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鬼瞳在濟陽村發生的事我都已經清楚了。
鬼瞳把故事說完,忍不住低下頭去感嘆了一下。
我知道他在感嘆一些什麼,他所清楚的,守護的東西,都和我極爲相似。命運也是如此,被上天選出來作爲一個特殊的存在,卻又在一次次跌倒之後重新爬了起來。
“好了,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希望你明白一句話。”他擡起頭,用他那花白的雙眼凝視着我。
我沉默着,等着他把話說完,黑白無常此刻也安靜地聽着,好像因瞳的故事略有觸動。
隨即,他呼出一口濁氣然後說道:“人在做,天在看。有心便承善。”
我牢牢地記住鬼瞳的話,雖然他現在還是一個十一二歲孩子的狀態,但是他前世的記憶已經恢復了,所以根本不能拿他當作一個小孩子看待。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要不是看在山鬼的面子上,我們可不敢讓你們兩個臭小子嘮這麼久的家常。”白無常眯着眼睛咧着嘴笑道。
鬼瞳回望了一眼黑白無常,然後點了點頭說道:“謝謝兩位大哥,我輪迴之後,山鬼就會重回人間,這是他當年說的。但這並不意味着他一定能回來,我還有兩件事要交代。”
“必須死!”那個黑無常最終還是打出了一個旱天雷,不過所幸我早已習慣了這一驚一乍的傢伙。
“他是讓你們兩個快點。”白無常解釋道。
隨即,鬼瞳向他們鞠了一個躬然後轉而對我說道:“我有兩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
“你儘管說吧。”我毫不猶豫地回道。
“第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擔當陰陽先生的身份,重新找回人們的信仰,沒有信仰是很可怕的,不僅鬼神會不存在,就連你可能也會失去存在的意義。”
“這個自然。”我點了點頭,從老大送我回陽間的那一刻起,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替老大守護我們陰陽先生的東西。所以我才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現在。
“第二件事,我希望我的事不要公諸於世,濟陽村的那個秘密你能夠保守。不要再追究了。”
我猶豫了一會兒,害了濟陽村的罪魁禍首是二哥的父親,原本出於對濟陽村的安定考慮,我是不想再說出秘密,也對二叔表示過這個想法。但是我還是想去找一下二哥的父親,因爲這裡面需要他給一個說法。
但是現在鬼瞳都說了不要追究了,我自然只好按照他所說的做了。
“好吧。”我點了點頭。
他對我抱了個拳表示謝意。
“說完了吧,趕緊走!”白無常有些沒耐性了,拽了一下鐵鏈。
鬼瞳在黑白無常的拉扯下,開始向樹林外走去。
“對了!”鬼瞳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對我說道:“你的未來,一定能夠到達,雖然充滿坎坷。我的眼睛看到了太多的厄運,但是這次的直覺告訴我,你的命運並不是只給了你痛苦。”
說完,他們三個人的身影開始變淡,回頭說的話還縈繞在耳邊,然後慢慢變輕,直至消失。
我回過神來,想把鬼瞳的屍體抱回去安葬,但是我發現屍體在鬼瞳消失的那一刻開始起了變化。
他那黑乎乎的臉蛋開始冒出一絲絲細而長的黑色氣體。全身各處也開始慢慢腐化。
隨着腐化程度的加深,他的屍體變得越來越小,但是奇怪的是,屍體並不是一隻在腐化,而好像是朝着某個形狀形成的方向腐化。
沒過多久,他的屍體最後形成一個橢圓形的黑色的小團,留在小團形成的時候,樹上的一滴水落了下來,滴在了上面。
接着,小團開始出現裂痕,從中間一點分散出四條裂痕把整個橢圓形的小團剝開。
那些外層的東西剝落了之後,裡面的內瓤呈現了出來。
一個像是靈芝一樣的東西。黑色的葉片,黑色的根莖。葉片像是密度很高的木質,上面環繞着幾圈淺淺的紋路。
想必這就是龍芝了,鬼瞳用自己的眼睛和身體化作了風水的根基,龍芝。
新的龍芝形成了之後,整株龍芝開始慢慢地下沉,直至掩埋於地下消失不見。
而就在龍芝的上表層的地表,奇異地冒出了一株綠色根莖的小草,小草迅速地拔高,然後展出兩片葉子將龍芝的所在地遮住。
這時,陽光透過樹梢悄悄地把一束金黃色的光彩投射在了葉子的表面。
我看着驚奇的一面,龍芝已經形成。而且應該不會再有人找到它,濟陽村的風水會慢慢好起來的。
而且,在上次和村長二叔的交談中,他們都已經意識到了村子只貪圖利益,不注重風水的嚴重性,所以我走後,他們應該會對村子進行一個整頓。
我擡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陽光拂過我的臉頰,有些溫暖,又讓我覺得我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雖然鬼瞳最後還是死了,但是濟陽村因爲他最後也講重新復甦,不再發生那麼多的厄運災劫。事情也總算告一段落了。
也是時候該回去了,這次回去,我要先去黃石村找鶯兒,不知道我不在她的身邊身體還會不會恢復。
我追上了珠哥他們,徐小夕還在傷心,不過在珠哥的安慰下已經好了很多。
他們很奇怪鬼瞳的實體哪去了,我沒有告訴他們鬼瞳的事,我只說鬼瞳會重新回到人間,因爲我把他的屍體直接交給了一個地仙保管,剛纔我就是去找地仙的。
然後我又騙他們,鬼瞳要等好久纔回重新恢復,然後回到人間。
雖然我所說的謊有些離譜,可能只有珠哥這傢伙會完全信。但是他們一定會不管我說的真不真實都願意相信。
不過,珠哥對於鬼瞳的事雖然沒有疑問,但是對於一件事卻還挺糾結。
他問我爲什麼不把鬼瞳的事,二十幾年前二哥父親的事告訴村裡人。
我告訴珠哥,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節外生枝,況且,這件事說出來智慧給濟陽村多添幾個麻煩,多增幾分怒氣,加深了仇恨,平添了傷害。
那珠哥就替鬼瞳鳴不平了,他覺得這麼做對於鬼瞳來說是不公平的,這麼一來,鬼瞳不就白死了嗎?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什麼是公平?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公平。
公平就是人定的,什麼國際超準計量單位不都是號稱最標準的。但是同一把稱,量出來的物件一定會有細微的誤差。
沒有絕對,只有相對。在鬼瞳的這件事上也一樣。由每個人的私心出發,作爲一個旁觀者可能都會覺得,讓鬼瞳一個人承擔所有莫須有的罪名是不公平的。
但是如果不這麼做,又必須去扯出更大的麻煩更大的漏洞。對村裡人公平嗎?他們只不過是想豐衣足食,什麼壞事都沒幹。
解釋了大半天,珠哥還是覺得不太明白,我也不想再解釋。就說聽我的沒錯。
這傢伙還挺實在,當真就不再追問了。
回到長沙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大家今天都是死氣沉沉的,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句話。
我帶着徐小夕回到了三才堂,二哥已經回學校去了。
原本我是想好好地休息一個晚上,然後第二天到黃石村去找鶯兒,可是事與願違。錢叔那兒來電話了。
是陽仔這小子打給我的,而且語氣略顯慌張,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陽仔,先不要急,是不是沒錢充遊戲幣了?”我所能想到陽仔打電話給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借錢了,這小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向我借錢充遊戲幣了。
但是,這次並不是這個原因纔打給我的,而是因爲錢叔出事了。
事情發生在三天前,錢叔受人所託幫忙走陰還債,但是誰曾想,錢叔一走就是三天。
還陰債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託付給陰兵,自己不需要下去,另一種是自己親自下去。
兩者的區別在於,稍微輕的直接託付給陰兵,但也有嚴重到非得自己下去不可的情況。
在以前,錢叔也走過幾次陰幫人還債,但沒過多久就會回來,絕不會超過三天。這次發生這種情況,陽仔又沒有認識其他道家人,所以就找我幫忙了。
我讓他先別擔心,我馬上就過去幫忙,然後掛掉電話,收拾傢伙。
“二舅,怎麼這麼晚出去?”珠哥問我。
“錢叔那有點麻煩事,我過去一趟。”
“那我去幫你。”珠哥說道。
我看了還提不起精神,沉浸在傷心中的徐小夕,搖了搖頭。
“你還是留下來照顧小夕,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他哦地一句,點了點頭。
就在我前腳剛走的時候,徐小夕追了上來。
“二舅,你要去哪兒?”徐小夕梨花帶雨地喊道。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出去有點事,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可是……”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撫了撫自己的肩膀,好像有些膽怯:“我怎麼感覺有點害怕。”
這倒提醒了我,我的周圍一定隱藏着什麼東西。但是即使我的三魂感知能力不同常人,也還是無法找出具體的原因。那就說明,存在我周圍的並不是一般的牛鬼蛇神,不過可以放心的是,他不會對我們下手。
我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有珠哥在呢。”
說完,在她的目送下,我走出了小巷子,打了一輛車朝着錢叔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