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回身一望,將目光落在呂光身上,當即說道:“你來站在我旁邊,小心注意。這鬼王十分難以對付,要是被一個鬼王,不小心侵入身體,擾亂了心神,那我們現在可救不了你!”
“好。”呂光一如既往的淡定安然。
別看龍女只是六七歲幼童的模樣,但她的心理年齡,可不知要比呂光大多少歲了,所以說起話時那種老氣橫秋的樣子,呂光倒也並未與她計較。
“哼!”見到呂光這般故作鎮定的樣子,龍女嬌柔的容顏中露出幾絲不快之色,她轉身向鬼童說道,“我們分頭行動,注意保護他。”
說話間她指向呂光,心中自有一股怨氣生出,可眼下又不得不如此去做,只能乾生氣。
呂光隱約聽到周圍虛空中不斷的有陰聲冷笑響起,再看前方煙塵漫天,勢如濤天,形似一張看不見摸不着的黑幕,向此方鋪天蓋地捲來。
他的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縷愁容,看來形勢並不像鬼童龍女所說的這麼明朗可控。
此時此刻,危險重重、危機四伏,先前玉魂曾言,有高招妙法助我脫身,怎生現在也毫無動靜了?
呂光望着空寂的山谷,聽着耳畔傳來的怪叫聲,沉吟思考起來。
……
姜離擡手指向前方,狂喝笑道:“鬼王無形無影,只要他們心中有鬼,鬼王就能趁虛而入,任憑你神魂強大、道法高超,也抵擋不住無數鬼王對你神魂的騷擾折磨。哈哈……”
“噤聲!”釣魚叟霍然轉身,蓑衣‘唰’的一顫,遙遙指向鬼童龍女所站之地,冷聲說道,“不能掉以輕心,對方可是長生殿的道人。”
姜離眼皮一跳,沉下心來,老老實實的答道:“是。”
噠噠噠~~!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從稀疏到稠密,逐漸充塞在這一片天地中。
“這馬蹄聲是怎麼回事?”
呂光聽着迴盪在耳邊的駿馬奔跑聲,神情疑惑,脫口問道。
鬼童道眼打開,綻放出一道道紅色光芒,聽到呂光的疑問聲,手中施法的動作,旋即一停,驚聲喝道:“你說剛纔那是什麼聲音?”
“沒什麼。”呂光瞥了鬼童一眼,彷彿猜到了他的幾分心思,於是裝模作樣,顧左右而言他,淡聲說道。
他心中不禁一陣暗笑,這鬼童還以爲我感覺不到周邊的異樣變化呢,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鬼怪出現在此,但依我隱隱約約聽到的聲音來判斷,山谷內的情況,倒像是有着千軍萬馬在此處行軍打仗。
鬼童心中奇怪,沉想思考,暗暗忖道,我打開道眼,才能‘看’到遠方那爲數衆多的陰兵鬼王,我從來沒有說過它們是騎着東西向這裡狂奔的,這書生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鬼童回眸一望,看着渾身處處透露着神秘色彩的呂光,心中狐疑。
怪了,真是奇怪,莫非他也能‘看到’鬼王?
這書生恐怕不像他外表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不可能,就算他再奇怪、再古怪。
也絕對不可能!
鬼童被自己腦海中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給嚇了一跳,開眼,可是明心第八重的境界啊!
猜疑的念頭頓時生起,鬼童心中便隨即涌起一陣難以置信的想法,硬生生的把那個念頭給鎮壓了下去。
“鬼童,你在幹什麼?快點把那些鬼王除去。”
龍女身子突然一陣顫抖,好像是受到了什麼無形東西的撞擊,粉妝玉琢的面龐霎時覆上了一層冰霜,急聲叱道。
“鬼王?難道那些怪物,已經到達了這裡?”
呂光聽到龍女的驚呼,心中急躁,隨即目光向四處張望而去。
可四周除了那隆隆的炸響聲,杳無他物。
鬼童神情陰冷,豎耳一聽,只聽得耳中滿是金戈鐵馬的嘶鳴撞擊聲,破空之音,不斷的向此處襲來。
情勢緊急,鬼童不再分心,當即全心全意,念頭歸入腦海,念頭涌生神魂,神魂一動,從腦海裡迸射到虛空中去。
“神魂出殼!”
只聽鬼童低喝一聲,頓時他的身體狀態便仿似老僧入定,站立不動,周身毫無一絲生息散發,臉色更是一片死寂。
靜。他的思想、念頭、身體,無一不是處在空寂的狀態中,彷彿空谷幽蘭,站在此處遺世獨立。
“噫?又是神魂出殼?怎麼好像與我頭前所見的幾次有所不同呢?”
呂光緊緊盯着鬼童,神情詫異的想到。
鬼童的神魂,乍一出體,就扶搖直上,向上空飄去。
但見這尊神魂,凝實成象,如鬼童本體一般身量,高矮胖瘦、衣裝面貌,一模一樣,如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他的神魂飄蕩在山谷上空,只見他雙眉中間的那道縫隙,比之先前放射的紅光,更是變本加厲、猶有過之。
鬼童的神魂向下方俯視而看,夜空下的一切景色、物體,他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正因爲看得明白清晰,他的神魂纔會驚顫起來。
“這……一衆鬼王,怕不有數百之多……”
鬼童面容失色,神魂顫動,竟是被自己所說的這句話給驚駭到了。
試想,一個鬼王就如同是修煉到神魂九重巔峰之境的道人。
那這幾百上千的鬼王……是該有多麼強大恐怖啊。
虛空下的鬼王,發出一疊狂喝暴怒之聲。每個鬼王都騎跨着一頭牛頭馬面的龐然怪獸,只見這怪物渾身黝黑如鐵,發着一絲絲寒光。
鬼王不是一種有形有體的生靈,它的存在乃是衆生心魔所化,天地生靈的心魔不一而是、各不相同。
但歸結起來,無非貪、嗔、癡三種。
對世間萬物的貪念,慾念;對周圍衆生的嗔怒,仇視;對三界六道的癡迷,無知。
衆生的貪嗔癡,三種心魔,皆是由此而生。
當這些心魔在衆生心中紮根發芽,瘋狂滋長後,便能使一個人發瘋發狂,最終抑鬱而死。
這種死去的生靈,就會魂歸地界,成爲地界中的護法教衆,陰兵之鬼,因其手持一柄鋼叉,是以被稱爲鬼王!
人們但凡被這些鬼王侵入身體,它們就會吞噬撕咬、見縫就鑽,把世人心中的貪、嗔、癡給勾引出來,藉機就會搶佔人身,使之呆呆沉沉,毫無理智,宛如行屍走肉!
世間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即便一正一反,也有陰陽之分。
所以,這些長嚎哀鳴的鬼王,面貌也是無一相同。
只是那渾身散發的屍氣卻是不差毫釐,再看它們臉上所露的淒厲面容,也是同出一轍、相差無幾。
還有就是,這些狂躁奔騰的鬼王,全都渾身浴血,盔甲破裂,手持鋼叉。
鬼童見此局面,急忙將神魂沉到下空,掐訣唸咒,將懷中的那把油紙傘,立刻抽了出來。
此刻再行通靈出一尊祖仙,已經是來不及了,只有催動神魂力量,施展道法,來抗衡這羣奔涌而至的鬼王了。
只要堅持片刻,爲龍女完美溝通‘長生大帝’贏得些許時間,待會兒自然就能把這些陰兵給一網打盡!
鬼童的神魂幻身,臉色陰霾的彷彿雨天中天邊的烏雲,兩眼精光直冒,瞪着形如螞蟻過街的鬼王羣鬼。
無形的壓抑至極氣息飄灑在這片廣袤的天地之間。
鬼王似是行之有素的軍隊,從山谷盡頭,向此處狂奔而來。
砰砰砰!
鐵蹄迅疾,大地劇烈的震動着,數百個鬼王各自騎着一頭巨大的四蹄怪獸,朝這裡飛奔着。
片刻即來!
那些鬼王手中所持的鋼叉,有的還兀自滴着腥紅的鮮血;身上的盔甲也破洞百出,好像是剛從哪個戰場打仗歸來的兵士。
這種令人窒息的壯觀場景,足以使人感到驚恐。
但,鬼童的神情卻依舊從容,處亂不驚。
近了。
噔!
頓時,一聲沉重的聲音,在鬼童耳邊泛起。
終於,一個鬼王穿過重重夜色,撲面而至,只見它翻身下了騎乘,一蹦三丈高,飛到鬼童面前。
鬼童一臉寒意,低頭看着從下方竄上來的一個鬼王。
幻影乍現,但見這個鬼王相貌奇醜,滿頭疤痕,整個頭臉跟馬蜂窩一樣,一個眼睛大如陀螺,另外一個卻小似杏仁。
向下接着看去,那鼻頭形如櫻桃,鼻孔朝天,其下生有一張又闊又大的幹扁嘴,裡邊長着一堆獠牙,口齒之上還猶在滴着綠色的滴液,粘粘的,稍微聞之,便有一股腥臭撲鼻而來,讓人十分噁心。
一個尚且如此,可見其他鬼王,更是如同這般,全都是猙獰可怖的外形面貌。
常人若是見到一頭這樣的‘怪物’,恐怕就會直接被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了,更別說此時此地居然是有成千上百的鬼王,朝這裡蜂擁而來。
這個鬼王一經出現,就立刻舉着鋼叉,朝着懸浮在上空的鬼童神魂猛勁刺去。
接着後方那些鬼王如法炮製,也是這樣,一個跟一個,層層疊疊。
一柄柄鋼叉,排列在一起,猶似一塊鋼板,只是這鋼板的每一絲縫隙中所充斥的,毫無疑問,那就是一柄柄泛着冷光的鋼叉!
鋼叉前端有刺,棱角分明,尖如長針。
鬼童的神魂懸浮在高空,俯瞰着下方那如潮水般涌來的一個個鬼王,雙手舞動,旋即撐開了手中的紙傘。
鬼童目光冰冷,神色凜然,不怒自威。
危急時刻,只見處在最前方的一個鬼王,登時咆哮怒吼起來。
它身影迅速,雙手舉着鋼叉,向他腿上猛力刺來!
譁!
鬼童旋即撐開紙傘,隨之左手一伸,擎起傘柄。單腳懸空,形似金雞獨立。
神魂搖盪向上浮在空中,剎那間就躲過了這隻鬼王的猛烈攻擊。陰風颳起,冷冽如刀,一刀一刀的砍在鬼童的神魂之上。
神魂出殼,危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失神瘋癲的下場,更甚者神魂遨遊虛空之際,還有種種幻象加諸在身。
神魂越是強大的道人,出體之後所遇到的幻象危險,便越是強勁。
……
鬼童分出一絲神魂力量抵擋着周遭虛空的諸般幻象,而他的神魂幻身卻在騰空之際,猛然綻放出一圈若有形質的光暈。
虛空中頓時光暈璀璨,道道金芒刺向天地,照耀虛無。
啊——!
只見這個鬼王被金光照耀在身之後,就立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從這聲痛嚎開始,鬼王全身,便猶如着火的松油,噗的一聲,緊跟着就化爲了灰燼。
陰風拂過,連一絲菸灰都沒有剩下。轉眼即逝,一隻鬼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毀滅了一隻鬼王,但是它的身後卻還有數百之衆的同類。
此刻危機未消,更是容不得鬼童放鬆絲毫心神。
鬼童望着地面上那一個個嗷嗷怪叫、手舉鋼叉的鬼王,密集成羣,見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心神微動。時間緊迫,他鎮定心神,馬上又凝聚起神魂之力。
“靈光一現!”
鬼童大喝一聲,雙手突然拍向腦門。
鬼王喝聲震天,鬼童毫無畏懼,但見他頭頂虛空經此一拍,立刻迸射出一道恍如驕陽外放的金光,直衝萬丈天穹。
這道由頂上天門處放射而出的金光,要比他先前全身飄溢的一圈光暈,明亮了不知幾百、幾千倍。
一種是螢火之光,而另一種卻仿似皓月明輝。
金光照耀中,虛空還盪漾着一層七彩流光,一眼望去,形似彩虹之橋。
眨眼之間,這道金光已罩住鬼童頭頂,他的神魂幻身沐浴在這一片祥輝霞光下,使他看上去,彷彿變成了一個仙風道骨的善財童子。
金光四溢,更是使得他額頭前處,宛如懸掛着一輪明日。
烈日照大地!
鬼王嚎破天!
“哼,靈光一現,大放光明,照射虛空。無論你有多少陰兵鬼王,也休想逃過這烈日之光的照射。”鬼童志得意滿,手持紙傘,幻身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