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不明白是有道理的。
曾經，漢王殿下還不是漢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混在一起了。
林淺月是女孩子，所以只是在南京城裡待着，但林淺陽是林家的繼承人，早在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被林家老爺子帶着四處跑商了。
他們就是那時候認得的。
漢王殿下帶着軍隊四下突衝的時候，林淺陽就在後面默默的送物資。
有好幾次都靠着林淺陽送來的東西才過了得難關，所以三人這種關係，真的已經是不能用鐵來形容了。
後來聖上登基，封太子。
汪洋記得清清楚楚，林淺陽還說，如果朱高煦想……那林家就會傾其所有助他。不過倒是被朱高煦給拒了。
他當時並沒有取太子而代之的想法。
林淺陽還勸了幾次，甚至偷偷去打探過太子的情況……還差點被抓起來。然後……他就走了。
因爲是打探過太子之後沒多久，林淺陽就被人刺死了，所以朱高煦一直覺得，是太子府上的人殺了林淺陽。
汪洋皺着眉頭，朱高煦後來會和太子不睦，林淺陽之死有很大的關係。
可如今……
林淺陽不但沒死，還和太子牽扯上了關係，這讓人實在是……無話可說。
也難怪朱高煦臉色會難看了。
他寧願相信死的是林淺陽，活着的這個……是和院子裡關的那個冒牌貨一樣，是另一個人。那時候的淺陽兄，怎麼會投靠了太子呢？
正想着，朱高煦開了口：“派人，去查。”他說得極爲簡短，但汪洋一下子就明白過一爲，立刻點了頭。
朱高煦又回過頭，向着那小院深深的望了一眼，接着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沒過多久，揚州又派了人來。
這回倒是來了好消息，揚州府的人在碼頭上遇到了林淺陽、林淺月兄妹兩人。官府這麼一派人攔截，林淺陽雙拳不敵四手，最後獨自衝破了合圍逃了出去。
林淺月被他們留下，現在安置在揚州府。
得到這個消息，朱高煦立刻趕了過去，一路快馬加鞭，半天不到的時間就已經到了。聽到漢王過來，揚州府的官員都嚇了一跳。
知州領着一干下屬出來迎接，卻被打頭的汪洋給請了回去。
漢王這是來接人，不是來公幹。若是讓人知道了，只怕又要參他幾本。知州也是明白人，只留先前的姚通判陪着，其它人很快就散了。
姚通判被汪洋提點過，也知道林淺月大約是什麼身份。
把他們帶到小院兒前，就知趣的離開了。
小院很是幽靜，院門緊緊的關着。朱高煦在院門前站了片刻，居然有些躊躇，有些不敢進門。汪洋跟在朱高煦的身後，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漢王殿下，您這是在害羞嗎？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幫主公解決掉這個問題，不然他會不會在這兒站上一天？汪洋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了幾步，伸手就咣咣咣地敲了門。
朱高煦一擰眉，狠狠瞪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開，低吼道：“滾。”
聽見裡面已經傳來腳步聲，汪洋低眉順眼道：“是，屬下這就滾。”說完麻利的就從轉身滾了出去。
朱高煦瞥了他一眼。
汪洋心裡頭想什麼他清楚的很，還不是覺得他心情不好，故意逗他樂麼。只是……他的確是心情不好，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淺月。
正想着，門開了。
裡面站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一眼看見朱高煦，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皺了眉頭道：“這院子不能進男人的。”她語氣還算不錯，估計是看朱高煦氣質不凡，顯得客氣了許多，“真不能進。”
見朱高煦不動，她又好心地勸了一下。
朱高煦溫和一笑，道：“這是十兩銀子。”他手伸出去，掌心一翻，一錠閃光的銀子在他的手上出現。
那婆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嚥了咽口水：“真的……不能進。”後面三個字已經說得聲音很低了。
“二十兩。”朱高煦往掌上又放了一錠。
那婆子眼睛瞪得和圓球一樣，伸了伸手，卻又艱難地縮了回來：“真不能進。”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又猛地一伸手就要去關院門。
朱高煦這才道：“我是來接她走的。姚通判帶我過來的。”他並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不過提到姚通判的時候，那婆子頓時點了頭。
“老奴是糊塗了，這地方除了官府的人，其它人也進不來。”那婆子訕訕一笑，又看了眼朱高煦。
朱高煦也不以爲意，將先前的銀子遞了過去，那婆子頓時眉開眼笑，領着朱高煦往裡走。
院裡子倒也別緻。
雖然只是小小的一間，遠不及王府裡給林淺陽備下的小院，但卻也設計得很是精巧，小橋流水，樹蔭花從無一不精。
見朱高煦的目光在四處掃過，那婆子道：“姚大人對林娘子很是重視，這院子本是我家小姐的呢，小姐這兩日與主母住了，院子特意騰給了林娘子。”
倒是個拎得清的。
馬屁拍得不錯。
朱高煦心內暗道，卻也給姚通判記了一功。他把林淺月捧得高，其實就是給他漢王面子，這點他明白的很。
不過再精緻的小院，也是小院。
走了沒有三兩步，便瞧見了林淺月。她正坐在樹下，捧了本書在看，頗爲專心，一直到朱高煦走到她的面前，擋了她的光，她才發覺有人過來。
林淺月下意識地擡了頭，向着朱高煦的方向看過來。
他正好是揹着光，林淺月擡頭的時候，正迎上他後面刺目的陽光。她不由得皺着眉頭眯了眯眼，等眼睛稍稍適應了一下光線，纔看清來人的長相。
“啊。”林淺月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慢，看到朱高煦的時候，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隔了好一會兒，她才站了起來，“見過漢王殿下。”
朱高煦一下子皺了眉頭：“怎麼這麼見外。”
見外……林淺月微微垂了垂頭，心中不知道爲什麼，總升起一股煩悶來。她深吸了一口中氣，見先前領朱高煦過來的婆子已經知趣的離開，先前跟在身邊服侍自己的丫頭也去倒茶，這會兒此處就她和朱高煦兩人。
她往四周看了看，這才輕聲開口：“漢王殿下……”她咬了咬嘴脣，心裡有一些猶豫，擡頭正迎上朱高煦的目光。
他緊緊盯着自己，目光中帶了一抹
擔心。
看到他的目光，林淺月突然間覺得那股煩悶去了不少，這才緩緩開口：“我哥哥……”她覺得這話實在是有些不好說，可又不得不說，“我哥哥……並沒有死。”
她說完便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絲毫不敢擡頭。
朱高煦曾經說過，他與林淺陽是至交好友。如今哥哥……實際上並沒有死，而且……林淺月不由得閉了閉眼睛，想到那日在碼頭上被攔下……哥哥帶着自己，怎麼也衝不破那麼多人的包圍。
那些官兵像是瘋了一樣，好像根本不懼怕林淺陽手中的那柄閃着寒光的長劍。
即使那劍上已經染了殷紅的鮮血，但仍舊不能讓他們後退。
那些人半點也不退，步步緊逼。
逼到最後，林淺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衝了出去，然後……她就被帶了過來。倒也沒有人傷害自己，可林淺月怎麼想都想不通的是，這些人爲什麼要抓林淺陽？
等她在這小院中住下之後，那個姚通判來過來幾次，對自己恭敬得很。說是奉了漢王的命令將自己從賊人手上救出來……還說那賊人罪大惡極。
林淺月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林淺陽罪大惡極的原因。
想到最後，也只能是和漢王有關……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朱高煦，又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我哥，林淺陽，他並沒有死。”
她一面說，一面盯着朱高煦看。
朱高煦並不迴避她的目光，而是與她回望。
等她說完，朱高煦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的神色很是平靜，這樣的平靜讓林淺月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皺了皺眉頭：“你知道？”
朱高煦又點頭：“嗯。”
林淺月頓時一愣，突然間又想到之前的那匹馬，她不由得道：“我哥……當年的詐死，是不是和你有關？”她將自己之前的想法一古腦的吐了出來，“他是要幫你做什麼事情，所以必須詐死？”
朱高煦這回有些詫異地看了她：“爲什麼是和我有關？”
林淺月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看到了那匹馬。就是那匹額頭上有標記的馬。”她把那馬的樣子描述了一下，原本以爲朱高煦會承認，卻不料他聽完之後，神色卻出奇的詭異。
“怎麼？”見他一直不吱聲，林淺月不由得也覺得有些奇怪。
隔了好一會兒，朱高煦才緩緩開口：“淺月，”他頓了一頓，眼睛盯着她，“你知道嗎，這匹馬……其實有兩匹。”
林淺月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朱高煦繼續道：“據說是當年汗血寶馬的後代，挺好的馬種。”他脣角微挑，“兩匹馬，是雙生，一模一樣。我母后爲了我們兄友弟恭，把這兩匹馬分別賜給了我和我哥。也就是……太子殿下。”
林淺月微微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他的意思是……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那匹馬不是你的，是太子殿下的？”見朱高煦點頭，她整個人都要怔住了，“我哥……投靠了太子殿下？”
這聽上去，簡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可朱高煦卻還是點了頭，輕聲道：“應該，就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