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撞擊。
林淺月感覺到,似乎整條船都在顫抖。
顫抖,瘋狂的顫抖。
彷彿下一秒,船體就會整個散開,碎裂成一片一片,在無邊的海面上擴散開來。那些碎裂的木板,將被海浪衝上頂,然後再狠狠地從幾丈高的浪頭上摔下來。
大塊的木板將碎成一片一片殘破的小塊兒,隨着海浪慢慢地飄到岸邊。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被人發現。
而船上的這些人,早已經葬身魚腹……
林淺月的腦海裡出現無數的畫面,可到了這時候,先前的那種恐慌反而慢慢地退去了,她整個人似乎都放鬆下來,連急促的呼吸也變得平靜了幾分。
朱高煦感覺到了她的變化,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林淺月擡頭,露出一抹淺笑:“我只是覺得,就是這會兒死了……我也是願意的。”或許是真的覺得要死了,她突然間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
別的什麼都好像不存在了。
甚至說出這樣幾乎算得上是表白的話,她也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沒有半點羞赧,只覺得水到渠成,很是自然。
她定定地望着朱高煦,脣邊淺笑如梅,綻如新月。
朱高煦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一瞬間看的有些癡了,又聽到她那句話,一雙眼眸頓時閃出如火的光芒,那光芒閃亮,像是能照亮整個夜空。
好半天,才聽他道:“不會死的。”他滿眼的堅定,又將另一件漂浮球給林淺月穿上,幫她繫緊帶子,“就是我死了,也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林淺月有些慌亂,伸手就去解那衣裳:“一人一件,我也不要你死。”
說話間,船體的顫抖慢慢地停了下來。
汪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進來:“快,快放踏板,下船。”
下船?
林淺月一愣,朱高煦眼中精光一閃,伸手就將林淺月抱了起來,大踏步地往外走。林淺月嚇了一跳,趕緊道:“我自己能走。”
“你先前還暈着船。”朱高煦一口回絕了她,“這會兒忙着逃命,時間很緊。”他不但沒把林淺月放
下來,甚至手上還用了點兒力,像是怕她掉下來一樣。
先前的大雨已經停了。
但地面被澆溼之後,明顯比之前要滑上許多,加上仍舊是夜裡,雖然點了火把,但是光照仍舊不足,腳下的步子明顯沒了個深淺。林淺月感覺朱高煦出了艙門之後,行走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不由得扯了扯朱高煦的袖子,道:“讓我下來吧,這會兒你抱着我,反而走得更慢。”
朱高煦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卻怎麼也不肯,就只緊緊抱了她,腳下的步子又放慢了許多,一步一步往前挪。
他是船上身份最高的人,除去先前下去打點的一批人,其餘的人都要跟在他後頭才能下去。林淺月被他的固執弄得實在是無法,又看到身後跟着的蕭成等人,一時間只覺得臉上火燒一樣,只好裝作害怕,閉了眼睛不再去看。
她閉眼的那一瞬間,似乎看到蕭成臉上滑過一抹不悅。
林淺月怔了一下,卻也沒有多想,轉頭往船舷下看去,只見船靠在一塊巨大的礁石邊,周圍一圈兒也是大大小小的礁石,船應該是從中間一條比較寬一些的地方衝進來的。先前那震動,應該先是撞擊到礁石,然後停下來的顫動。
再往前看,應該是一個小島。
島上似乎沒有人居住,遠遠的就能望到一片密密的林子……從礁石上,還要涉水過去,才能走到沙灘上。
不過,能夠看到陸地,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林淺月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在踩到礁石的那一瞬間,心口的大石落了下來。
汪洋早已經帶着人在沙灘上搭了個棚子,只這麼一小會兒,那邊就已經點了幾堆篝火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裡砍的樹枝子,在火上燒着,發出噼啪的爆裂聲。
丫頭服侍着林淺月去換了一身乾衣裳之後,又遞上煮得濃濃的湯汁,一碗下去,整個人都覺得舒服了許多。
等安排好了住處,朱高煦說是怕她害怕,讓人把牀鋪搬到了她棚子裡頭,不過倒也沒有做出什麼違禮之事,而是在兩人的牀鋪間加了一個厚厚的簾子。
雖然是加了簾子,但林淺月卻還是能聽到他深重不一的
呼吸聲。
這一夜也是折騰的要命,林淺月聽着朱高煦的呼吸聲,只覺得心底一片安寧,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似乎看到朱高煦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那眼睛像是成色最好的黑珍珠,閃爍着迷人的光華。
那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吸進去,刻在心底……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淺月慢慢地睜了眼睛。
朱高煦早已經起牀,這會兒不知道去了哪兒,丫頭端了碗粥過來,香氣撲鼻。
林淺月愣了一下。
那丫頭便以爲她是覺得太簡陋了,趕緊開口:“娘子,這裡條件太差了,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做了白粥……殿下之前吩咐過,奴婢還給娘子準備了一些小菜,只是旁的實在是沒有了。”
林淺月連忙擺了手:“你誤會了,我只是詫異,在這荒島上,居然還有這麼香氣撲鼻的粥,真是難得。”
丫頭聽她誇獎,頓時笑得像朵花兒一樣。
吃了粥,林淺月想出去走走,那丫頭卻連連擺手:“聽汪大人他們說,那林子裡有不少猛獸,昨天去探路的護衛都有人受了傷,據說是大蟲。”
“大蟲?”林淺月失聲,脫口道,“這地方怎麼會有大蟲?”
林淺月知道,大蟲就是老虎。老虎這種東西,對地盤要求很嚴格,這樣的海島,看上去並不大,一般來說,是不會有老虎的……她的眼皮跳了一跳,覺得有些蹊蹺。
丫頭看上去有些害怕,指了指外頭:“一大早,汪大人就帶了一隊護衛過去了。過了一會兒,殿下也帶人過去了。”
林淺月慢了半拍,隔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殿下,不就是朱高煦麼?
她一下子站起來:“他也去了?”
丫頭點頭:“嗯,殿下走的時候,娘子還沒醒,殿下交待不要吵醒娘子的。”
林淺月像是想到什麼,深吸了一口氣,追問道:“汪洋不是去了嗎?殿下爲什麼又去了?”
丫頭猶豫了一下:“聽說……那裡的大蟲,不止一隻。”
林淺月咬了咬脣:“走,我們去找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