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長春聞言,眸中頓時精光一閃:“你的意思是,這姓白的……”
“他和冷清秋舉止親密,看起來像是情人!”藺宇涵撇了撇嘴角,冷眼看向躺在地上的白天武,剛纔那一掌雖未打中他,但在凌厲的掌風激盪下,傷勢沉重的他已經暈了過去。
藺長春蹙眉沉思了一下,對兒子讚賞地一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易天心經》關係着本門的興衰榮辱,儘快把它找回來纔是頭等大事。要報仇,將來有的是機會!”
他俯身探了探白天武的鼻息,自語道:“還好,一時之間死不了!”說罷便命令隨行衆弟子將其擡了下去。
把善後事宜處理妥當後,藺長春想起一事,回頭問道:“對了,凌仙怎麼樣了?”
“她很好,現在在鎮上的客棧裡歇着。”藺宇涵淡淡地道。
“你這孩子,真是不解溫柔!”藺長春微責地嘆道,“她一個不懂武功的女孩子,受了這麼大的驚嚇,怎麼可能很好?你也不曉得多陪陪她,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客棧裡!唉,叫我說你什麼好呢?”
藺宇涵默默地垂着頭,沒有答話。
藺長春見狀也不再多說,搖頭一笑道:“好了,爹要回山去了,還有很多大事等着我處理呢!至於你……”他指了指兒子的鼻尖,故作嚴厲地道,“給我好生把凌仙送回家去,不完成任務,不許回山!”
說罷,他雙手一背,邁着輕快的步子大笑而去。
藺宇涵慢慢地擡起頭來,目送着父親的背影漸漸遠去。許久,他方纔長嘆一聲,眸底閃過了幾許複雜難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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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韓凌仙送回鷹揚幫後再回到無極門,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一身風塵僕僕的藺宇涵面上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倦色,只是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眉頭也緊緊蹙着,似是邊走邊思索着什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將要踏進山門之時,一陣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喚回了他的思緒。他停步擡頭,看清眼前人的同時,對方也已出聲呼喚:“大師兄!”
坐在山門前石階上的,是他五師叔姚楓的徒弟,他在無極門總舵的師兄弟中排行最末的小師弟陶晟。
無極門上幾代門徒不多,同門之間都互以排行相稱,但自藺長春執掌門戶後,無極門的勢力和規模都發展得極其迅速,算上各地分舵的話,藺宇涵這一代的弟子要有將近萬人。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大家再以排行相稱就實在是太過繁瑣了,而且,要是出現“八百師弟”、“一千零一師妹”之類的稱呼也未免成了笑話,所以,如今門中的規矩便是,除掌門弟子稱“大師兄”或“大師姐”外,其餘弟子均以姓氏相稱。
看了看正從石階上拍衣站起的陶晟,藺宇涵眼中的沉思之色立刻消失,又恢復了那張似乎永遠一成不變的,平板冷峻的面孔。
“陶師弟!”他簡單點個頭算作是給對方的迴應,然後直截了當地問道,“有事?”
陶晟悶不吭聲地瞪着他,胸膛微微起伏,半晌才澀然開口道:“你在黑松林遇上冷師姐的事,我都聽說了!”
藺宇涵的目光幾不可見地閃動了一下,但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接口,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陶晟似乎本是希望藺宇涵主動表示些什麼的,等了一會兒沒動靜,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我真是搞不懂,事到如今,你怎麼還能頂着這麼張沒血沒肉沒反應的死人臉回來?難道冷師姐尚在人世,對你來說就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意義?當然有!”藺宇涵聳了聳肩,淡然道,“失蹤的《易天心經》有望尋回,此乃無極門上下之福。”
許是對他的回答感到難以置信,陶晟愕然地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煩躁地原地兜了幾圈,他一叉腰站定在藺宇涵面前近乎咆哮地道:“我跟你說過,我不相信冷師姐和二師伯會做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我只恨自己當年太過懦弱無能,一時間被唬得沒了主意,就這麼跟着他們瞎折騰,可過後我越想越不對,越想越不對……”
略微頓了頓,他滿懷希冀地望向藺宇涵道:“你就沒覺得,冷師姐還活着,這是天意,是老天爺在暗示我們,當年的慘案另有隱情,所以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去把事情調查清楚?”
在衆多同門之中,陶晟跟藺宇涵的關係曾經是最好的,因藺宇涵之故,他與清秋的關係也不錯。他的年紀比藺、冷二人小,對他來說,他們就像他的哥哥姐姐,或者說,是哥哥和嫂子,他們關心他的生活,教導他的武功,三人之間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歲月。
然而,一切都隨着逍遙子被毒害的那場慘劇而改變了。當年的陶晟年歲尚小,遇到那樣的大事哪裡還有主意,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跟着衆同門一起去“聲討”冷伯堅父女,直到冷伯堅死在藺長春掌下,清秋也被藺宇涵逼得跳崖,這血腥悲慘的結局給了他極大的刺激,才讓他逐漸清醒過來。
憑着多年相處對清秋的瞭解,他越想越覺得她不可能做那樣的事,但憑他的閱歷和能力,就算有所懷疑,也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去查明真相,所以,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藺宇涵。沒想到,藺宇涵非但不爲所動,反而還把他大罵一頓,叫他不要異想天開,無事生非。
自此,兩人就鬧僵了,平時若無必要,彼此間都不說話,三年來,這還是陶晟第一次爲了門中公事以外的事情主動來找藺宇涵。
聽了陶晟的話,藺宇涵緩緩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直到對方已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的時候,他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脣角:“三年了,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陶晟眨了眨眼,一時間不解其意,仔細一想後才明白對方是說自己幼稚、白癡,直到現在還在爲一件早已下了定論的事情糾纏不清。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氣得渾身哆嗦起來:“你……你……藺宇涵,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虧你當年和冷師姐那麼相愛,你就不能爲她花一點點時間精力去調查一下,就當是再給她,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就算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你也沒有什麼損失啊!你怎麼就能這麼無動於衷,這麼……這麼冷酷,這麼絕情呢?”
藺宇涵不動聲色地聽着,連眉毛都沒有動一動,就好像正在被人破口大罵的根本不是他,整件事情也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直到陶晟罵累了,也沒詞了,暫時停下來的時候,他才輕哼一聲道:“練功的時間快到了,如果不想被罰,就馬上回去準備。”
說完,他沒再看陶晟一眼,徑直跨進山門揚長而去。
陶晟就這樣泥塑木雕般僵立當場,直到藺宇涵已走出老遠,他才跺着腳恨恨地罵出聲來:“姓藺的,你是個混蛋,十足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