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第二天就乘坐飛機離開了帝京市, 顧曼楨的生活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繼續波瀾不驚地一天天過去了。就在她幾乎將王容忘到腦後的時候,她的工作卻出現了紕漏。
顧曼楨接到唐總助理的內線電話, 說讓她去一趟唐總辦公室, 唐總有事要找她。顧曼楨掛完電話, 心裡驚疑不定, 走馬燈地猜想了一遍。她一向循規蹈矩, 唯一出格的就是那次天一集團的案子。當時她私下找了營業部的同事,秘密調查了天一集團的情況。後來沈一默讓她不要管這個案子,她就收手沒再繼續查下去了。難道這件事情, 被唐總髮現了。不可能,如果被他發現了, 沈一默一定會告訴她的。
顧曼楨忐忑不安地去了唐總的辦公室。
唐總圓潤的臉上掛着親切的笑意, 顧曼楨卻覺得後脖頸一陣陣發涼。
結果那一天他什麼重點也沒有說, 只是雲裡霧裡地教育她做事要注意影響,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手不要伸得太長,會損害公司形象。她若不聽勸告,公司是不會繼續放任姑息她的錯誤。
顧曼楨一頭霧水的離開唐總辦公室,不知道他這一番敲打的目的是什麼,更不清楚唐總爲何要威脅說要開除她。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 公司又何曾對她寬容過。
會是王容在背後搗鬼嗎?顧曼楨不確定地胡思亂想。
回辦公室時, 李銀芳對她說, 沈一默剛剛發現顧曼楨不在, 特意問了句。知道她被唐總叫走後, 他交待李銀芳等顧曼楨回來後讓她去趟他辦公室。
顧曼楨忍不住頭一疼。她屁股還沒坐熱,又苦着臉去了經理辦公室。
面對沈一默, 顧曼楨自然沒有什麼可說的,只是含含糊糊說大概是唐總對她的工作不滿意,特別叫她過去敲打幾句。聽完她的話,沈一默臉色晦暗不明,顧曼楨摸不清他的想法。好在他並沒有繼續追問,只讓顧曼楨安心工作,安慰她發生任何事情,他會擔着。
顧曼楨低着頭謝過他的好意,回到自己的工位,繼續工作。上層的事情她鬧不明白,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做好手頭上的工作。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
今年顧景天的生日過得特別熱鬧。王詵和陳娜娜兩人湊在一起,偷偷商量了好久,計劃好要給景天辦一個生日派對。
除了三個大人外,陳娜娜讓景天邀請幼稚園的小朋友一起來參加。景天十分高興地答應了。無奈的顧曼楨只好暫時拋開心中一切愁緒,佯作高興地加入他們的團隊行動之中。
屬猴的顧景天,過了這個生日就又大了一歲。王詵給他預定了一個齊天大聖圖案的三層冰激凌蛋糕。顧曼楨皺着眉頭看着蛋糕店送來的蛋糕,總覺得太浪費了。不過看兒子圍着蛋糕興高采烈的樣子,她只好跟着一起揚起微笑,罷了,孩子過得開心最好。她壓下心裡隱隱的不安。
陪着孩子許過願,吹完蠟燭,又陪兒子和他的幼稚園小朋友一起玩遊戲。等到下午散場的時候,顧曼楨差點累趴下了。王詵摘下頭上歪歪扭扭的紅色圓筒紙帽,笑着對顧曼楨說:“你去休息吧,我來收拾客廳。你最近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很晚,趁着今天是週末,你好好休息吧。”
顧曼楨眼神複雜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他的臉頰:“臉上沾到奶油了。”
“有嗎?”王詵橫過手背抹了抹嘴角,“還有嗎?乾淨了嗎?”
顧曼楨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頭低一點。”她走到王詵跟前,墊着腳尖,用紙巾擦拭他臉上沾到的蛋糕。
王詵眼眸怔怔地看着她,可以感覺到顧曼楨的呼吸撲到他的脖子上,有股潮溼的熱氣。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撩撥,他心裡一陣陣地發癢,黯啞着聲音低聲問她:“六年前的今天,你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有沒有覺得很害怕?一個人生孩子會不會怕?沒有人陪會不會怕?”
顧曼楨手上一頓,神色堅毅:“我不怕。躺在手術檯上我只想到一件事情,以後這個世界上就又多了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人了。”
顧曼楨把紙巾團成一團:“好了,已經擦乾淨了。”她轉身將紙巾丟到紙簍裡,冷不丁被人從身後用力地摟住了。
王詵從她身後伸出兩條長胳膊,緊緊把她禁錮在自己懷裡。顧曼楨掙扎了幾下,掙脫不開,就放棄了努力,任他抱着。
“喂,抱夠了沒有!”顧曼楨不耐煩地吼他。
“不夠,永遠都不夠。”王詵的聲音十分怪異,聽起來似乎有些哽咽。
王詵的臉就埋在顧曼楨的肩窩,顧曼楨伸出去摸他的臉,指尖觸摸到一陣溼意。
“你在哭?!”顧曼楨十分驚訝,又有幾分好笑,“一個大男人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啊!我都沒哭,你哭什麼?真是奇怪了……”
顧曼楨又掙扎了幾下,想要擰過身體,王詵卻更用力地收緊了胳膊,祈求道:“別動,就一會,讓我抱你一會吧。”
顧曼楨停止了掙扎,幾秒鐘低聲道:“我不動了,你手放開一點,我快被你勒死了。”
王詵手上的力度鬆了鬆,卻始終沒有放開。
陳娜娜和顧景天偷偷躲在門縫裡,目不轉睛地看着客廳裡擁抱在一起的男女。
顧景天在陳娜娜耳朵低聲咬耳朵:“娜娜阿姨,王叔叔爲什麼要抱着我麻麻?”
陳娜娜笑得一臉深意:“當然是因爲偉大的愛情。”
“愛情是什麼?”顧景天歪着小腦袋問。
“愛情是煩人的小搗蛋鬼。就像顧小豬一樣調皮。”陳娜娜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顧景天的鼻頭。
顧景天撅着嘴反駁她:“騙人,麻麻說我很乖很聽話,我纔不是搗蛋鬼。”
“王叔叔抱了我麻麻,以後就是我麻麻的男朋友嗎?我要叫他粑粑嗎?那我不是有兩個粑粑,王叔叔是我粑粑,沈叔叔也是我粑粑。”顧景天忽閃着大眼睛問陳娜娜。
陳娜娜一時詞窮,也怪她以前和他亂說什麼沈一默以後會變成他粑粑,沒想到這孩子記性這麼好。
她一翻白眼裝傻:“沈一默不是你粑粑啦。”
“不是嗎?你以前明明說是的!”顧景天的語氣十分肯定。
“哈哈,有嗎?你肯定是記錯了。小孩子的記性比大人差,阿姨說沒有就是沒有。沒有粑粑,一個都沒有。”陳娜娜瞪大眼睛打哈哈,試圖矇混過關。
顧景天鼓着小臉頰,像只不服氣的小青蛙,氣鼓鼓地盯着陳娜娜。
“娜娜阿姨是壞蛋,我今天許願要有一個粑粑,你卻說我一個都沒有。我的願望實現不了了!”顧景天撅着小嘴,眼睛裡淚花直打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娜娜,你又跟景天在瞎鬧什麼?”顧曼楨突然拉開兒童房的門,擰着眉頭看向陳娜娜。
顧景天一看見顧曼楨,跟個火箭頭一樣衝進她的懷裡哭得稀里嘩啦,一邊哭泣一邊哽咽:“粑粑……景天沒有了……粑粑沒有了……願望沒有了……兩個都沒有了……一個也沒有了……”
顧曼楨一頭霧水:“乖別哭,這是怎麼了?”
陳娜娜心虛地看了眼顧曼楨,不停擺手:“我可啥也沒說啊,顧小豬突然就哭了……”
“啊,我記起來了,我好像下午還有個約會。我先走了,回見。”陳娜娜拎着手提包,溜得比兔子還快。
正在外面收拾房間的王詵聽見景天的哭聲,連忙走進了兒童房,望着景天哭成小花貓一樣的小臉蛋,心疼地哄道:“小乖乖,別哭,哭得蜀黍心都碎了……”他一邊哄景天,一邊圍着他不停做鬼臉,一會翻眼皮,一會張牙舞爪,不停耍寶……
顧景天終於被他逗得破涕爲笑。王詵把他從顧曼楨懷裡接過來,一把扛着小傢伙騎在自己肩膀上,一大一小呼嘯地跑出了兒童房,跑進了後院鬧騰起來。
看着玩鬧的兩人,顧曼楨不禁微笑了起來,轉瞬卻又耷拉下嘴角。她心裡的愁緒沉甸甸的,始終揮之不去。她可以再嘗試一次嗎?她和王詵真的合適嗎?王容的要求又要怎麼辦?王家可以接受景天,但是會接受她嗎?
顧曼楨臉上的笑意隱去,眼神漸漸暗沉下來。
王詵扛着兒子呼嘯着跑回了客廳,圍在顧曼楨身邊轉:“女人,下週我們帶景天去海邊游泳吧。夏天到了,現在正是游泳的季節。”一大一小兩雙眼睛灼灼地盯着顧曼楨看,期待她的答案。
顧曼楨低頭掃地上的垃圾,佯裝不同意,故意板着臉說:“不行,海邊太危險了。”
一大一小兩張臉瞬間耷拉下嘴角,可憐兮兮地哀求。
“曼楨……”
“麻麻……”
顧曼楨轉過身掃垃圾,不肯搭理他們。
王詵扛着孩子又繞到她跟前。
兩雙眼睛一起忽閃着,電力十足地盯着顧曼楨。
顧曼楨被這對父子的神同步逗樂了,輕輕點了點頭。王詵喜出望外,抱着孩子猛地跳起來。顧曼楨被他的動作嚇一跳,小傢伙卻笑得十分開心,絲毫看不出剛剛他還在嚎啕大哭。
顧曼楨扶額,小孩的臉,六月的天。古人誠不欺我。
望着父子倆愉快玩耍的身影,她不禁深思了起來,男孩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確實是無法缺少的存在。以前的景天經常懂事得讓她覺得心酸,這段時間,他卻開始會像別的孩子一樣撒嬌吵鬧……小孩總是特別敏感,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裡……他已經感覺到王詵是真心疼愛他的……
顧曼楨心裡一酸,眼眶發抖,她連忙背過身,仰起頭,壓抑住眼中的淚花。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