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還沒到,顧汐語感覺到小皇子的臉色越來越青,再這麼下去,小皇子必死無疑。
而且悲摧的是被凍死的。
顧汐語咬咬,要不要拼一下?雖然只有一成的希望?可是老這麼着也不是個事兒啊。可是,她眼前陣陣發黑發暈,手足都像不是自己的了,這麼下去,根本無法抵擋水下的暗涌。
有兩個大膽又立功心切的侍衛跳下水去想救人,但是才游到十幾米處,便已經承受不住了,身子直往下沉。
顧汐語牙齒打戰,心中漫起一股絕望,五分鐘,從她和小皇子冒出頭到現在已經五分鐘了,竟然還沒有船來。
嚴敏慧也覺得不對勁,怎麼連船的影子還沒見到?誰都看出顧汐語要支持不住了,嚴敏慧更是擔心,因爲顧汐語要是支持不住,這意味着她的幼子也必死無疑。
這時,只聽汪公公驚呼一聲,無比擔心無比急迫地道:“不好,顧大小姐在往下沉!”
衆人一驚,仔細看去,可不是,剛纔顧汐語用力把小皇子托起,小皇子和她的頭頸都露出水面,可是這時候,小皇子的頭雖然還露出水面,但她的脖子已經在水中了。
顯然她正在咬牙支持,可力竭之勢已顯,即使此時池邊有船,都不一定來得及啊。
皇后的聲音都變了,驚聲道:“廢物,一羣廢物,還不趕緊想辦法?”她說時身子前傾,似乎自己就要撲到水裡去。
藍燕和幾個宮女急忙把她攔住,可嚴敏慧眼見得自己的幼子即將沉入水裡,心裡怎麼能不肝腸盡摧?
如果顧汐語沒有找到歐陽宇文,嚴敏慧是絕望擔憂,但一定不像此時這樣失控。
這種感覺就像失而復得,卻得而又將失一般,痛徹心扉。
嚴敏慧眼睜睜地看着顧汐語的脖子沉入水底,又看到水漫過了她的口脣,若是漫過她的鼻子,她便再也不可能託得住小皇子,她和小皇子都將沉入朝龍池,被水底的活水潛流捲走。
嚴敏慧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地道:“不——”
什麼叫鞭長莫及?什麼叫愛莫能助?
他們竟然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幾十米遠處那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小孩兒被冷水吞沒。
正在混亂一片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影像一隻蒼鷹一般從衆人頭頂掠過,所有人都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只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快得如煙如霧,先是在一株寒蓮水面上的葉子上一點,人便縱出一丈多遠,再在另一叢寒蓮葉面上一點,又是丈餘。
他身形輕盈如同不沾地一般,兔起鶻落,卻又行雲流水,幾個起步間,人已經奔到了顧汐語和歐陽宇文面前,彎腰一探,便一手一個,將顧汐語與歐陽宇文抱在懷中。
顧汐語此時神智已經漸近昏迷,力氣用盡,但是她仍拼命地睜着眼睛,也正因爲她睜着眼,便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身影像天神一樣降臨,他眉目清俊,鎮定的神色中難掩眼神中的焦灼擔心。
在將她**撈出水面時,靠在那個寬闊的懷抱,她心中竟涌上一絲熟悉的感覺,更多的,卻是安心。
她不用死了,在她最危急最無望的時候,他出現在她的身邊,多麼神奇。
顧汐語嘆了口氣,她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果然人在絕望的時候會產生幻覺,幻想着總有神詆出現,救她於危難。
可便算是幻覺又怎麼樣呢?在幻覺中死去,總比在絕望中沉入水底的好。
就在顧汐語自嘲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焦灼地道:“小汐汐,別睡,不許睡。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似乎太真實了些。
顧汐語努力地睜大眼睛,仰頭看去,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放得很大,當然,放得很大仍然很俊,此時,這臉上既焦急又擔憂,既心疼又憐惜。
顧汐語用力地搖搖頭,甩去那份暈眩感,幾乎僵掉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感覺到他懷抱的溫暖和寬厚,這不像是在做夢啊。
她疑惑又意外,心中卻是真真正正地安定下來,她是醫者,當然知道現在不能睡,何況,她心中知道,小皇子的情況怕是不太好了,她怎麼放心睡去?
歐陽宇凌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朝龍池,在所有人束手無策的時候,用本身驚人的武功,撲向了池中的顧汐語與歐陽宇文。
其時他是提氣踏着寒蓮站在水面的,和顧汐語說得幾句話,腳便向下一沉,他急忙再提一口氣,整個身子在水面一點,人便又躍了起來,這次帶着兩個人,他的動作竟然沒有絲毫凝滯,仍是兔起鶻落地借力水面寒蓮的,縱回岸邊。
這一手高明的輕功,早就驚呆了那些侍衛。
他們早就知道英王爺身手不凡,卻並沒有什麼機會真正見過,這番算是大開了眼界。
不過,此時顧汐語和小皇子臉色都蒼白如紙,小皇子更是昏迷着,小臉凍得青烏青烏的,卻不知道人是不是能救得回來。
皇后道:“快,火盆,熱水,乾衣!御醫,御醫呢?”因爲緊張,她的聲音都變了形。一邊說着,一邊衝上去抱住歐陽宇文,也不管他身上全是溼衣,便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
杜淵急步上來,卻是衝向顧汐語,眼神中透着關切,但是這樣的場合,他也不能說什麼,顧汐語低低地道:“先給小皇子把腹中的水控出來。”
才說得這麼一句,歐陽宇凌已經抱着她大步向西側的倚秀閣而去,一邊走一邊用掌力貼在她的背心上,把一投子醇厚的內力緩緩地傳遞過去。
杜淵見歐陽宇凌上了岸也沒放下小師姑,小師姑必然沒事,而十二皇子年紀幼小,又入水時間太久,可耽誤不得了,忙去救治他。
顧汐語本來在水中泡得久,凍得厲害,體力耗得太多,此時有他的內力溫養,頓時精神大振。她一身溼衣而且單薄,伏在歐陽宇凌的懷中,他的體溫傳到她的身上,讓她一陣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