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儀有孕。
消息傳至李氏宮內,李氏正與鄭嬪、盧嬪於內殿飲茶。
李氏只微微一笑,並未出聲。
鄭嬪先開了口,詢環丹道:“消息可確鑿?”
環丹點點頭,回道:“奴方纔去了倚德苑,尋到吉祥,只說夫人心繫昭儀,令奴來探望。”
看了一眼李氏,見其頷首不語,便接着道:“吉祥只言陛下於寢殿之內,着奴安心回來,並道昭儀無礙。奴見太醫令與侍醫令一併侯於外廳,心內覺奇,復又尋了吉祥。”
喘了一口氣,環丹繼續道:“奴對吉祥言,若不得昭儀病因,夫人定當心內牽掛,寢食難安。”
見李氏含笑點頭,環丹心內得意,又道:“如此,吉祥方對奴言,昭儀不知自己身懷有孕,所食之鹿肉、羊肉皆爲溫補之食,昭儀本屬溫熱體質,加之初孕易嘔,便引至胃中不適。”
三人聞言,心內皆酸澀無比。
盧氏偷瞟了一眼李氏,見其仍面帶微笑,便故意道:“羅夫人與鄭阿姊於平城舊宮之時有孕,陛下只着了樑太醫與劉太醫問診。那高嬪有孕,若非李夫人您照顧,現下里母子是否平安都未可知。如今昭儀將知有孕,陛下便着了太醫令與侍醫令一同伺候,陛下對昭儀果然是上心上意啊。”
鄭氏冷哼一聲,酸澀道:“若此番是皇后有孕,倒亦罷了,必竟是中宮嫡妻。可昭儀位分再高,亦不過與吾等一樣是陛下妾室。”
略略一停,鄭氏接着道:“不知這七年於宮外,昭儀學了何等狐媚之術,令陛下對其如此偏寵。”
李夫人心內亦是憤憤,只其素來以賢德示人,故強壓心火,面帶微笑,道:“阿妹們言重了,昭儀出宮多年,與陛下久別重逢,雖說陛下對昭儀是略有偏寵,吾等亦不可妄加非議。”
鄭氏本就快人快語,聽李氏如此言,心內不悅,接口道:“夫人,您素來待人以誠,於宮中亦是人人敬畏,昭儀之位本就該由夫人居之!”
李氏微微皺眉,輕斥道:“得虧此間只吾姊妹三人,若被旁的人聽了去,豈非陷吾於不義?”
見鄭氏垂目不語,李氏轉了口氣,道:“阿妹爲吾鳴不平,吾豈能不知阿妹之情?吾既無子嗣,如今陛下又予了協理之權,於吾而言,位分高低又有何異?”
雙手分別握住鄭氏與盧氏之手,李氏又動情道:“於這深宮之內,二位阿妹便是吾至親至近之人。你等皆正值青春,鄭嬪如今又即將產子,吾如今所思所慮,不過是爲了阿妹們日後之路罷了。”
鄭氏、盧氏聽得動情,鄭氏急忙忙道:“夫人厚愛,阿妹們自感激不盡,日後於宮中諸事,但憑夫人做主。”
盧氏亦點頭示意,心內自是以李氏馬首是瞻。
皇后宮內,馮氏亦得了消息。
馮氏本這幾日正與袁氏相商太子擇孺子之事,因而此刻袁氏亦同在殿內。
太醫令執掌太醫監,按例只近侍皇帝一人。侍醫令統領宮內所有女侍醫,一應婦人之症皆由侍醫監侍候。
宮中雖說已有諸多妃嬪生產皇子與公主,然而便是太子出生,亦未由此二人共同問診之例。
袁氏偷偷瞧了一眼馮氏,見其滿臉憤恨之情,便心內暗歎一聲。
袁氏向來多智,心內亦是自負之人,然無母族依靠,平日裡只得依附於皇后。可皇后卻是個聰明有餘,城府不足,有智無謀之人。此刻瞧她這般神情,袁氏便知須當好言相勸,方能不令其惹怒皇帝,以免誤了太子擇孺子之事。
袁氏執壺爲馮氏沏滿杯中之茶,一臉雲淡風輕對馮氏道:“陛下既可以桃代李,令昭儀入了宮,此時着太醫令與侍醫令一併問診便算不得什麼。”
馮氏冷笑一聲,嗆白道:“算不得什麼?難道要陛下將吾這皇后之位予了那再醮之婦,纔是‘算得什麼’?”
袁氏知馮氏惱於自己之言,卻只淺淺一笑,道:“這普天之下,唯皇后堪稱母儀天下,皇后之位,又有何人可取代?昭儀聖寵愈隆,皇后您之地位愈穩啊…”
不待袁氏道完,馮氏不屑地打斷道:“笑話,吾是皇后,先太皇太后欽定,於其一個再醮之婦有何相干!”
袁氏忙道:“是妾失言,皇后莫怪。妾素來以皇后爲上,萬事皆以皇后爲重…”
馮氏不耐煩道:“這些個唐哉皇哉的話就免了吧,直言便是。”
袁氏點了點頭,道:“妾不知輕重的言一句,皇后您切莫捨本逐末,輕重倒置啊!”
見馮氏一臉狐疑,袁氏掩嘴一笑,道:“皇后,其意有二。一則,昭儀是您名義上之阿姊,其若得子,必可爲皇后所用;二則,陛下愈是偏寵於她,招人嫉妒在所難免,無需皇后出手,自有她人代勞。”
見馮氏似入了耳,袁氏繼續道:“如今皇后便該以逸待勞,只安心眼下太子之事,如此便可令陛下歡心。”
馮氏此刻方明白袁氏之意,笑道:“夫人果然聰慧過人,吾當真未看錯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