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書秋收拾妥當出來時,已經十點半了。她匆匆地提了包走出臥室,路過客廳時看到一地白色繃帶,而某個無賴就那麼盤腿坐在繃帶中間手拿着遙控器不停地轉換頻道。
她努力不回頭,一直對自己催眠說,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
大清早的除了無聊的新聞就是更無聊的偶像劇,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有興趣的節目的男人覺得很無聊。一轉頭,眼尖地看見她穿了一身藕色連衣裙就要出去,那顏色襯得她一張小臉粉粉嫩嫩,他驚奇地發現,這個自己眼裡的醜女人打扮打扮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不過這一點他是打死都不會承認的。
“約會?”某個男人問道,下一秒又嗤笑一聲,“哪個男人這麼沒眼光。”
啪。
一把長柄的雨傘在半空中劃出一道不完美的弧線朝沙發那邊飛去。
阿葉長手一身,輕鬆拿下,擡眼卻是一張放大的人臉,嚇了他一大跳。
路書秋跟他四眼相對,直愣愣的眼神直看得他發毛,半響雙脣微微斜上,“你知不知道閉嘴兩個字怎麼寫?有沒有聽過‘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這句老話呢?嗯?”話畢,即刻起身,走至玄關處時回頭一個凜冽的眼神,“哼。”然後踩着小半跟踏踏地出了門。
留下被瞬間震懾住的阿葉保持雙眸圓睜的姿勢,良久,薄脣裡罵出一句,“靠!”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被一個女人簡單幾句就怔住,懊惱地把遙控器一扔,覺得十分窩囊。
那邊的路書秋已經上了車,在出租車的後座上她才覺得暴躁的情緒稍微下降了一點,那個混蛋機車男每一次都能讓她抓狂。到了約定的地點車子停下,她付了錢下了車。看着面前水藍色色調爲準的招牌上兩個筆觸風流的大字:萍聚。她深深一個呼吸後,穩步走了進去。
之前柯令茹已經發短信告知她房間的號碼,她一路尋找着過去,終於找到B09的房間,敲了敲門,面帶着微笑推門進去,“哈羅。”
房間裡一張圓桌上,坐着三個年輕女人。
坐在最邊上的柯令茹見到她,趕緊站起來,“啊,小秋,你來啦。”一邊推了推旁邊眉頭深鎖的人,“露露,露露。”
甘露擠出一個笑,“小秋,我們
等了好久呢。快來坐下,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哦,是嗎。”路書秋淡笑着走過去,“不是說給我接風洗塵?”
甘露愣一下,很快又反應過來,“對,對。呵呵,你看我都糊塗了。”說着起身取過桌上的紅酒打開,在四個空杯子裡各倒了三分之一,依次推到四人面前。然後甜甜地一笑,率先舉起酒杯,朝桌子轉一個圈,“來,小茹,江童,讓我們敬小秋一杯,就當給她接風洗塵。”
最裡面的江童頭也不擡,彷彿沒有聽見一般。柯令茹是畏畏縮縮地學着她的樣子舉着酒杯起身,對着路書秋說,“那,那我就敬你一杯吧。”
路書秋溫和笑着拿起自己的被子正要應下。
甘露明顯不悅的聲音響起,“起來。”
柯令茹握着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小心地轉過去,才發現甘露叫的不是自己。
江童聞聲略擡頭,眼神淡漠,顯然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裡。
最討厭的就是她這幅冰冰冷冷卻彷彿比所有人都聰明都高人一等的模樣,她嬌聲斥喝,“我叫你起來敬酒你聽沒聽到?”
江童細長精緻的眉毛一揚,不說一句話,心思卻都寫在臉上,她憑什麼要聽她的話?
甘露覺得自己面子掛不住,一邊的柯令茹又怯怯地湊過來。她注意到今天的主角也有些奇怪地看向這邊,隱約明白自己太沉不住氣了,當下按捺住心裡的不舒坦,擺出好好商量的樣子,“我的意思是,小秋好不容易洗脫罪名回到公司,我們同一批的四個新人又能一起工作了。這難道不值得慶祝嗎?江童,你說是不是?”
江童擡一下眼皮,不予置評。
再一次被冷淡對待的甘露端着酒杯現在那裡,表情僵硬卻又倔強地看着無動於衷的江童。
場面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哎,她就知道這一頓飯吃得不會多麼稱心。
路書秋認命地走出了座位,踱步到兩人中間,先是對着坐着不動的江童微微一笑,接着直接動手取過她面前的酒杯湊到她面前,眼神誠懇地望過去,“爲了劫後餘生?”話完仰頭一口飲盡。
江童看着她拿着空酒杯笑着輕搖,她表情依舊輕輕冷冷,手下動作卻很捧場,潔白
的手指接過她手中的酒杯,飲盡前居然說了應景的話,“爲了大難不死。”
本就是爲了打圓場的路書秋聽着她的話,很是意外,這江童看着冷淡,其實還蠻幽默的嘛。
她臉上笑意未收地轉頭要安撫另一人,“來,露露,我們喝一杯。”
甘露目光怨恨地看着她,不,應該是她身後的人。在路書秋的印象中,甘露一直是活潑開朗有些八卦嘴巴很甜的可愛的小女生,而眼前這副深仇大恨的神情着實讓她吃了一驚,彷彿下一秒就要衝過去將人扯過撕碎。
她又叫了一句,“露露?”
甘露立刻回神,眼裡的情緒全部收起,右邊臉頰的酒窩淺淺一露,一隻手不好意思地捂着臉,“誒,最近老走神。小秋你不要介意哦。啊,輪到我敬酒了嗎?嗯,要說什麼好呢……”她低頭做苦思冥想狀,不一會兒就歡樂地叫起來,“對了,我想到一個很好的祝酒詞哦!”
路書秋看着面前笑容甜美憨態可掬彷彿又變回自己初識模樣的女孩,心裡不知怎麼有些泛酸,只要笑一笑就能忘記所有不快重新來過就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真的有人冷靜如此嗎,她沒有答案。只微笑着順着她的話問,“哦,很好的祝酒詞嗎?那快說給我聽。”
甘露把手招一招,做勢要她靠近些。
路書秋頗有些好奇地湊過去,她附耳說了輕聲細語,“我呀,我想祝你和白副經理有情人終成眷屬。”
腦海深處的一根細線驟然繃緊,路書秋錯愕地看過去。
面前的年輕女孩一頭俏麗短髮染成時興的淺栗色,眼睛圓鹿鹿像純潔無辜的班比鹿,可是細看過去,她面上甜美的笑容卻沒有達到眼底,嘴角雖然也是向上揚起微笑的弧度,看上去卻無比譏誚。
路書秋回味着她剛纔的話,看着她這一張跟兩月前毫無差別的靚麗面孔,一時分不清楚她是在親暱地開玩笑,還是單純地說出她以爲的事實?
裝修極有格調的房間裡只有四個年輕女人。透過復古的花窗,路書秋隱約看到外頭高高的柳樹被輕輕吹起一小片枝椏,年輕鮮嫩的綠葉隨着春風雀躍搖擺。她心裡明瞭,無論是哪一種,她以這樣貼耳密語的姿勢過來,目的是再明確不過。她就是要說給她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