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喝聲如同巨雷般在整個大殿內迴響,殿外進來數名錦衣衛,將慧妃圍住。慧妃跪在地上,瞠目結舌:“陛……陛下……”像半死了一般。
皇上卻連理都不理會她一眼,朝着公孫贊狠聲道:“將溫衡、溫長恨給朕現在就綁起來,押進天牢等候處置!還有五皇子,把那逆子給朕綁回來!朕倒要看看,到底誰想坐朕的皇位!”
所有人頭上那把刀都懸了下來,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冷汗,就連餘懷遠的心都提了起來,皇上震怒了,這是要治五皇子的罪!並且此刻皇上處於盛怒之中,慧妃一系,要完了!
慧妃幾乎是拼命衝上前,跪在皇帝面前厲聲懇求道:“皇上!皇上!浩天是無辜的,一切都是我做的!皇上您殺了我吧,別追究浩天!他是您的親生兒子啊!”景浩天是她所有的希望,若是景浩天沒了,那她這一生便白算計了!而且她還有身後的家族,也即將全軍覆沒!所以她不能讓她兒子死,即便自己認罪,也不能讓她兒子死!
皇帝猙獰的冷笑了下,用力推開慧妃:“親兒子?從他開始謀算朕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朕的親兒子!孫福壽,把毒酒拿來!”
毒酒……毒酒!慧妃如同第一次般打量着皇帝,彷彿面前不是同牀共枕二十載的男子,而是一個無比冷酷和陰寒的惡魔。她突然意識到,這個一向對她溫和可親,對她的家族施以重用,對自己的兒子讚不絕口的男子,是一個翻臉無情的帝王,他根本不會顧忌絲毫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他的心裡眼裡只有他的皇位!看着孫福壽手中端來的毒酒,慧妃不住的搖着頭往後退。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她大聲呼號道:“眉妃!眉妃!”眉妃現在最得寵,只要她求情,只要她爲自己求情,她就不會死!
自己的名字被突然提及,眉妃擡起頭望向皇帝驟然眯起的眼睛,心底一陣冷汗,幾乎是用盡力氣掐住自己的掌心,輕嘆道:“惠妃娘娘,您怎麼能謀害陛下呢?您真是……太不應該了……”慧妃要死,溫家人也要被關押,現如今她只能保全自己!所有人都能死,唯獨她自己,絕對不能死!
慧妃臉上的表情剎那間怔住,像是完全沒料想到眉妃突然翻臉般。
餘辛夷脣畔揚起一抹冷笑,慧妃娘娘,你在與他們聯合陷害於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在等着看你掉進深淵!
孫福壽親自端着一杯毒酒走到慧妃面前,道:“慧妃娘娘,皇上有命,您請吧。”這皇宮就是如此,前一刻你還高高在上遠在雲端,下一刻便可能連螻蟻都不如!這慧妃,死就死在自己的自作聰明上!
慧妃看着面前的毒酒,不停的搖着頭,她不要死,她的兒子會來救她的,她不要死!不能死!
皇帝冷哼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孫福壽,不要跟這賤人客氣,給朕灌下去!”帝王的無情在此刻顯露無疑。
孫福壽立刻得令,朝着兩名錦衣衛使了個眼色,強行綁住慧妃,用力掰開她的嘴,要將毒酒灌進她的喉嚨裡。慧妃拼命的掙扎着,尖叫着,哪裡還有半分平日的華貴,此時此刻簡直連冷宮的瘋妃都不如:“皇上!皇上臣妾不要死啊!皇上您饒臣妾一命吧……看在臣妾服侍您多年的份上……臣妾知錯了!皇后,你害我!你害我!”
就在此時,皇后冷冷道:“慧妃,到如今這步,你是咎由自取,但到這步你連真正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真是可悲可笑!若你將實情全部說出,皇上可能還會從輕發落,你還不趕快老實交代!”
慧妃大腦一蒙,猛地望向眉妃!這個密謀,除了他們幾個沒人知曉,陷害她的人肯定是眉妃以及定國公府!是他們,一定是他們陷害於她!是的如果她把實情交代出來,皇帝可能還會饒她一回,只要她交代出原委,皇上即便定她的罪,也不會要她死!
眉妃卻在此刻大聲呵斥道:“慧妃娘娘,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難道還要執迷不悟麼?別忘了,五殿下!”她的目光裡全是警告。該死的皇后,分明是在引着慧妃牽到她身上,這老不死的賤人!
然而眉妃越是威脅,慧妃心裡的恨意便越重,只見她忽然大吼着推開侍衛,朝着眉妃撲了過來,雙手拼了死命的用力卡在眉妃的脖子上:“是你害我!你這個賤人!”要不是眉妃來遊說於她,要不是溫衡親自拜訪景浩天,他們怎麼會做下行刺之事?現在誰都不救她,誰都不救她!就是這些人,這些人害她!
眉妃的脖子被用力卡住,一瞬間便窒息過去,錦衣衛立即衝上前營救眉妃,皇帝更是面色大變的吼道:“把那賤人拉開!”
慧妃拼命的大喊道:“皇上,我說,我什麼都說……”只要她說出自己是被人蠱惑的,那麼她還有一線生機!至於眉妃的死活,她纔不管!
就在這一剎那,眉妃緊張得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忽然意識到不能讓她說了!絕不能讓她繼續說下去!若是她說了,那皇帝便會知道,是他們在幕後主使,那場刺殺案包括擋劍都是他們精心策劃!最後不僅是溫家覆滅,連她自己都保不住!眉妃藏在袖中的手裡,隱隱露出一根尖銳的簪子,趁所有人不注意握住了慧妃的手腕,如同掙扎一般,然而慧妃卻陡然渾身痙/攣,不可置信的轉過頭望着眉妃,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拼命的張大嘴巴喘息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擡起手用力的抓在眉妃手臂上,十指完全,死死的摳出五道血痕來!
所有人都震住了,只有餘辛夷卻突然邁步上前,緊緊皺起眉頭,因爲剛纔那一剎那,她分明看到了眉妃似乎動了什麼手腳!然而已經遲了,只見慧妃忽然口吐白沫,一瞬間的事情已經仰倒在地上,撐大眼睛,如同一條瀕臨死亡的魚……遲了一步,餘辛夷微微眯起眼睛,眉妃剛纔一瞬間分明給慧妃下了毒!
然而此刻皇帝哪裡會關心被厭棄的慧妃,只看到眉妃白皙的手腕上五道深深的血痕,立即道:“來人!你們都是死的麼,把慧妃給朕拉開!太醫,快給眉妃治傷!”
然而錦衣衛衝上前拉開慧妃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沒了呼吸!
眉妃突然彎下膝蓋,跪在皇帝面前,後悔萬分的請罪道:“皇上!惠妃娘娘突然自盡,臣妾一時受驚沒阻攔得住,請皇上治罪!”
皇帝冷眼望着地上死得極其沒有尊嚴的慧妃,冷聲道:“罷了,這賤人本就該死!孫福壽,還不趕快把她給朕拖出去,髒了朕的眼!”
景夙言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他並不覺得慧妃可憐可悲,因爲剛纔若他與辛夷來遲一步,那他的母后也將遭遇這樣的下場!這個被他稱爲父皇的男子,從來都不是一個丈夫與父親,只是一個無情的皇帝!慧妃一死,五皇子派系全然崩潰了,只是可惜,沒將眉妃以及她身後的那個人扳倒,只是不用着急不是麼?狐狸,總歸會露出尾巴!若是沒有尾巴,那他就創造出一條!
至於那愚蠢得毫無自知之明的景浩天——景夙言眼底陡然露出一抹肅殺,竟然敢覬覦他的辛夷,那他便只能送之一份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大禮!
慧妃的屍首被裹了一塊布,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宮女立刻拿着布來擦拭,很快這座金殿裡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慧妃這號人物。衆人唏噓之時,公孫贊忽然領着人擡着一個擔架回來,而擔架上躺着一個血肉模糊,像是半死一樣的人。
然而那人,卻讓殿中所有人都剎那驚住,就連眉妃都用力捂住了嘴。因爲這擔架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景、浩、天!
公孫贊在皇帝犀利的目光下,硬着頭皮稟告道:“五皇子是在……一家女昌館裡找到的……還被人砍斷了腿,割了舌頭……”五皇子現在這副模樣已經被收拾過,想起他找到景浩天的第一刻,公孫贊簡直冷不丁要打寒戰。因爲當時滿屋的血腥情景,連他都要膽寒!太慘了,堂堂五皇子竟然落到那副情狀,簡直悽慘至極!
只有餘辛夷與景夙言相視一眼,交換過一抹了然的笑意。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但絕不是好人!景浩天,在你幹下第一件蠢事的時候,就該想好,會有這樣的下場!
看着擔架上鮮血淋漓,雙腿分離的五皇子,皇帝的臉孔剎那黑得徹底,在女昌館裡——被砍了腿,割了舌頭!當聽到這句的時候,皇帝臉上的表情簡直精彩得無以復加!皇帝第一反應不是悲痛,而是厭恨!皇帝咬緊了牙,一字一句陰沉道:“公孫贊,你再說一遍,是在哪裡找到的!”
公孫贊看都不敢看皇帝震怒的臉孔,膽戰心驚的重複了一遍:“回稟陛下,臣是,是在……最下等的女昌館裡找到五皇子的蹤跡,據女昌館裡的姑娘說,五皇子經常喬裝打扮出沒於此地,今日不知怎的,與姑娘親近的時候,跟一個同來尋歡的男子發生衝突,那男子本是亡命之徒,不知五皇子身份竟對五皇子痛下狠手!斬斷了五殿下的雙腿還割了舌頭,下官尋過去的時候,那男子已經逃竄,而那姑娘已經自戕了!”
自戕了!那就是什麼證據都沒留下!
眉妃臉色煞白的望着擔架上血肉模糊的五皇子,全然下意識的擡起頭對上餘辛夷清淡的眼眸,只是那雙如碧泉般清澈而犀利的雙眸裡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卻讓眉妃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因爲她剛纔好似在那雙眸子裡看出餘辛夷的警告:若是執迷不悟,這便是她的下場!
餘辛夷做得出來的,絕對做得出來的!她連皇上的親兒子都敢斬斷雙腿割了舌頭,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所有人都面色極爲驚恐,只有皇帝,鐵青着那張臉孔,沒有一絲同情,有的只有憤怒!他的兒子,鎏國堂堂的五皇子,竟然經常出沒於女昌館!這若是傳出去,肯定會淪爲全天下的笑柄!這孽畜簡直辱沒了祖宗的臉面!這樣一個試圖殺君弒父,又品德極其卑劣的皇子,根本不配做他的兒子!
皇帝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冷笑,額頭的青筋全部暴起:“好!砍得好!砍得好!這樣的孽畜,活該得到如此下場!孫福壽,擬旨!自今日起剝奪五皇子郡王之位,囚於皇子府圈禁終身!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準去探望,違令者,殺無赦!”
當皇帝這句話,話音落下時,所有人都知曉,五皇子完了!皇上見他身受重傷,竟然連太醫都不派去臨時診治,分明是要五皇子聽天由命,乾脆等死!這注定了,從今日起五皇子再無見天之日,不,不只是他!還有慧妃一族!
公孫贊一刻不敢延誤,立刻帶人將五皇子擡出宮外。一路上灑下一串的血跡,看完這一幕,金殿中所有臣子、侍衛們全都十分惶恐,偌大的金殿中竟然鴉雀無聲。皇帝眯起眼睛,掃視了一圈冷冷道:“慧妃、五皇子早有謀逆之心,此番更是意圖陷害皇后,並加害朕的龍子。不過也好,今日處置後朕的後宮終於得一時安寧,朕只有一句:無論是何人,只要是毒瘤,朕一顆都不會放過!”
皇帝淡淡道:“雪妃你今日受委屈了。”說罷,他一揮龍袍,連看都沒看衆人一眼便冷冰冰的擺駕離去,甚至連一臉慘白的眉妃都不曾理會。
眉妃連忙提起裙襬想追上去,可是腳下不知怎的一滑,險些跌倒下去,及時被一雙手扶住。眉妃剛要罵宮女,卻沒想剛擡起頭竟對上一張意料之外的臉孔!
餘辛夷淺淺笑着,一雙眸子若琉璃般絢爛與冰冷:“眉妃娘娘可要小心,若是在人多的地方不幸滑倒了,恐怕會有被人踩上之危險啊。所以,請切切站穩了……我的好妹妹。”
最後幾個字聲音很輕,卻好似從地獄之底傳來,讓眉妃整個人忍不住痙/攣了!她撐大了眼睛,嘴巴里胡亂的發出幾個音節:“本,本宮不知你在說些什麼,本宮先行一步!”說着,逃也似的離開了金殿。
看着眉妃逃離的身影,餘辛夷脣畔揚起一抹莫測的弧度。
“確定是麼?”身側傳來景夙言的聲音。
餘辛夷淺淺彎起脣角:“之前我還有所懷疑,不過現在我確認了,她就是餘惜月!”剛纔那句‘好妹妹’不過是她在詐她,沒想到眉妃一下子就跳進了陷阱。
“她最愛用三色芍藥製成的香粉,她用這種香粉十五年,哪怕她現在已經不用,但那種味道已經浸入她骨子裡,雖說世間恐有巧合,但是沒有第二個人會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哪怕她再極力掩飾我都認得出來,我不知道她怎麼換了一張臉,”那種香味旁人或許聞不出來,但是她,作爲前世今生兩輩子的仇人,她對那香味簡直憎恨卻又熟悉到極點!曾經無數次陷入夢魘,她都會想起那些在天牢裡生不欲死的場景,最後咬着牙掙扎着從噩夢中驚醒,那加諸在她身上的痛實在太過刻骨,她如何能記不住!
“辛夷。”景夙言看着餘辛夷不自覺間眉間露出的那種複雜的情緒,彷彿夾雜着許許多多的仇恨、痛苦、悲傷,讓他恨不得立即拉她入懷柔語撫慰。然而這是在大殿之中,他必須顧忌,否則便會成爲別人攻訐辛夷的把柄。
彷彿察覺到景夙言的柔情目光,餘辛夷從那些令人作嘔的回憶中回神,輕輕搖了搖頭,走到被錦衣衛上了枷鎖的溫長恨面前,淺笑道:“溫二公子,你送我的禮物我收到了,我送你的禮物如何?”
溫長恨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狠狠的瞪着餘辛夷,彷彿若是沒有那枷鎖,他已經撲過來將餘辛夷生生咬下一塊肉來!他自以爲聰明一世,算計一世,沒想到竟然最後把自己算計到牢裡!溫長恨死死的咬住牙,恨聲道:“皇上不會殺我與我父親。”
文帝此人最喜標榜文治武功,更是自詡天下第一明君,享受萬民傳頌愛戴,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會謀害自己,這簡直像一個大巴掌扇在他臉上!若是讓百姓知曉,只會讓他的英明一朝殆盡。所以,文帝絕不會讓如此醜聞傳播出去,那就只能掩飾而下!且當時他們做下謀逆之局時早就將一切佈置好,不會留半點把柄,現在五皇子已成廢人,這樣一個廢人又如何能指證定國公府?最重要的是,只要老國公在的一天,溫家就不會倒!否則便是逼着西北二十萬大軍造反!
所以即便將他與溫衡關進牢中調查,最後還是會放出來!
餘辛夷淡淡笑道:“是麼,那就祝願老國公,長命——百歲了。”
溫長恨一張俊美到陰柔的臉孔瞬間猙獰的皺起,咬牙道:“你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餘辛夷竟然對祖父動了手?不,不可能的!祖父是二十萬西北軍大帥,無數侍衛守護,絕不可能如此容易被得手!
餘辛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我有說什麼麼?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麼呢?二表哥還請寬心些纔是,否則,我還以爲二表哥你,已經怕了呢。”
“你!”明知道餘辛夷可能在使詐激他,可是溫長恨仍然忍不下那口氣,喉頭突然一哽,似乎有什麼東西剎那間要涌出來,卻被他死死的,拼命的壓制了下去。
大理寺卿親自來請:“溫大人,溫二公子,皇上有命請二位調查,請吧。”
這句話簡直將溫長恨所有的驕傲都扔在腳底踐踏,溫長恨鐵青着臉冷冰冰的轉身走出金殿,走下九十九階玉階。
就在不久前邁上這臺階的時候,他還以爲這次全力一搏能弄死餘辛夷,沒想到回去的時候戴上枷鎖的竟然是他自己!他堂堂定國公府,不僅失去了一個老夫人,沒想到還配上了他父子二人!最沒想到的是,竟然全部葬送在一個少女手上!溫長恨忽然笑了出來,笑不可遏,彷彿五臟六腑都要被自己吐出來,沒等溫衡問他,他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在邁下臺階的剎那,陡然仰倒下來!
“恨兒!”
溫衡悚然一驚,連忙伸手去扶,可惜慢了一步,溫長恨整個人頹然地從臺階摔了下去……
餘辛夷在不遠處淡淡的望着玉階上錦衣衛們慌亂圍過去將他扶起的場景,脣畔的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溫長恨此計實在毒辣,若不是他們早就有所防範,事先便在慧妃身邊埋下棋子,並得知那間女昌館的所在,做好一切佈置,現在恐怕生不如死的就是她!
溫長恨,接下來的還有很多,你務必,好好享受!
當然還有眉妃,以及——眉妃身後那位!
餘辛夷回府的時候,餘懷遠的臉色極爲怪異,根本不像是看自己的女兒,簡直像看一個怪物,一個怎麼也殺不死還能反咬人一口的怪物!餘辛夷冷嘲一笑,親自扶着老夫人出宮。
——
一個巴掌在深夜裡突然響起,帶着森冷的呵斥聲:“蠢貨!我讓你不要輕舉妄動,你爲何還要擅自動手!”
眉妃被那巴掌打得偏過頭去,畏懼的捂住臉,強笑道:“你……你在說什麼……我沒有……”
黑暗中那道人影森冷着臉孔壓了過來,腳下紫色繡金的靴子帶着令人恐懼的壓抑,讓眉妃瑟瑟發抖:“沒有?”
那人忽然伸出手,用力的掐住眉妃美麗的下巴,用力的掐緊,用充滿殺意的目光,陰沉道:“我記得我告誡過你,自從我們交易開始,你的身份只是我的木偶!而一個不聽話的木偶,我可以造就你,也可以輕易毀去!”
眉妃無限惶恐的顫抖着,以最悽婉的聲音痛哭道:“我……我只是恨不過呀!”
她恨!她恨餘辛夷到底!這個毀了她一切的賤人,她每每夜裡想起來都恨不得挖她的心,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所以她要報復,當然要報復!爲什麼不報復!
黑暗中的人影走到燈籠下,露出那張俊美卻可怖的臉孔,不是景北樓又是何人?!景北樓伸出手用力掐住眉妃的脖子,恨聲道:“如此有利於我們的情勢,竟然被你這個蠢貨白費了!”
眉妃擅做主張,跟溫家人以及慧妃暗謀,算計餘辛夷,可惜非但沒將餘辛夷打垮,反而打草驚蛇!現在餘辛夷已經起了警惕之心,絕不會再上當。他原本計劃中,早已在餘府埋下一枚棋子,只等時機成熟便連根拔起!可惜,現在卻被完全打亂!
脖子被死死卡住,眉妃發出驚恐的痛呼,因爲此時此刻,這個人前無比優雅謙和的皇子眼睛裡露出實實在在的殺氣與殘暴,像是真的要收回她那條命!眉妃惶恐至極的掙扎道:“不……不敢了……我……不敢了!”
可是掐在脖子上的手卻越收越緊,就在眉妃以爲自己會被掐死的時候,脖子上鐵鉗般的手才緩緩放開。眉妃拼命捂着脖子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渾身都在顫抖,一張傾城的臉蛋上哪有半分優雅美麗,有的只是惶恐與駭怕!因爲剛纔,景北樓真的想殺了她!
頭頂上,男子的臉孔陰沉如鬼魅,高高在上的俯視而下,臉上充滿了冰冷的戾氣:“不要讓我再發現你做第二次這種蠢事!否則,我一定會收回你這條命!”
說罷,景北樓便看都不看眉妃一眼,冷麪無情的轉身離去。然而剛踏出幾步,一雙柔胰忽然從背後抱住他,那張傾城的容顏靠在他的後背上,用那種任何男人聽了都會爲之心醉沉淪的聲音,略帶泣聲道:“四殿下,你別走!”
景北樓的瞳孔瞬間便染上一層深黑,明顯感覺到下腹一團火焰開始燃燒,讓他一下握緊眉妃的手腕。
“四殿下……”女子的聲音如情人的嬌啼,帶了喘息,尾音顫動,無盡誘惑。眉妃宛如凝脂般的雙臂蛇一般纏在他身上,渾身帶着令人慾醉神迷的香氣,鮮豔的紅脣如同花瓣般送到他面前。
景北樓一把拉過眼前女人,不知不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力吻上面前的紅脣!
在門外把守着的侍衛與宮女聽到聲音,相互對視了一眼,卻誰都沒敢阻攔。主子們的事不是他們能插手的,哪怕皇子與皇帝的妃嬪通女幹實在出格了,若是傳出一星半點的消息,都將是龍顏震怒的大事,但在皇家當差事只能當個合格的聾子、啞巴!是以沒有一個人敢發出半點聲音壞了主子們的好事。
昏暗的燈光下,花紋繁複的香爐裡散發出陣陣甜香,昏黃的燭光下,兩道身影如同地獄裡魔鬼的舞蹈般交纏在一起。
女子略帶哭吟的媚聲在他耳邊道:“四殿下你知道我……”
當發泄出來的剎那,景北樓的目光瞬間透徹,扯掉那兩條雙臂,將眉妃用力的扔在地上,恨恨的看着那隻散發着香味的香爐,怒聲道:“你敢給我下藥?!”
地上如同破布般被丟棄的眉妃,渾身驚顫的望着前一刻還交纏在一起的景北樓,道:“四殿下……我……”
景北樓幾乎是憎恨的望着眉妃,兩個巴掌啪啪的扇了過去,一腳踹在眉妃的心口上:“你這個賤人!”
眉妃被打得嘴角吐出一口血來,死死的抱住景北樓的腿,如同卑微的乞丐般,哭泣祈求道:“四殿下,你別走!你別走!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剛纔明明也很享受不是麼?你別走……我在這裡好寂寞……”這個深宮那麼冷,只有一個比她父親年紀還要大的老男人,她才十幾歲,最美貌年輕的時候,爲什麼要陪着一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老男人虛度光陰?她好空虛,空虛得無比渴望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
景北樓什麼都沒說,但是那厭棄的目光裡分明寫着一個字:髒!
“爲什麼餘辛夷行,我就不行!”眉妃毫不顧忌廉恥的撫摸自己的臉,看看自己的身體,陷入魔障般道,“你看看我的臉,比她漂亮一百倍!再看看我的身子,比她嫵媚一百倍!這天底下最高貴的男人,都拜倒在我腳邊親吻我的腳趾,你看看!你看看我啊!我比餘辛夷那個賤人好百倍千倍萬倍!”
然而景北樓什麼都沒有說,只用天底下最厭惡的那種眼神,望着眉妃那張假皮,最後用力抓住眉妃的頭髮,將她那個美麗濃密的青絲用力的拉起,眉妃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不,不要!不要碰我的頭髮,不要碰我的臉!求求你,別碰我的頭髮!”
景北樓一把將眉妃扔在地上,以最嘲諷的聲音道:“餘惜月,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收起你所有可笑的心機,再敢不經過我的同意有任何舉措,我會讓你以最狼狽的方式,去死!”
說罷,景北樓看都沒再看蜷縮在地上,像瘋子似的抱着自己頭髮跟臉的眉妃,陰森着臉孔冷冰冰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眉妃躲在角落裡,死死的抱住自己美麗的長髮,眼睛裡卻露出極其黑暗的目光,像是藏着這世上最可怖的憎恨與詛咒!
爲什麼!爲什麼男人們一個個都喜歡餘辛夷!哪怕景北樓口口聲聲的說要將餘辛夷置於死地,別以爲她不知道,四皇子府那個最隱蔽的天牢根本是爲了餘辛夷所設!而她現在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全都是拜餘辛夷所賜!就連她喜歡的男人都被餘辛夷搶走了,她恨!她好恨,恨不得吃掉餘辛夷的肉,喝光她的血!
一名宮女膽怯的走上前,顫抖道:“眉妃……娘娘……地上涼,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眉妃臉上露出一抹嘲諷而陰森的笑容:什麼眉妃娘娘?不過是老皇帝的一個妾!皇帝只有十幾年好活了,可她才十五歲!爲什麼要過這樣的日子?!她明明還是大好年華,該受全天下男人仰慕的眼光,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擡起頭,冷冰冰的望着這名充滿恐懼的宮女,優雅的起身,坐在梳妝檯上,似笑非笑的輕聲道:“我這張臉美麼?”
身後替她梳頭的宮女仔仔細細的梳着發,似乎怕弄斷一根髮絲似的,顫抖道:“美……娘娘您是鎏國第一美人,您最美……”
眉妃的聲音越來越駭人,鏡子裡一雙眼睛,簡直如同鬼魅:“又美在哪裡?”
宮女顫抖更加厲害,手都開始抖了:“您,哪裡都……都美……”
然後這句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狠狠的迎面扇過來,將那宮女扇倒在地上,嘴角都流出血來,然而更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面前美如鬼魅的女人,那張美麗的容顏上露出扭曲的表情,細長而長着尖利指甲的手中捏着一根黑色的髮絲,但是那髮絲竟然是斷的!
那宮女看到斷髮,臉色頓時雪白像見了鬼一樣,不停往後退,往後退:“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饒奴婢一命吧!求您……”在這棟冰玉宮裡,任何一個敢弄斷眉妃娘娘頭髮的人,都會被砍掉四肢然後扔進井裡溺死!
華麗而幽深的宮殿裡,燭火映照下,眉妃那張美麗的臉孔竟如同惡鬼般駭人,輕輕的湊上前,用長而尖銳的指甲輕輕在她臉上劃過,道:“你這麼怕我幹什麼……難道我不美麼?”
宮女的膽子幾乎要被駭破:“不!不……是的……”
眉妃彎下腰,越靠越近,眨了眨眼睛:“那你爲何發抖呢?”
“奴婢……奴婢……啊啊啊!”宮女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喊,脖子上猛地溢出一道血線,下一瞬已經翻着白眼失去了最後一口呼吸。
眉妃收回那隻沾着血的手,看着那根因染血而變得髒污的假指甲,冷漠的將鑲嵌滿寶石的假指甲扔在地上,冷漠的轉身對着一旁早已冷汗直冒的太監道:“眼睛瞎了麼,還不快把髒這東西扔出去。”
兩名太監立刻將宮女的屍體拖出去處置了,一名三十餘歲的嬤嬤進來,拿起那把梳妝檯上的玉梳,繼續給楚嫣梳髮,聲音中帶着一抹肅然:“娘娘,請恕奴婢多嘴,往後這些事還是不要髒了您的手。若是不小心被別的宮裡拿捏住,成爲把柄,給四殿下帶來不便,那後果您恐怕吃罪不起!”
眉妃的臉孔在聽到“殿下”二字的時候,微妙的扭曲了一下,甚至露出一絲戾氣,但很快又掩飾掉,冷笑道:“別的宮裡?現在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是我,我有何可懼!”皇上現在已經完全迷戀上那張臉,還有,她的那些手段,只要她有這張臉,這張比之前更加完美的臉孔,她就絕不會輸!
那嬤嬤卻忽然嚴肅道:“娘娘,您別忘了雪妃的身孕!其餘不用奴婢多說,請娘娘務必記得,四殿下的吩咐!否則——”在景北樓眼中,失去了價值的無論是人還是物,都難逃一個下場,那便是毀滅!
銅鏡裡,這名嬤嬤的眼中明顯露出殺意,眉妃的牙齒顫了顫,不只是懼怕某種可怕的手段,還是憤怒的擠出一個字:“是……”
直到嬤嬤走了,眉妃忽然起身,將梳妝檯上所有東西一股腦的擄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包括那面銅鏡都發出一聲哀鳴,滾落在地面上。
她會報復的!她會!她終有一天,會將所有欺辱過她的,害過她的人統統都送進地府!她會讓景北樓跪倒在她的腳邊,請求她的垂簾!只要她成爲皇后,成爲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只要——
誰都無法再擋她的路!
與此同時,景北樓閉着眼睛坐在馬車上,自皇宮駕出,臉上是最滾燙的水都化不開的冰冷,餘惜月那個蠢貨,一時按耐不住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餘辛夷此刻想必已經防範!再行動怕是不易——但是,與其坐等餘辛夷防範完畢,不如此刻出其不意,打她個措手不及!
想起餘辛夷那張絕美卻冰冷的容顏,景北樓下腹便涌上一股炙熱的躁動。那個女人他一定會得到的,哪怕用最殘忍的手段,哪怕折斷她的手臂,砍掉她的雙腿,他也會把餘辛夷牢牢的捆在他身邊,做他的禁臠!
光華郡主被歹人劫持,沒想到卻安然無恙而歸,而定國公府溫老夫人的喪事還未辦完,昔日叱吒風雲的溫衡、溫長恨父子竟然又被關進了大牢,誰都不知曉箇中緣由,然而最近另外一個消息傳出來,五皇子被圈禁了,兩件事一相聯繫,京城之中一時無人不再傳——定國公府,怕是要倒了!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三日之後傳出一個驚天消息——御史臺聯名上了一道奏章,彈劾溫老國公“擁兵自重,圖謀不軌”,滿朝震動。
溫衡、溫長恨父子被當即傳召,帶罪進宮。還沒容溫衡開口辯駁,皇帝已經冷沉着一張臉,怒指着他們勃然大怒道:“你們溫家人做的好事!”
溫衡擡起頭來,便看到御史臺蔣大人命人擡着個碩大的木箱進來,木箱正好落在了溫衡的腳底下,發出砰地一聲悶響,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理髮顫。等到打開一看,滿滿的都是奏章!而看這陣仗幾乎不用想也能猜到這些奏章裡寫着什麼!溫衡幾乎是膽戰心驚地看着溫長恨,對方卻衝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驚慌,不能自亂陣腳!
皇帝隨手拿起一本奏章,丟在了溫衡臉上,奏章啪的一聲發出脆響,在溫衡額頭上毫不留情的落下一個紅印,溫衡連忙跪倒在地,皇帝冷冷道:“西北軍少將孫文參溫斷崖結黨營私!”
“陛下——”沒等溫衡說話,皇帝又再拿起一本念道:“荊州府尹徐毅參溫衡中飽私囊,三次私藏賑災銀兩,達百萬兩!”
溫衡又是一陣心驚,皇帝不等他沉下心來,接連唸了七八本,全是參劾溫家的奏摺,每一條都是殺頭的死罪!一本本有着堅硬外殼的奏摺打在溫衡、溫長恨的身上,每一下都生疼無比,溫衡渾身發抖,而溫長恨已是滿面壓抑的憤恨,他拼命地俯下身子,剋制住內心的暴怒,不敢讓皇帝看出他的真實想法,就算皇帝唸了這麼多,箱子裡的奏章還是滿滿的,可見有多少人上了彈劾的奏章!而當皇帝唸到最後一本的時候,那被龍袍包裹的身軀裡猛地爆發出一股駭人的氣勢:“御史臺蔣鑫聯合八名御史上書——”
蔣鑫?!溫衡臉上的血色猛地褪盡,不可置信的撐大眼睛,蔣鑫是溫家派系親自培養出來的,怎麼可能參溫家一本!?還有唸到的其他名字裡面,甚至有許多是溫家的舊部,爲什麼他們會反過來咬溫家一口?怎麼可能!
卻聽皇帝繼續往下念道:“定國公溫傲在西北軍虛報人頭,剋扣軍餉,暗收溫家軍達十萬衆!”
唸到最後一個字,皇帝豁然起身,將手中的奏摺用力扔在溫衡臉上:“哈!哈哈!朕的國家,朕的軍隊,朕的銀子,竟然被你們溫家利用,去養你們溫家自己的軍隊!哈哈哈,好極了,簡直好得一塌糊塗!十萬溫家軍藏得無聲無息,好啊,讓朕來想想,你們藏着這麼多軍隊到底意欲何爲,是守衛朕的江山,還是——意圖謀反!想自己坐上這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