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鎮江一路回到家,剛坐下就看見侄子劉富貴跟了進來,默不作聲地站在他旁邊,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心中的怒氣莫名間消了一半,嘆了口氣閉目躺在椅子上不再管他。
說起劉富貴,劉鎮江心中百味雜陳,這孩子是他大哥的獨子。劉鎮江少小離家學了三仙歸洞的手藝後,就在這梧城定居了下來,靠表演爲生,因爲路途太遠,好幾年都難得回家鄉一次,只能偶爾託人帶點錢糧口信回去。直到前年劉富貴突然跑到梧城來投靠他,他這才知道原來家鄉發大水,哥嫂都在這場水災中丟了命。
想起多年未見的哥嫂都在這場災難中喪生,劉鎮江悲痛不已。劉家這一房就只有他們兄弟兩人,而自己也無婚配子嗣,這劉富貴便成了劉家的唯一血脈,劉鎮江自然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疼愛,平日裡連罵都不捨得罵。
或許是劉鎮江的溺愛,也或許是城鎮裡的浮華,從小生在山村裡的劉富貴哪見過這些,見別人錦衣玉食,自己便開始做着發財夢。先前劉鎮江給他找了個營生,沒做多久便不幹了,成日裡在鳳凰集閒逛,不久便和一羣閒漢們混熟了,隔三差五地邀約着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雖不算爲禍鄉里,也處處招人白眼。
劉鎮江惱他不學好,便想狠狠教訓他,但每次竹板還未碰到劉富貴的身上,又恍惚想起了死去的哥嫂,想起當年自己出門時,哥嫂傾囊相助寧願捱餓也要爲自己湊足盤纏。這份情意劉鎮江終究割捨不下,再加上劉富貴的今天也是自己疏於管教造成的,遂不忍下重手,只能自己生悶氣。
還好劉富貴這孩子雖然渾,但起碼的孝心還未完全喪失,見叔叔生
了氣,便會規矩上幾天,但一段時間之後又打回了原形。而這次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偷到了自家親叔叔的頭上,這讓劉鎮江相當氣惱。
想着想着,劉鎮江看了侄子一眼,無力地說道:“富貴,叔叔老了,也管不了你,但你不能這樣一輩子,等叔叔去了以後你怎麼辦啊……”
劉富貴聽他這麼一說,知道這次把他的心傷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着頭哽咽道:“叔叔一定長命百歲,是侄兒不好,以後再也不敢了。”
“以後……”劉鎮江苦笑一聲,便不再說話。
劉富貴見叔叔不肯原諒自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然後衝進了後院。起初劉鎮江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片刻之後只見房簾一掀,劉富貴提着把菜刀殺氣騰騰地衝了出來。劉鎮江心中一驚吼道:“你……你要幹什麼!”
劉富貴回頭看了劉鎮江一眼,臉上滿是淚水,說道:“我這就和他們拼了!”
“他們,誰?”
“就是王老二他們——我是被這羣混蛋逼得沒辦法,這才鬼迷了心竅來偷叔叔的錢。”
“王老二……”劉鎮江一愣,終於想起這王老二是何人,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劉富貴鼻子罵道:“你又去賭錢!”
劉富貴默默地點了點頭,就朝大門口衝去,走到門口時,突然轉身跪下朝劉鎮江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叔叔,侄兒不學好,您就當沒我這個侄子吧!”
劉鎮江曉得王老二這羣人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富貴這一去恐怕是有去無回。見侄子越走越遠,哥哥嫂嫂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閃過,當下老淚縱橫,聲嘶
力竭地喚道,“富貴,你給我回來!”
劉富貴回過頭,見叔叔滿臉的淚水,呆了。手一鬆,菜刀掉在了地上,臉上滿是懊悔的表情。他快步跑回了屋裡,掀起袖子爲叔叔擦拭着眼淚,拭着拭着自己又哭了起來。
好一會兒,劉鎮江才平復了心中的情緒,悲聲說:“孩子,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叫我下去後有什麼臉見你爹孃?”
劉富貴癱坐在他身旁,低着頭默然不語。
見他有了悔過之意,劉鎮江的心又軟了下來,“欠了多少?叔叔這裡還有些積蓄,你拿去把賬還清吧。”
劉富貴搖頭道:“是我自己混蛋,不敢再連累叔叔。”
“胡說!”劉鎮江拍了下桌子,語重心長地道:“都是一家人,哪有誰連累誰的。只要你以後好好的,別再和那些人攪合在一起,我就安心了。”
“侄兒知錯了,絕對沒有下次。”
劉鎮江聽他的語氣甚是誠懇,也就安了心,摸着他的頭說:“改明兒我給你找個營生,總這麼閒着也不是個辦法。”
劉富貴溫馴地點着頭,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抓住劉鎮江的袖口道:“叔叔,要不您把三仙歸洞的技藝傳授給我吧。”
劉鎮江一愣,心中泛起了千層波濤,想起當年師父的遺訓——這三仙歸洞的技藝是不能隨意傳授的,特別不能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再看侄兒熱切的雙眼,心中又躊躇了起來,於是,慢慢地抽回了袖子說:“這個……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他便不再搭理劉富貴,自個走進了臥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