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小翠的“撒潑”, 陶晟不由得慌了神。放手讓小翠站穩後,他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只急着一迭聲賠罪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按理說, 他撞上小翠純屬無心之過, 抱住她也是爲了避免讓她跌倒, 小翠動手打他是有些過分了,但看着眼前這橫眉怒目的姑娘,他卻是半點也生不起氣來, 滿腦子想的只是如何彌補自己的過失,以免給佳人留下壞印象。
藺宇涵當然知道陶晟不是那種有事沒事都會大呼小叫, 橫衝直撞的人, 之所以如此失態, 必然是事出有因。
見小翠仍無善罷甘休之意,他只得出言替師弟解圍道:“好了小翠, 陶師弟的確不是有意的,我替他向你道歉!要是你還不滿意,那就再打我一巴掌,這樣總夠解氣了吧?”
瞥了他一眼,小翠終於低下頭不吭聲了, 可還是噘着嘴, 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
藺宇涵無心再理會她的小脾氣, 旋即轉向陶晟道:“陶師弟, 到底出什麼事了?”
“呃……”陶晟這纔回過神來, 頓足道,“前些日子, 崔堂主他們不是去接韓大小姐了嗎?誰知道,等他們趕到鷹揚幫總舵的時候,卻聽說韓大小姐去行刺藺……大師伯,結果受傷被俘了。大師伯已經放出話來,說是要鷹揚幫的人帶着《易天心經》和……和冷師姐的人頭去換韓大小姐!現在,翠微閣那裡已鬧翻天了……”
話音未落,藺宇涵的身形已似離弦之箭般飛射了出去。
“哎,哎,大師兄,你慢點兒走,等等我啊!”
陶晟忙不迭地銜尾追去,頃刻間兩人便一前一後地不見了蹤影。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發了會兒愣,小翠臉一垮,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坐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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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凌仙出事的消息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聚集於仙宮的所有武林人士間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此時的翠微閣內早已炸開了鍋,情緒最激動的是在經受失去幫主的重創後再遭打擊的鷹揚幫衆,而與韓凌仙關係最親密的常建平,卻是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地坐在屋角一言不發,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
鷹揚幫如今的主事者,副幫主洪英傑略微安撫了一下衆人,隨即行至清秋座前躬身爲禮道:“冷宮主,您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自然不敢對您不敬,但大小姐可是我們幫主留在世間的唯一血脈,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向幫主的在天之靈交代?求求您,就勉爲其難救救她吧,《易天心經》失去了,日後可以再奪回來,可人要是死了,那是再難復生的呀!”
洪英傑急於救韓凌仙的性命,卻又不好得罪清秋,所以竭力耐着性子說話,態度已是足夠低聲下氣,可是話音未落,在座的其他各派武林人士便毫不客氣地拋出了針鋒相對之言。
“洪副幫主此言差矣!”乾山派掌門龍燁冷冷一笑,不疾不徐地道,“藺長春開出的可是兩個條件,你光把秘籍交給他,要是他仍不罷休,還要求你奉上冷宮主的人頭,那你做是不做?就算你做了,你以爲藺老賊就會信守諾言把韓凌仙還給你們了?對此等惡徒,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妥協,絕不能爲了韓凌仙一人傷了武林正道的元氣,又增加藺老賊作惡的資本!”
此言一出,立即引來大多數門派的附和,鷹揚幫衆們開始沉不住氣了,紛紛喝斥道:“你們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被俘的是你們的親人,那你們怎麼辦?你們會不會拿出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來就不管他的死活?”
兩邊的言辭交鋒漸趨激烈,甚至有人開始摩拳擦掌,堂上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剛纔衆人爭執之時,清秋始終不動聲色,未發一言,同時也命令下屬們不許插言,以免火上澆油,此刻,她見情勢有些失控,便氣定神閒地站起道:“諸位稍安勿躁,請聽我一言。”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隨着精純的內力清晰地送入了所有人的耳中,這無意中露的一手讓各派羣雄頗受震動,霎時間停止了爭執,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稍稍一頓,她先對龍燁優雅地頷了頷首道:“龍掌門適才所言甚是。憑我對藺長春的瞭解,可以肯定他絕非信守承諾之人,因此妥協之法絕不可取……”
就在龍燁得意地揚首,而鷹揚幫衆焦急地想要出聲抗辯之時,她又話鋒一轉,目視衆人道:“不過,我也從不認爲營救韓大小姐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如果以‘大局’爲藉口,就可以冷酷地漠視一個人的生死,那我們與藺長春那個禽獸也就沒什麼分別了!”
龍燁面上一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的支持者們也都垂下頭去不吭聲了。
不理會衆人的反應,清秋款款前行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藺長春放出風聲的目的,正是想憑藉此事挑起各派之間的矛盾,讓我們自亂陣腳。如果我們不能互相體諒,同舟共濟,而是爲了各自的目的在這裡爭得頭破血流,豈不恰好中了他的奸計?那時,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我們統統幹掉,哪還用得着什麼《易天心經》?”
說話間,她已來到鷹揚幫衆身側。看着面如土色的洪英傑,她嫣然一笑道:“請洪副幫主放心,我會盡全力營救韓大小姐。如果情勢所迫,我和她之間當真只能有一個人活着的話,那麼我發誓,那個平安歸來的人必定是她!”
“冷宮主……”洪英傑心頭劇震。望着眼前高不過自己肩膀的嬌小女子,這堂堂七尺男兒竟是顫着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所有的鷹揚幫衆以及其他各派的武林人士也都被她言談間淵停嶽峙的氣勢所懾,堂上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清秋沒再多解釋什麼,只是螓首微側朝常建平瞟了一眼,似乎知道他纔是眼下最需要安慰的人。感受到她目光中的體貼安撫之色,一直魂不守舍的常建平如從噩夢中驚醒般挺了挺身子,渾濁失神的雙眸逐漸清晰起來。
此時此刻,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迴廊中,剛到不久的藺宇涵正悄然收回本欲跨進門檻的腳步,迅速把身形隱沒到了廊柱之後。如釋重負的輕嘆間,兩道漫溢着欽賞和愛戀的目光纏綿於那張佔據了他全部心魂的秀麗面龐之上,久久不願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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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一天的活兒,剛回到住處的小翠出乎意料地發現陶晟正撐着下巴坐在自己房門口的石階上,一臉望眼欲穿的表情。
“小翠姑娘,你回來啦?”
見她出現,他“騰”地站起,喜滋滋地迎上前來。
“停,停停停!”小翠擡手朝他一指,立即讓他誠惶誠恐地頓住腳步,把他們之間的距離固定在三尺開外。
“你,在這裡,做什麼?”眯起眼睛盯着他,小翠語氣不善,活像初遇躲在草叢裡換衣服的他時那種審疑犯的口吻。
陶晟絲毫不以爲忤,溫和地笑笑道:“你這會兒有空嗎?我想跟你聊聊。”
小翠抿脣瞪着他沒有答話。
說實在的,他長得雖不算很英俊,但也並不難看,配上那單純無害得讓人心生憐惜的笑容,簡直就是一塊“我是好人”的活體招牌。而且,從他捱過她一把迷魂針,又被她甩過一個耳光,卻一點沒記她的仇的表現看來,也的確是不負這“好人”之名。
可是,想起他跟藺宇涵說的那些什麼有事沒事的老想她,晚上做夢還夢見她的話,她就沒來由的冒火。
想她?憑什麼?他們才認識幾天啊?難道以爲那次無意中給她看見了他的那、那、那什麼……他就可以對她想入非非了?
陶晟有沒有想入非非,只有天知地知他心裡知,可記起那天的事,小翠自己倒是真有些想入非非起來。她的暗器功夫並不算很出色,可那天真是打得叫一個準,哪兒都沒中,偏就中在他那毫無遮掩的、潔白無瑕的……那啥啥啥上面,真是活見了鬼了!
她越想臉越燙,頭越暈,嗓子越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喝醉了酒似的。陶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見她幹瞪着眼睛不吭聲,臉倒是紅得像火燒雲一樣,不禁大爲擔心起來。
“小翠姑娘,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正想走上前去看仔細些,卻見小翠身子晃了晃,緊接着人朝後一仰,“咕咚”一聲呈大字形地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