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的時候,鶯兒就來了,今天一進門就嘻嘻地笑着,因爲她告訴我再過一星期左右就要放假了,而她又不想回黃石村所以可以待在長沙陪我。
我依舊弄了幾盤菜吃,當然一定會有那盤梅菜扣肉。我現在的技術已經越來越接近老羊頭炒的了。
“對了,二舅。”珠哥邊夾肉邊說道:“最近三才堂的生意不好吧。”
我點了點頭,確實,除了幾位來買紙錢的大媽,根本沒有可以拿的出手的業務。要是再這樣下去,那可就要山窮水盡了。
“二舅,你怎麼了?”鶯兒問我。
我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貓着耳朵聽着,我又開始感覺周圍有一雙眼睛正在盯着我,我細細地聽着卻沒有任何動靜。他們兩個一臉疑惑地看着我。
我轉過頭去,看了看周圍,奇怪,怎麼什麼都沒有。我再仔細地盯着門口看了一眼。可惜沒有任何一樣的東西。
看來我最近可能有些累了,整天都疑神疑鬼的。
“哦,沒怎麼,剛剛一口飯堵在了胸口下不去,現在下去了。”我說着,用手撫摸着胸口。
可是我一回頭,那種被人盯住的感覺又出現了,我的精魂感知能力比常人強,按道理不可能出錯的。
我搖了搖頭,自己可是陰陽先生啊,怎麼還這麼疑神疑鬼的。
“哎,鶯兒,你怎麼了?這麼困?”我問道,鶯兒這小妮子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吃着吃着都把眼閉上了,整個人頹廢,魂不守舍的樣子。
“哦。”她顛了一下頭,稍微清醒了過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人覺得很困,很想閉上眼睡覺。”
“不會生病了吧?”我摸着她的額頭,可是並沒有什麼不正常。
“哎呀,冬天要過去,春天要來了,這是典型的春困。”珠哥說道。
春困?有這麼個病?好吧,姑且這麼解釋吧,而且鶯兒前些日子也有些累了,所以現在更加需要休息。
大概吃了一點她就回去了,我怕她迷迷糊糊的,所以就讓珠哥送她回去。但是她今天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兒,非要我送不可,我拗不過這“瘋子”,只要隨她的願,而且珠哥的“論持久戰”還沒有順利完成,他還想再等一會兒,所以就只能我送鶯兒,珠哥守店了。
她挽着我的手走在了大街上,我們就像以往的那些小情侶一樣恩愛非常。其實,我以前挺痛恨那些在我面前秀恩愛的小情侶,恨不得他們分分鐘就撒手,但如今到了我自己,我還真是挺享受這種感覺的。看着那些街頭遊手好閒的小混混在蹲在街邊抽着無聊的煙。我搖了搖頭。
想不到我這個大胖小子也會有今天
。我暗暗地樂了。
“怎麼那麼開心?”鶯兒轉過臉看着我。
“當然了。”我點了點頭。
“哦。”然後她又開始犯困,無趣兒再和我說話。
“你怎麼會這麼累啊你。”我說道,以前我送她回去的時候,我們走的路只有一公里左右,但她的話,排在一起能鋪到幾十公里,現在卻沒精打采的。
“不知道啊。就是困。”她說道:“休息一會兒吧。”
我看她確實太累了,於是就停了下來,兩個人坐在了路邊,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她離我很近,我能聽見她的一呼一吸,身體和長髮散發出的每一絲香味就像一點點飄進我的鼻子,然後逐漸融入鼻子的感覺中樞一樣。
她的眼睛微睜着,長長的睫毛就好像一根根花蕊一樣。嘴脣微張,輕輕地呼吸,露出了一點潔白的牙齒。
此刻,我眼前的她就像傳說中的睡美人一樣。但我不是王子,我也不想親醒她,我只想多看幾眼她最美最動人心魄的樣子。
“看着我幹嘛。”她小聲說道。
“我在增加壽命。”我打趣兒道。
她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淺淺地笑着。
“爲什麼,看我就能長壽,我又不是壽星。”
“是這樣的,有專家報道說,男人每天看一眼美女能延年益壽。”我回道。
她笑了起來,那一笑傾不了一座城池,但卻傾了我的心。她的美是一個人的傾城。而我就願被她一個人傾城。
“揹我走一段。”她說道。
我笑着點了點頭,把她輕輕地背了起來。
她很輕,原本就是瘦弱型的,雖說食量驚人,但就是那種吃不胖的那種,這種狀態可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啊,儘管放肆地去吃,又不用怕身材走樣。可能這是山裡娃唯一的好處,挺諷刺的,因爲從小就營養不良,所以長大了也吃不胖。
我背起她,她那尖小的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邁着步子慢慢地走着。身邊盡是行人走過,他們或瞥一眼,或看都不看就走開了。
“行了,到這裡就放下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說道,我知道她是不想我被學校的人認出來而尷尬,畢竟在她的學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我放下她,她不捨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進去。
“坐校車回去。”我囑咐道。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要是哪裡不舒服的話,趕緊打電話給我。”看她最近這麼累,這麼困,我擔心她體質弱生病了都沒人照顧
。
“你回去吧。”她說完,揮了一下手就走了。
我看了兩眼她的背影,一種美莫名的感傷傾襲而來,傾城卻也終究要分別,我想起自己已經入了道,要是老天一個不開眼,非要給我五弊三缺中選出孤缺來折磨我,那我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我搖了搖頭,不會的,絕對不行,我暗暗地安慰自己。
既然出來了,而且我晚飯也沒有吃飽,於是我在報亭邊要了套雞蛋灌餅,邊走邊吃。
旁邊就是瀏陽河,街燈輝映下的瀏陽河,就好像把無數的星星一起揉碎了漂在水面上,緩緩地流動一樣。
這時,我那“想你的爺”發了一封短信給我。
“一切都好,你呢?——想你的爺”
我笑了起來,老大無時無刻不在掛念着我,雖然自從沒有他在身邊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還是平安地走到了今天。
我大概回了一條短信給他,讓他安心。
我想到,其實人一直不滿足是因爲,他們擁有的比他們所知的更多。他們只聽到甜言蜜語,只看到刻骨柔腸。而在那些之後,普通的慰問,家常。也是溫暖人心的一杯咖啡。我很慶幸我現在所擁有的。
走得有點累了,蛋餅也吃完了。我坐上了九點多的末班車。
末班車上人出奇的多,因爲每個人都不想錯過,因爲這是他們到達想到的目的地的最後機會。
有的人,一直在等,於是他們會錯過。有的人,不斷地牢記把握,於是他們比其他人多了更多成功的機會。
這是末班車,人生也好比這班末班車,到達終點的車有許多的時刻,但錯過了這一輛,就錯過了全部。
我看着車上的人,他們有的已經疲憊不堪,甚至都睡在車上了,有的還在樂此不疲地聊天。這是每個人對於生活的不同狀態。
可笑的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哪一種,即使我人生的末班車還沒出現,即使現在就身處在末班車之上。
也許真正等到我的末班車的話,我不敢希望我一定不會錯過,但我希望盡力去追趕。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火車站了。
我走到店門口,珠哥還在裡面玩電腦。
突然,一股強烈的感知襲來,好像有人在盯着我,我很清醒,這次並沒有喝醉,我趕緊極目搜索,當視野掃到旁邊的過道的時候,我發現有一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速度十分快。
於是我跑了過去,可惜過道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什麼人影。
可能我眼花了,我心想
。
而且店鋪的旁邊就是居民區,說不準是哪家的小孩一閃而過。
“怎麼了?”珠哥走過來問我。可能他發現我回來,然後看到我往這邊跑以爲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我嘆了口氣:“可能是老鼠吧。不管它了。”
他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回去,我也鬆了一口氣,自己的疑心真是越來越重了,這麼下去神經非得超負荷了不少。本來生意就不好,要是自己的神經再出個差錯就完了。
可是就在我剛要轉身回去了時候,我發現了一樣稀奇的東西。確實稀奇,我打小在鄉村裡長大也沒有認出是什麼來。
那是一株小草,不過也不知道是小草還是會開花,反正就是植物。長在兩面牆的縫隙之中,它生長力相當頑強,那條牆縫還不到一公分,它愣是直挺挺地長了出來。
它的莖呈綠色沒有毛。葉子只有一片,花冠淡綠色葉形呈心形狀,葉心較深色的部分亦是心形。我仔細地看着,十分微小卻有種讓人無以名狀的吸引力。
出於對好花獨特的喜愛,我把玩着,卻突然萌生出一個自私的想法,我要把它移到自己的三才堂中栽植起來。
於是我拿了根筷子小心翼翼地將它從牆縫裡摳了出來,然後拿到店裡找了個盆子移植了過去。
我澆了一點水,水珠輕盈地劃過它那一片僅有的心形葉子,閃着綠色的光芒。
“哎,這不是四葉草麼?”珠哥走過來驚訝地說道。
“你懂這個?我是從外面撿回來的,那你跟我說說。”我說。
“四葉草啊?不過你這株怎麼只有一片葉子?”他推着眼鏡說道。
“等等。”他邊說着邊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下。
四葉草:又名苜蓿草或幸運草。有三葉和四葉草之分。大概一萬株三葉草中只會有一株是四葉的,一說爲十萬株纔有一株。第一片葉子代表真愛,第二片葉子代表健康,第三片代表名譽第四片葉子代表幸福。
“珠哥懂得真多。”我讚道。
“其實這都沒有什麼呃。”他推着眼鏡謙虛地說道。
原來是四葉草,但是我覺得奇怪,怎麼會長在牆縫裡,要說它的生命力確實很頑強,但爲什麼只長一株,而且還只有一片葉子。
一片葉子代表愛情嗎?我心想,可能是天意吧,暗指我和鶯兒的緣分。我決定好好的呵護這株代表愛情的長一葉的四葉草。
我趴在桌子上細細地看着它,珠哥拿着“論持久戰的優盤”向我道別。
四葉草啊,我暗暗祈禱,慢慢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