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顧汐語奇道:“什麼故事?”
“關於這兩套針的故事!”
“這針不是你的嗎?”
“當然不是!”
“那你說說!”
顧汐語本以爲這針是面前邵丁山的,如果是,他必然是一個針道大家,但現在看來,這針不是他的,那麼,這世上,鍼灸術也不是這麼稀有。她來到這裡本來也沒有什麼想法,現在她有了,好好活着,把中醫術發揚光大,也不枉爺爺從小栽培她。
“三十年前,我還只是一個遊方郎中,那時候自覺醫術高明,頗有些目中無人,”邵丁山似乎想起當年的年少輕狂,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繼續道:“那天我遊方到一個村子裡,村中有一位農夫在田間勞作時,因爲誤食了一種野果中毒,面色青紫,昏迷不醒。請來了附近的大夫都治不好。我既然遊方,自然一是爲能碰上能者精進醫術,二也是爲了治病救人。便自告奮勇爲他醫治。”
“村人見大夫沒有辦法,便抱着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思,讓我爲那農夫醫治。我在爲他醫治的過程中,發現他不僅只是吃了毒果中毒,因爲他所吃的野果並不是毒果,當地村民經常會食用。欲要治病,自然得先找到致病之源。我先開了一些解毒的藥讓人熬了抑制農夫毒發,便開始尋思,農夫中的是什麼毒,怎麼中的毒。”
“沒想到,這一找,竟然連續兩天也沒有結果,解毒的藥並沒有什麼用處,那農夫的臉色越來越差,脈息越來越弱,只要毒到心臟,便必死無疑。我行醫之中,從沒看着一個病人會在我眼前遭遇不測。這讓我變得狂妄而自大,更變得驕傲而不肯服輸。我看那農夫最多能撐小半天,於是便去農夫勞作的地方尋找。因爲但凡毒果毒物,附近必然會生有相生相剋的藥物。我雖然不知道那農夫中了什麼毒,但卻抱着僥倖的心思,想尋到那相生相剋的藥,救回農夫,既救人一命,也全了我的面子。”
“當我來到那兒時,發現那兒這種野生果子不少,有些村民就近摘了,直接放進口中,全部無事。而附近並沒有任何的毒果毒物毒蟲。百思不得其解之間,我看見附近不遠處有一叢小灌木,那灌木附近有一些紫黑色的東西,於是,我便走了過去。竟然在那兒看到一個人。”
顧汐語驚道:“人?”
“正是,是一個人,一個青衣男子,看起來四十歲不到,頭髮散亂,臉色憔悴,雙目無神,身上縱橫的傷口有七八處,最顯目的一處是胸前,周圍的衣服邊一圈深黑色,顯然傷口很深。我大吃一驚,雖然有所遲疑,但是看這人性命垂危,還是上前去。這人受了這樣重的傷,竟然還沒有死,但是我看着他的樣子,卻知道他已經沒有救了。因爲他身上流出來的血都不是正常的顏色,那種紫黑色的血,分明是有劇毒。劇毒加上重傷,又拖延了最佳救治時間,根本神仙難救。即使我能早兩日趕到,以我當時的醫術,也是無能爲力的。”
“看到我,那人眼皮擡了起來。他竟是清醒的。我當即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只無神地看着我,搖了搖頭。”
“我以爲是他傷害了那個農夫,便問起這事。他苦笑對我道:‘我流落至此,又豈有害人之心。只是奔逃之間,身上的毒血滴落野果之上,想必他是誤食了那水果中毒。我沒有治毒良方,不過,既然此人因我而傷,我自然地救他一命。’說着,他指指自己的衣襟,讓我從他懷中掏東西。”
“我見他全身動彈不得,垂死無力,便將手伸入他懷中,裡面有一個磁瓶,一本書,兩套針。他見我全掏了出來,對着那些東西只是一笑,指着磁瓶對我說,瓶中的藥丸便能治得了那農夫。我不太相信,既然能治得了那農夫,就是能治得了他自己,他爲何不治?”
聽到兩套針,顧汐語頓時精神一凝,難道這兩套針的來歷竟然是來自一個垂死的人?她不由問道:“後來呢?”
邵丁山嘆了口氣,道:“那人見我面露疑惑,便是慘淡一笑,道:‘你定然是見我毒發不治,懷疑此藥?我若不是傷重傷及肺腑,這毒倒也難耐我何,只是我心脈俱碎,雙手俱折,雖有治傷良方,卻已無法自救。’”
“他看着那些東西,一臉悲色,道,‘這金針銀針,是我隨身攜帶,這醫書一本,但能學全,必然成爲一代神醫,可惜,我得此醫書,卻不曾潛心研習,只追求武功的精進,到最後落得個死於仇家之手的下場。你既然能找到我,也是有緣。這醫書,你便拿了去吧。磁瓶中藥丸,是解毒之用。只得兩顆,一顆給那農夫,剩下一顆,或者可以救你一命。至於這金針銀針,你且拿着,這個你用不着,他日送與有緣之人!’”
“我見他說話時一臉悲愴絕望,是自知命不久矣的慘然,但是對於他說把針送與有緣人,卻有些不服氣,難道我就不是那個有緣人麼?他只看了看我的手,便輕輕搖頭,道:‘你不懂鍼灸之術,這兩套針於你全無用處。’他無力的目光掃向我,道:‘你是不是這陣常感力氣不繼,有虛弱之感?其實你氣脈受阻,雖是醫者,卻不自知,人之將死,其心也善,我便幫你去了這疾吧。’說着,他用嘴叼起一根銀針,向我湊來。”
“他動作艱難,那銀針所對位置,卻是我的胸前。我當時吃了一驚,就想往後退去,卻只見他眼中淡淡的輕嘲和鄙視,突然咬咬牙,我氣脈受阻是從小的頑疾,我豈能不知道?他一眼可以看出,從這點上看來,醫術便是不低。再說他既然提到那鍼灸之術,此時又用針來說爲我驅除疾病,便賭一賭。於是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