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楊最不喜歡跟商人打交道,尤其是像白鶴梁這樣老謀深算的奸商。但在聽雨軒,他看不出白鶴梁是商人,就跟在忍者訓練場見到徐青松的情景一樣,沒想過芙蓉他爹竟然是個讀書人。
白鶴梁很興奮但更多的是沉穩:“你總算肯找我了!”白鶴梁唏噓着把沈青楊讓到太師椅上,端過香茶尷尬地笑道:“我不怪你,那段時間多虧你了!”
“白伯父太客氣了!”
“我哪裡是客氣?自慚形穢啊!無論從哪方面你都不應該幫我,沒想到啊……”
幫他是逼不得已。
“我是來道歉的!昨日之事……”
白鶴梁揮動一下手中的書打斷了沈青楊的話:“你做得對!那個孽障做得太過分了,林濤已經把情況跟我說明白了,要我去救他,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我沒有那個畜生兒子!”白鶴梁顯然十分激動,老臉上的褶子堆了幾層,晦暗中帶着太多的無奈和傷感。
白羽現在是衆叛親離,沈青楊當然知道白鶴梁爲什麼這麼憤恨。一方面是因爲白羽不務正業,整日裡在外面鬼混,交友不慎,誤入歧途。他不知道投靠的勢力究竟是什麼樣的來頭,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助紂爲虐,當了黑龍幫的炮灰,如果不及時制止他這種肆意妄爲的行爲,等待他的結果就是一個死;另一方面就是重陽節的幾件事與他多有牽連:鬼盜齊和那個狙擊手在海藍寺設伏,他的保鏢刺殺白露,蒼君參加凱賓斯基酒店的晚宴發生暴力事件等等。
白鶴梁說的話並不過分
。
“白伯父,您不要傷心,我今日來有幾件事想跟您溝通,徵求一下您的意見。”
“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真的知道你要來,今天我們應該回家聚聚多好?慕青還唸叨過你,說是十五年不見你了,怪想的!”
陳慕青是老爺子的女兒,白鶴梁的太太,白狗少他娘。沈青楊沉思了片刻笑了笑:“有機會一定會拜見伯母!有兩件事情我一直放不下,一件是大小姐,重陽節後她去了法國度假,我擔心她的心情不好,不知道現在回來沒?”
白鶴梁的老臉一展,倒是年輕人,心思全在女人身上!不過也怨不得他,露兒太優秀了。
“週末回來,她說是公出,誰知道呢?”白鶴梁嘆息一聲,刑警監獄出了那麼大的事兒,白露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國際刑警人員,案犯沒有抓住,第二天便被派去了法國。
沈青楊點點頭:“我代您去接她好了!”
“哈哈!那可是求之不得啊,我在海藍別墅設宴,給露兒接風,一併答謝你!”白鶴梁的心情好了不少,一個多月來都在忙於“救火”,搭了不少錢是小事,擺平那些大小官員是件費心勞神的事,好在有多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僚“知己”,對生意助力頗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事情往往是走兩個極端的,就在一塌糊塗之際會看到柳暗花明。
“第二件事莫非是你的小公司?”白鶴梁不等沈青楊開口便笑道:“這件事我會好好運作,這麼多年也認識了一些朋友,憑我這張老臉就會讓你的公司鼎力中海商界,這也是我最好的感謝方式了!”
“多謝白伯父!”沈青楊歉然笑道:“公司的事情我完全不懂,都是朋友們在運作,第二件事我想了解一下十年前的一樁事件,不知您能否告訴我!”十年前的往事已經隨着冷公仙逝被完全掩埋。老爺子應該知道來龍去脈,但沈青楊現在還不想打擾他的心境,因爲他是當事人!
白鶴梁沉吟了半刻:“你想知道申二爺的事情?”
“嗯!事關我的下一步行動,重陽節劫牢反獄被就走的人是當年的石原太郎,他們的行動又進了一步,我不想太被動!”沈青楊憂鬱地點點頭,要想了結此間的亂事最好的辦法是找到申君慈,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神通廣大的爛賭鬼和玉姐找了七八年都沒有消息,自己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找不到人就不能離開中海,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代替血痕兄弟把此間的恩怨都一併了結!
“你想知道什麼儘可以問,我知道的一定如實告訴你!”白鶴梁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苦笑道:“我對申二爺的印象也是模糊的,他是那種心思縝密之人,目光高遠,胸懷謀略啊!”
“我想知道偷天盟的四方勢力的情況,夏夕煙、老槍頭和鬼盜叟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是誰背叛了申君慈?爲什麼?”沈青楊的問題不難回答,四方勢力的領軍人物都是世外高人,高人有高人的脾性:他們不會與世俗爲伍,聲名遠播,但僅存在坊間傳說之中。
白鶴梁沉默了一陣:“三年前傳言偷天盟有一次大動作,瞞天過海成功地走私了一批軍火得手,然後便沒有了下文。這是中海坊間流傳的最近關於偷天盟的消息,不足爲信!”
沈青楊愣了一下,這件事啞伯曾經說過。在小四街的易水齋裡面。也就是從那件事後,申君慈徹底消失,偷天盟徹底退出中海江湖。難道這裡面有隱情不成?
“之所以提起這件事,是因爲他的真實性值得質疑。第一點,偷天盟有沒有實力倒賣軍火?答案是肯定的!老爺子卻沒有跟我說過這事,偷天盟鼎盛時期應該是在十年前,整個中海三鎮都是他們的天下,那時的華人華商在中海的勢力沒有人能匹敵,即使是黑龍幫都得窩在古礦鑽地洞!”白鶴梁喝了一口香茶,雙手交叉放在腹部,深意地看了沈青楊一眼:“十年前的那場暴亂打爛了一切,申二爺做了兩件事!”
沈青楊認真地點了點頭:“倒賣軍火的事情是假的?”
“是真的,但不是三年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送走了兩個孩子,本來是要送走三個,一個是申蕭,二爺的公子,就是你,更名爲沈青楊!第二個就是老爺子的大孫子,陳晨!”白鶴梁苦澀地砸着嘴:“他已經預見到山雨欲來,不得不提前做好防範啊!申二爺的判斷是何其準確?第二年便發生了小規模暴亂,慕容大姐罹難。”
“慕容是誰?”沈青楊疑惑地問道。
“他是冷公最小的妹妹,你的至親啊!”
有點亂!血痕兄弟的親戚們怎麼這麼複雜?老爺子和冷公是拜把兄弟,申二爺是冷公的妹夫,我怎麼成了他的外孫子?
“這個……我有點不太明白啊?
!”
“申二爺是老爺子的義子,這回你明白了吧?他們之間的隔閡就是這麼點事!不過長兄如父啊,冷公對此也無可奈何,呵呵!”
“陳晨是誰?”
“是慕青的大哥,老爺子的公子,申二爺的拜把兄弟,也死於暴亂!”
沈青楊終於理清了這層關係,江湖中事不可深究。正是因爲彼此勾連,感情纔會變得更深,這也是那個年代籠絡人心的一種方式。
白鶴梁定了定神:“第二點,倒賣軍火的事也不是發生在三年前,那會偷天盟已經分崩離析了,據我推算應該是小規模暴亂之後的事情,就是你母親罹難的第二年。那時的偷天盟的勢力沒有任何損傷,但申二爺開始爲此做了第二個準備,涉及到了四方勢力,他們聯手完成的偷天盟最大一宗買賣!”
“嗯!”沈青楊現在可以確定,當初啞伯跟自己說的那些純屬無稽之談!估計他也是迫不得已才糊弄自己的。
“據說這樁買賣讓偷天盟賺了許多錢,但到底有多少,誰也不知道!一部分武器彈藥被四方勢力之一的老槍頭藏起來,這是偷天盟策劃與黑龍幫較量的資本,但有人卻很不爽啊,儘管他得到了錢,也沒有滿足,反而在關鍵時刻反水,助紂爲虐,臨陣倒戈,成了偷天盟潰敗的根源!”
“您說的是鬼盜叟勢力?”沈青楊已經聽出了一點門道,申君慈其人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這要放在非洲,鐵定是個軍火大亨。
“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是他,因爲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四方勢力的真正面目,這些還是我在七八年前找申二爺的時候,老爺子透露出的一點信息。”白鶴梁唏噓着起身在地上來回踱步:“然後便是八年前的暴亂,偷天盟想要一血前恥,申二爺更是要報殺妻之仇,暴亂持續了一週時間,死傷無數!”
血拼就要有底氣。申君慈顯然早已預料到有這一天,提前一年策劃,主戰場就在古礦,那裡是黑龍幫的老巢!沈青楊把自己所知道的零星信息聚攏起來,聯想到古礦閻王坑的白骨,更確信白鶴梁沒有說謊!
十年恩怨無法一筆勾銷
!雖然結果是兩敗俱傷。
“參加暴亂的人都是什麼勢力?”
白鶴梁搖了搖頭:“具體的部署我不知情,那會我只不過是偷天盟旗下公司的小經理罷了,負責公司的一些事物而已。”
“哦!冷公說他是暴亂的調停人,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這個你也知道?也許正是這件事直接逼死了申二爺!”白鶴梁唏噓一下:“冷公素與鬼盜叟有交情,鬼盜叟反水以後成了黑龍幫的貴客,暴亂後更是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所以他才能和黑龍幫有過交集,在中海,這種事情很常見,不足爲奇。他所應答的條件便是偷天盟解散,黑龍幫退出中海,兩個幫會從此分崩離析!”
不僅如此,兩個幫會還有一個條件,白鶴梁不知道!沈青楊已經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有了新的瞭解,據此可以判斷,申二爺現在還沒有死!
偷天盟失敗的禍根表面上看是因爲鬼盜叟反水所致,實質上還是華人不團結,讓日本人和那些土著們抓到了機會,反華是他們的傳統,暴力反華是他們的最愛!該死的一羣畜生!“白伯父,可不可以認爲那場暴亂有兩個戰場?一個是在古礦,老槍頭和黑龍幫火拼;另一個是在中海三鎮,鬼盜叟勢力加入了打砸搶燒之列,對華人華商進行了一場血洗?”那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暴亂,不僅是在中海三鎮,這裡是暴亂的發源地,由此擴展到yn全國的暴亂正在醞釀,華人華商們的厄運纔剛剛開始。其後的兩個月間,這裡成了華人的地獄,劊子手們的天堂!
有史爲證!
白鶴梁靠在太師椅上,臉色晦暗無光。十年前的小騷亂髮展成爲席捲整個中海的暴亂成爲許多華人心中永遠的痛。而現在,似乎正醞釀着新一輪的反華浪潮,一個月前雲天安保公司發生了兩起命案,死了八九個華人,一切都與那場暴亂的前奏是何其相似!不同的是現在沒有任何一個華人勢力能像當年偷天盟那樣反抗。
沈青楊長出一口氣,胸口憋悶得不行。如果自己當年身在中海,會義無反顧地加入到反抗之列!
“多謝白伯父!您要做好準備,現在中海的形勢並不太平,那股勢力似乎又死灰復燃了!”沈青楊正色道。白鶴梁苦笑着搖搖頭:“我已經開始準備了,拆分中海的資產,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