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義與殺戮?兩者的區別不是很明顯嗎?甚至可以說就是相對的一面,就像月影與黑暗一樣,月影的光明與人間的黑暗。
但可惜,我和爺爺兩個人都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徐福告訴我爺爺,徐福村走到了今天和他一千多年前的選擇分不開。只不過他在選擇的時候,選擇了後者。
沒錯,是殺戮。他選擇將自己帶來的上千名童男童女在這徐福村守護秦皇陵。這是他所選擇的殺戮。
只是這殺戮卻是因道義而起。
當時,徐福十分懊悔自己的選擇。他聽從了秦皇,爲了保住天下蒼生,爲了道義,他選擇了向秦皇妥協,去找尋不老仙藥。
原來,秦皇派徐福尋找仙藥時,徐福並不答應,畢竟這種逆天而行的事情是要受到天譴的,但可惜秦皇開出了以天下蒼生的性命爲條件。
當時諸國合併,不少秦國以外之人受到秦始皇的軟禁,就像蘇洵的《阿房宮賦》中所講述的一樣: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爲秦宮人。
迫於無奈之下,徐福歷經千辛萬苦在蓬萊仙山找到了長生不老的仙藥。這是他的選擇。
其實徐福選擇的是道義也是殺戮,只不過他的道義結束了一種殺戮卻成全了另一種殺戮,所以這個問題並沒有答案。
就像月影一樣,也許你看到的是光明的,但總會有它流轉不到的黑暗,於是這些黑暗便悄悄然留在了人間,誰也無法填埋。
對與錯,道義與殺戮並不是誰都能說破,就好像你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我可以說,“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萬事諸般,並非一時存在,在人類誕生之際,這些問題就已經隨之而來。
這是秦始皇事件的因,徐福村是它的果。而徐福只不過是想要自己去結束這個惡果。
“所以他選擇了你?”我看着爺爺說道。
“是啊……”他的語氣開始拖得有些冗長。好像把心裡所有的滄桑一下都翻滾出來一般。
之後,徐福的殘魂就附在了我爺爺的身體,雖然這意味着爺爺將擁有不同常人的能力,但是徐福的殘魂並沒有留下過多的修爲。
唯一的能力就是能夠自由穿梭陰陽兩界,當然陰界指的是陰間,而陽界卻不是陽間,指的是徐福村。這是自然的,徐福的殘魂只存在於徐福村,與徐福的殘魂合爲一體的話自然就不能夠出去了。
徐福的殘魂附到了爺爺的身體之後,他就重新從畫中走出了現實,然後地下開始翻動,一個木盒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徐福留給他的,在附身之前,徐福就交代過,幫他解決自己種下的惡果,同時他會在地宮中交給他兩樣東西。
“之後呢?”我接着問道。
“那裡面是一本異術天書和一張地圖。說是天書,其實不過三張棉帛,我一打開上面的內容就裝進了我的腦袋,不過東西不多,無非是一些基本的道術。但是地圖纔是最重要的,上面畫着能夠離開這個不世之地的辦法。”
我有個疑惑,老大當時對我說過,那個回魂路上的道士就是十大閻羅之一的秦廣王,難道是我爺爺?
我發問之後,他衝我笑着點了點頭:“其實還是得歸功於徐福的殘魂以及他留下的三紙天書,我能夠自由穿梭陰陽兩界,在地府之中不斷地打下交道,加之,當年徐福死後在地府中謀下了這個職位,後來仙去位列仙班,所以我就沾了這個光。”
我哦了一句,然後扭動了一下尖酸的胳膊。
他朝我揮了揮手:“別動,你的屍毒還沒有完全好,這個水池是磺水溫泉,能夠吸盡毒素。你的毒原本不深,但是被人動了手腳。”
“動了手腳?”
“嗯。用了催毒蠱,能夠加速中蠱者體內的毒加快三倍發作。”他解釋道。
怪不得我中毒不過一天的功夫就毒發得像是暴走的野獸一般了,敢情是這麼回事啊?
“是那個徐天吧?”爺爺說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就是他沒跑了,一定是在和他靠近說話的時候動的手腳,沒想到這傢伙玩這麼陰兒的。
我覺得挺好笑的,當時在福地村的福山上,這徐天還呵斥自己的三弟烏南越對珠哥下蠱毒還威脅我是卑鄙手段,好像他這次的手段也見不得一點光吧。
不過想想,我還是挺氣的,這特麼的,早知道當時怎麼說都得把他的整隻耳朵都啃下來,方解我心頭之恨。
爺爺好像看我一臉的氣憤,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他搖了搖頭說道:“小子,他很快就會找上門來的。”
“爲什麼?”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皺巴巴的額頭頓時鎖緊了眉毛:“在你中蠱的同時也被他降下了‘空符’。”
“空符?”符的種類中有飛符,佩符,焚符等,要是按照等級按照顏色就是黃符,藍符,紫符,銀符和金符,但是卻沒有這個空符啊?
爺爺解釋道:“空符是特殊的一種,但是卻不爲人熟知,我也是憑着徐福殘魂的記憶才知道這種符,這種符,無形無色,無需任何憑藉就能傳達符令,簡單地說,就是當空畫一道符就行。這種符千年前流傳過,後來失傳了。”
“那徐天所畫的是‘空符’中的哪一種?”我不禁問道。
他伸出手指,然後衝着我的額頭點了一下:“天靈記耶符。”
“名字這麼古怪?”
“嗯。”他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施符者降令於額頭,只要再像扶箕(占卜所用之法)用香在香灰中畫出被施術者的行蹤即可。”
我暗暗稱奇,沒想到道符文化流傳至今真是千變萬化,自己所學的《三才秘術》中的東西簡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同時再次讓我對徐天這個人感到好奇起來,他的身上隱藏了太多的秘密。這種失傳的符他都有。
“爺爺,那個徐天到底是什麼人?”我問。
他再次搖了搖頭,眨了眨又幹澀又渾濁的老眼:“不清楚,這傢伙的底細極難琢磨,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的修爲在我之上。”
那這麼說來,要是徐天找上門來,我們爺倆不是得妥妥地掛在這兒了。
彷彿猜出了我的心思,爺爺笑了一下:“小子,你就好好養傷吧,爺爺這個地方十分隱蔽,即使徐天有追蹤之法,但是沒有一時半會兒還是很難找到這的,而且就算他來了,我也早就做了打算,你就好好地養傷就是了。”
說罷,他就取出了帶了的一個小黑袋,然後笑眯眯地對我說道:“小子,爺爺送你一些恢復身體的東西,就當咱們爺孫兩個重聚的見面禮了。”
“哦?是什麼寶貝!”我頓時驚喜起來,能給自己親孫子的自然不是什麼磕磣掉牙的東西。
可是,當他把東西拿出來的時候,我着實嚇了一跳,哪是什麼寶貝,是五毒。
“可不敢!可不敢!”我像殺豬似的慘叫起來。但是爺爺還是一個勁兒地笑,而且我叫得越慘,他還笑得越歡實,一邊笑還一邊把五毒放進了水池子裡。
“就當繼續陪你睡覺咯。”他笑着說道,然後指了指:剛纔在我前面漂着的那些奇怪的東西:“你看看你自己中的屍毒,連這些號稱劇毒的傢伙都扛不住。”
我乍眼一看,好傢伙,剛纔漂在水上的黑乎乎的東西不是別的就是五毒的屍體之類的。看來我這次中的屍毒可真是非同小可,直接就把五毒給毒死了。
所以,爺爺在找來了這麼些劇毒之物放進了能夠吸收毒素的磺水池中用來以毒攻毒。
“謝謝爺爺的大禮!”我笑道。
他一聽,竟然咧開了乾燥的嘴脣笑着摸了摸我的頭:“你這小子。”
我和他嘿嘿地笑着,我看着我的爺爺,一股莫名的感動涌上心頭,沒想到我在世間還有一位親人。這個人救了我的命,一直陪伴着我的成長,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我的爸媽。
對了,我爸媽到底是誰?我爺爺是徐福村秦氏後人,那麼他們自然也就是,但是爲什麼他們會成爲殭屍還出現在了黃石村。
“爺爺,我想問你個問題。”我放低了語速。
“說吧,怎麼了?”
“我爸媽是誰?”我問道。
剎那間,整個石洞中安靜了下來,爺爺的表情瞬間凝固,手上的一條蛇自動地從手上滑了下去,然後撲通一聲掉進了水池子裡。
我能聽到爺爺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呼吸在加快,而心跳,卻在以某種加速度加快中。
石洞裡的水氣升騰繚繞,在石洞頂部再次凝結成水珠,然後像是圓潤的珍珠一樣掉下來,或落到池子裡,蕩起一小圈漣漪,或滴答一聲撞上了石頭四分五裂。
爺爺的手微微地顫抖起來,表情越來越僵硬,剛想開口,但是乾燥的嘴脣剛打開粘合的皮就再度合上。
“爺爺……”我小聲地說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誰?”
他慢慢地轉過臉來對着我:“孩子,等你傷好了我再告訴你好不好?”他的語氣異常低沉,就好像只用了一絲絲的氣兒然後稍微勉強地把它從嘴裡擠出來的一樣。
“我的父母爲什麼是殭屍?”我還在追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