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照耀天地。
整個百草園在夕陽西沉的光景下,此刻宛若變成了一緞雪白的絲絛。
無數外園弟子驚愕惶恐的凝望着此時已經是一個巨大天坑的‘明鏡臺’廣場。
姜顏的目光落在呂光的背影上,傷心道:“我們要死了嗎?”
她還不想死。
她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實現。
她還沒有嫁人,沒有生子,沒有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
她很想就這樣一直跟在呂光的身後。
只是……
只是如果沒有那道催命的白色光圈就好了。
即便沒有回頭,呂光也知道身後定然還是那副震撼奇異的畫面。
晶瑩剔透的白芒散射在每一處可以輝映的角落裡,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成了一幅畫。
畫上人,栩栩如生。
畫中景,纖毫畢現。
但!
但他們卻全都是一堆決然沒有半分生命氣機的死物。
姜小虎驚慌失措道:“阿姐!”
呂光不知該說什麼,他只能拽住姜顏冰涼的纖手,發瘋似的向前奔跑。
在白光將要籠罩他們四人的最後一瞬間。
呂光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悵惘之意。
要是我會飛,那該有多好?
飛!
說時遲那時快,呂光眼前突然飛來一道人影。
來人擋在呂光等人身前。
明鏡照射而出的白芒也片刻即至。
快!
無法形容的快。
這是光的速度,哪怕是道人的心念,也沒有光速快!
呂光神色大變,向那人呼喊道:“小心!”
光明大作的白色光暈,在照射到來人身上之時,他並沒有死去。
來人凌空懸浮在虛空中,雪白的衣衫迎風飄揚,腰間的酒葫蘆微微搖晃着。
他神情凝重,凝神望着閃耀在遠處的那塊明鏡。
四周的天地間,立刻逸散出一股極強的劍意。
“劍無涯…接劍!”
一聲震盪九霄的長嘯,剎那間充斥在這片天空之中。
呂光仰首望向西方,只見一頭身軀龐大的黑雕,以電光之速裹挾着無盡疾風,呼嘯而來。
是那頭黑雕!
呂光驚訝。
黑雕在飛行的過程中,陡然化成一道黑光。
它!
它居然就是那把劍!
下一瞬,它便已被劍無涯修長有力的五指緊緊的握在手中。
劍身通體黝黑,卻盪漾着一層層耀目清瑩的白光。
劍無涯眼眸深處迸發出一道晶亮白熾的光芒,他手中的黑劍旋即發出‘嗡嗡’的顫音。
他的神色靜如平湖,渾身卻爆發出一股凜冽而冰寒的靈氣波動。
他的白袍,白如冰雪。
他的長劍,黑似濃墨。
寬大的劍身流溢着純淨而清亮的光芒。
風起。
雲涌!
狂風忽生。
烏雲陡出。
劍無涯仗劍而立,身上的白衫獵獵作響,那涌動在他周身的靈氣也頃刻間變得更爲狂暴。
忽然間,他手中的黑劍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黑劍!
白影!
剎那間他們二者竟是二合爲一,化爲一道流光,如閃電般向那塊明鏡疾速刺去。
這一劍……
似已是天地間最強的一劍!
劍氣縱橫百草園。
光影波盪昆華山。
呂光竟已是看不清那道身影的輪廓。
呂光掌心中都已經沁出冷汗。
只因他從這浩蕩磅礴的劍氣中感覺到有種一去不回的精神!
劍!百兵之君也。
劍,飄逸靈動,深含浪漫唯美之情。
劍,招數玄妙,素有變幻莫測之譽。
劍,飛轉削刺,形如美人起舞之姿。
劍,因練劍者性格心境不同,因此每柄劍、每招劍術,都有着其人獨特的氣質內涵。
但此時,呂光卻覺得世間只有這一把劍才配稱爲“劍”!
這一刻,天地間已然只有此劍!
所向無敵的一劍!
一去不復的一劍!
縱死無悔的一劍!
嗡!
沒有地動山河的轟鳴巨響。
只有一聲宛如琴瑟低鳴的顫音。
白光一閃而逝。
黑劍彷彿也被那抹白光所吞噬。
靜!
谷中如死一般沉寂。
那些閃爍繽紛在大地上的白光登時消散,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唯有空中那混亂不堪的靈氣在恣意遊蕩激射着。
呂光耳畔嗡鳴作響,體內氣血翻滾動盪,他強撐精神,縱目望去,只見星星點點的白芒宛似夏夜飄舞在林間的螢火蟲。
漫天皆是米粒大小的白光。
而在那層層疊疊的白芒中間,漸漸顯出一個挺拔瘦削的身影來。
但他手中已沒有劍!
劍去哪了?
劍無涯低頭看着胸前衣襟處緩緩暈染散開的鮮血。
他猛地笑了,只是笑容中有着說不出的哀傷和落寞。
他臉上露出無比寂寞的神情,囈語道:“雕兄…不值啊……不值!”
也不知是誰發出了第一聲歡呼。
“我們沒有死!”
“是誰救了我們?”
“我看見有把劍自西方射來。”
片刻後,倖存下來的弟子,俱都發出慶幸的吼叫聲。
他們痛哭。
他們狂笑。
每一個人都深刻的體會到了何謂劫後餘生!
這就是劫!
那塊忽如其來的銅鏡便是劫數。
那些飄蕩在空中的白點倏然一凝,聚成一束微弱的亮光。
而後漸漸消散在天地間。
沒有人再去留心那絲螢火之光。
所有外園弟子都沉浸在一種癲狂的喜悅裡。
他們慶幸自己活了下來。
而那些凝固在地上早已變成石像的其他弟子,臉上卻依舊浮現着恐懼的神色。
他們都已死去。
外園六百餘名弟子,此刻卻僅剩百人。
姜顏眸中閃爍着淚光。
姜小虎失魂落魄的呆楞着。
藺溪魚殷紅的面龐早已失去血色。
一絲微不可見的白光,在呂光眼前劃過,落向他胸前衣襟處。
然後,他腦海念頭裡驀然響起一道冷冽的聲音。
“你身上怎麼會有域外天神的氣息?”
呂光臉色微變,正欲伸手摸向懷中。
“你想死?”
呂光當然不想死,他沒有聲張,神色也漸漸平靜下來。
他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鏡!
黃昏已逝,夜色忽至。
呂光雙目中隱帶金芒,他神竅內的陰神頓時光芒普照。
“魑魅魍魎,陰神濁物,法眼一開,速速顯形!”
呂光心中默誦,當他法眼‘睜開’之時,他發現身前站着一個人。
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呂光一眼望去,便深陷其中。
她絕對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也斷非桃李年華的女子。
年齡在她身上似乎從未有所體現。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色的紗衣,卻讓人不敢直視。
她生的十分好看,比任何女子都要好看一點點。
她的美是一種不同於人間女子的美。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神聖之美。
她的眼睛深邃而明亮。
她站在呂光面前,烏黑的瞳仁裡散逸着冷冽的寒芒,她膚白如玉,精緻的臉龐間流露着高傲冷豔的神色。
她的眼眸乾淨清澈,整個人氣質高貴而聖潔,讓人無法生出半點兒褻瀆之心。
她就像那懸在天際的一輪皎月——
光彩照人。
“你能看見我,你是道士。”她的聲音明淨而清透。
呂光面露疑惑之色。
“道士就是此界的修道者。”女子的聲音頓時在呂光腦海裡響起。
她微微向前踏出一步,紅潤的嘴脣幾乎都已要貼在呂光的臉上,她認真望着呂光的雙眸,忽然說道:“我要奪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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