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過來的小夥計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林淺月總覺得那夥計的神色有些奇怪……她不肯進去，看着的確有些不正常。
要是換了前面的那間屋子，只怕後面的人早就起鬨了。
這個夥計還特意帶她繞了一圈，繞到背面的這間屋子前頭。先前她排隊的時候也看着，這些小夥計雖然對衆人都比較客氣，但她明顯能感覺到，這個小夥計……似乎都不敢擡頭看她，所以剛剛他擡頭看自己的時候，林淺月都覺得有些意外。
這一路他的目光都在閃避自己，這會兒倒敢看自己了？
林淺月皺了皺眉頭，剛想說話，卻見那夥計望着她笑了笑，突然開口道：“林娘子，您進去吧。”說完，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那夥計猛地一推，屋門也在這一刻突然被拉了開來，她一時不察，整個人猛地往前一衝，筆直向着那黑洞洞的屋子跌進去。
林淺月一慌，伸手在空中抓了幾下，卻是什麼也沒抓住。
她一閉眼睛，做好了摔下去的準備——興許摔傷了，就不用檢查了呢？
等了一會兒，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她只感覺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她，鼻間傳來熟悉的氣息。林淺月怔了片刻，猛地睜開眼睛——那雙灼如星子的眼睛，帶了濃濃的笑意，正盯着她看。
林淺月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頭，下意識地伸手往他臉上撫去。
手底伸來溫熱的感覺，林淺月眉頭皺得更深，猛地一下加力，用勁兒在他臉上擰了一下。朱高煦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裡不由得多了幾分無奈，可更多的還是笑意：“淺月，你這算是謀殺親夫嗎？”
謀殺……親夫……
林淺月回過神來，趕緊站直身體，從他的懷裡離開。
朱高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臉失落的神情。
林淺月只當沒看見他的神色，往四周望了望，
這屋子裡並沒有旁人，顯然是事先清過場了。她其實心底也明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開口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朱高煦擺了手：“我不知道你會來。不過我剛剛看到你，就安排了一下。”
聽他這樣說，林淺月心裡舒服了一點兒。
不過也只是一點兒，她往後退了兩步：“林家的人……”她下意識地回身往外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道，“怎麼這麼聽你的話？”
朱高煦這回倒是收了笑，露出極是正經的表情：“我是你林大小姐的夫君啊，他們自然要聽主家的話。”
他不說夫君還好，一說夫君，林淺月頓時冷了臉。
“你莫要哄我了。”林淺月挑了挑脣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來，“你這會兒……不是應該剛剛衝過喜，還在王府裡將養嗎？又怎麼會在這裡？”
朱高煦高深莫測地看了她好幾眼，突然道：“你這是……打翻了醋罈子？”
他這樣一說，林淺月倒是真的愣了一下。
她……打翻了醋罈子？
怎麼可能！！
她立刻惱道：“我這是爲漢王殿下您擔心，萬一被人發現您不在府裡……”其實她也只是順嘴這麼一說，可晉出口，她倒停了下來。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
的確是這樣的，要是被人發現需要衝喜來延命的漢王，居然會出現在長樂港……而且，林淺月一下子就想到那個……朱允文。
若是被有心人這麼一利用……她頓時有些緊張地看向朱高煦：“你爲什麼會過來？”
朱高煦看她神情緊張成這樣，不由得也嚴肅起來。他看向林淺月，又往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後輕聲道：“爲你啊。”
林淺月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好在朱高煦又趕緊接了下去：“送你走後不久，我就得到了消息，說渤泥有變。”他停了一停，又繼續道，“可怎麼都聯繫不上你和蕭成，我本打算馬上就趕過來，
不想遇到些事兒，也就耽擱了……等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的目光在林淺月身上掃過一圈：“你還打算去渤泥？”
林淺月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嗯……蕭成畢竟是國主，不回去只怕不現實……我們打算和林家的船隊一起回去，他在渤泥還是有忠心可靠的臣子的，只要他回去……”
話說到一半，就被朱高煦打斷了：“蕭成肯定是要回渤泥的，你就不必了。”他這回用的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渤泥國內太危險，之前我若是知道那麼一層，定然不會讓你去。”
林淺月聽到他這樣說，心頭不由得升起一股煩躁來。
要送自己離開的是他，現在不讓自己走的也是他……他這個人，怎麼就這麼喜歡掌控別人呢？她擡頭，盯着朱高煦看了幾眼，道：“我不去渤泥，去哪裡？”
這話問得朱高煦一愣：“什麼去哪裡？”
林淺月脣角半勾，道：“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她嘆了口氣，“你都已經決定我是一個死人了……我還能如何？”
朱高煦擰了眉頭：“那不過是權宜之計。若是你當時留下來，只怕死的便是你。”他放緩了口氣，低聲道，“你也知道，我留下流光，就是爲了與你做個替身……”
“是。”林淺月點頭，不知道爲什麼，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意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皇后陛下要我死，我也不可能活着……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覺得心頭悲意甚重，又煩躁到無以復加。
朱高煦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我知道，你別慌。你雖然不是‘林淺月’了，可我早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新的身份……”
林淺月搖搖頭：“皇后陛下是見過我的，身份再怎麼改變，面容也不會變。”她再次從朱高煦懷裡掙脫出來，“還是……你要我和流光一樣，明明是這幅容貌，卻非要去改變了，換了別人的一張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