武櫻的啞穴。衆人離得較遠,自然是未注意此節,不過近處的詹荀與何氏兄弟卻將章煜此舉看了個真切。
“你還有何話說?若是沒有,今日我便當着衆將士的面,用你的血祭旗,也算是爲武帥清理門戶。”章煜說着便轉身走向一側的士兵,從對方腰間抽出長刀。
衆人不由驚呼,都盼着武櫻快說些什麼,免得便要命喪章煜的刀下,可武櫻卻一味的怒目瞪着對方,一言不發。衆人不知其中究竟,不由心中暗自焦急,惋惜不已。
章煜手中握着長刀,便向武櫻刺去,武櫻心知對方動了殺心,自己根本無力反擊,索性也不躲閃,只怒目瞪着對方。
章煜迎着對方的目光,刀刺過去時竟是有些心虛,不由慢了幾分。而就在此時,離得較近的何佴飛身而起,擋在了武櫻身前,刀穿腹而過,刺進了何佴的身體裡。
這一變故不止是武櫻,連章煜也是嚇了一大跳。他只想得到詹荀可能會出手相救,因此在誓師之前便給詹荀下了藥,任對方百般武藝,此時也是使不出來。
若不是念在詹荀在軍中威望極高,此番章煜是斷不會讓他出現在此的。
不過,千算萬算,章煜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何佴。
就在大家兀自驚訝之際,武櫻從懷中取出小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出來塞到了何佴嘴裡。對方不疑有他,捲舌便嚥了下去。
章煜反應過來,提刀又欲刺向武櫻,此時一直沉默的於允卻突然跳了出來,眨眼的功夫便卸了他的刀。
事實上方纔他也想出手,但見何佴率先跳了出來,便忍住了。總歸若何佴受了傷或死了,那章煜今天的後果便又會惡劣幾分,這些於允自是都盤算好了。
章煜一時有些愣怔,只當是於允想要勸阻他,正欲發作,卻見對方一臉篤定,目光冰冷,他不由一顫,心中一涼。
他此番真是算漏了太多步,這於允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難道連他也要背叛自己?
“將軍,我等隨你南征北戰,在沙場上手刃敵人之時,便是千萬條命丟了也不稀罕。可如今你竟當着衆將士的面,拿刀對着自己的部下。於某隻能不敬了。”說着便擡腳一踢,對方落到地上的刀瞬間到了他的手裡。
“於允,你想造反不成。”章煜沉聲道。
“想造反的是你吧,章煜。”這時於允部下的一員參將站了出來,從懷中掏出一卷黃綢,展開在衆人面前。衆人不禁一驚,都有些面面相覷。
“聖旨到,北江衆將接旨。”那人朗聲道。
衆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之間變故太大,他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聖旨在此,還不接旨。”於允衝着衆人厲聲道。
“於允,你好大的膽子,敢假傳聖旨。”章煜面色陰沉,咬牙道。
“是不是假傳聖旨,找人一驗便知。”說着,於允對那人示意了一番,那人舉着聖旨到了詹荀面前。詹荀先是一愣,然後便對着那聖旨瞅了兩眼。
此時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詹荀的身上,他本來在章家軍中就極有威望,如今章煜被於允轄制,衆人更是都等着他拿主意。
“詹荀,告訴大家這聖旨是假的。”章煜厲聲道,此刻他的希望全寄託在詹荀身上了。
詹荀眉頭緊皺,沉默了半晌,章煜的心也隨着他的沉默一點一點的往下沉。就在衆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之際,詹荀終於恭敬的跪下,雙手伏地道:“臣等接旨。”
何氏兄弟反應最快,緊隨着詹荀跪了下去,衆人見狀也紛紛下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章煜素來深得朕信任,委以北江防守重任。昔日,其心不可謂不誠......然,如今竟公然與朕爲敵......特命於允暫任章煜之職,統領北江駐軍,可便宜行事......” шωш ◆ttκΛ n ◆¢ ○
章煜見狀不由閉眼嘆了口氣,他籌謀多年,自以爲毫無破綻的局,竟是如此輕易便給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