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悠悠醒轉,見皇后握了自己的手不斷垂淚,滿眼的焦急擔憂。江萱心中奇怪,這不是皇后嗎?自己這是在哪?轉眼看到一站立一旁的大哥哥,江萱輕聲問道:“大哥哥,我這是在哪裡?我,我沒有死嗎?”
博澤聞言一怔,小心問道:“萱兒,你,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
江萱茫然:“我記得我自殺,從高臺上跌入水中。大哥哥,原來我沒死嗎?”
博澤心中傷痛,看向站在一旁的父皇和皇叔們,衆人都心中嘆息,萱兒果然是記不得了。
博澤柔聲說道:“萱兒,你當然沒死。你現在母后的寢宮。”
江萱奇道:“母后?”
皇后一旁紅腫着雙眼,收淚勉強一笑,說道:“萱,江姑娘,這是本宮的寢宮,你這幾日昏迷不醒,母后,本宮好擔心。你,你沒事就好。”
江萱明白原來皇帝他們救了自己,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爲什麼要救我,我行刺皇帝,難道不是該被處死的嗎?”見衆人默不作聲,江萱向皇帝看過去,眼中的仇恨濃厚深重。衆人只有苦笑。江萱深吸口氣,牽動腹中傷口,不由微微皺眉,咬牙說道:“不錯,我這樣的大罪,原該受凌遲極刑。”見衆人的眼光看着她,神情複雜。江萱心中奇怪,仍冷冷的強自說下去,“我現在可以支撐去法場,皇帝你這就可以下旨了,我並不稀罕多活幾日。”
皇后聞言心中一痛,眼淚又流了下來,面容哀慼,低聲說道:“萱兒,你......”
大皇爺無聲嘆息,對皇后說道:“濟葉,我們先出去。讓澤兒留在這兒罷!”扶起皇后,轉身走了出去。兩位皇爺跟隨在後。
博澤坐在八寶象牙牀邊,輕握江萱的手,凝神看着江萱,濃濃的寵愛中有一絲心底掩不住的傷痛。
江萱以爲他傷心自己要被處死,強言安慰道:“大哥哥,你不要難過。我已經死過一次,不會害怕的。”見大哥哥看着自己不語,又說:“聽奶孃說,人死以後,會去陰曹地府,不知道那裡好不好玩,人家說那些牛頭馬面很恐怖,我看來卻有趣得很呢?”
博澤聞言不由露出一絲微笑,說道:“萱兒你要真去了那裡,連閻王也要頭疼呢!”
江萱見大哥哥笑了,也微微一笑,眼眶卻紅了,低聲說道:“原來大哥哥是皇子。大哥哥,我是恨你的皇帝爹爹,可我,我卻是無法恨你,我只當了你是我的大哥哥。”見大哥哥黯然無語,又說:“大哥哥,如果真的可以投胎轉世,我希望能真正做你的妹妹。嗯,不對,我也不想做這個皇帝的女兒。那可怎麼辦纔好?”皺眉側頭思索。江萱這當頭思維居然還是清楚,恨意不減。
博澤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搖頭說道:“萱兒,父皇又哪裡捨得處死你。不要胡思亂想。”
江萱皺眉奇道:“爲什麼不捨得處死我,我行刺皇帝,不是該凌遲處死,罪誅九族的嗎?”
突然想到親屬要被株連,一下緊張起來,小心翼翼看着大哥哥:“你們,已經把我姑媽一家拿住了嗎?還有二孃,不,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當時一時氣憤,就只是想殺了皇帝爲爹爹報仇,沒有想那麼多。哎喲,可不要連累他們纔好。”說到後面,語氣慌張,神色緊張惶恐。求大哥哥道:“大哥哥,你要幫我,只處死我好了。千萬不要株連其他人,他們都與此無關的。”這才心慌起來,暗恨自己一時衝動。心情一激動,牽動傷口,疼得眉頭緊蹙,悶哼了一聲。
博澤見江萱的着急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微微展顏,又見江萱皺眉,忙問道:“傷口又疼了麼?”安慰她說:“萱兒,你不要擔心。我們沒有株連任何人,更不會處死你。你是我的妹妹呢,怎麼會處死你呢!”見江萱一臉不信,又說:“嗯,因爲你是我在民間結識的妹妹,父皇已經封了你爲安平公主,所以呢,以後你......就真的是......是我妹妹了。”聲音不由有些嘶啞低沉。
江萱聞言大爲不解,奇道:“大哥哥你說什麼?你......那個皇帝封我爲公主?!”
博澤強笑點頭:“是的,你現在是安平公主。”又糾正她:“以後要叫父皇,不可再向你剛纔那樣無禮亂說。”
江萱仍然覺得莫名其妙,不可置信的問:“我刺殺皇帝,還被封爲公主?難道那個皇帝沒有被人刺殺過,覺得我勇氣可嘉!”
博澤哭笑不得,只得解釋道:“他人行刺父皇當然是要被凌遲處死,株連九族的。但,嗯,萱兒你不是叫我大哥哥嗎?我的妹妹當然就是公主了!嗯,父皇知道我認了你做妹妹,自然就不追究了,而且還封了你爲公主。”
江萱懷疑:“這樣就可以被封爲公主?”
博澤輕嘆一聲,低聲說道:“萱兒,你可記得大哥哥告訴過你我曾有個妹妹!她......你長得跟她很有些相象。父皇和母后見了你很是喜歡,這才封你爲公主。”
江萱聽明白了,重重哼了一聲,說道:“我纔不要當什麼公主!告訴那個皇帝,我不會做他的女兒。”
博澤苦笑,輕斥道:“萱兒,不可任性!要知道皇命不可違,父皇金口玉言豈能同兒戲,不是你能反駁的。這公主哪能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
江萱撇嘴說道:“他是你的父親,你當然不敢違揹他的話。我纔不理他呢!最多不過是殺了我罷!哼,我......不怕。”心裡卻在想,既然姑媽他們沒有被株連,那我當然是想辦法跑了,難道真留下來等着被處死不成。這皇帝嘛,他武功這樣高,我是殺不了他了,這個仇也只好暫時不報了。她當初一時激憤,結果行刺不成,現在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又恢復以往本性。
博澤見江萱口中說話,眼珠卻在亂轉,知道她心中又在轉什麼花樣,卻不點破,只說:“萱兒,你受傷太重,好好在宮中靜養罷,不要胡思亂想。”見江萱一臉的不情願,博澤又說:“既然你不恨我,自然也不應該恨母后。你昏迷的這些日子母后一直衣不解帶的守着你,她這麼心疼你,你可不要讓她難過。”
江萱不置可否,心中只是盤算怎麼逃出宮去,無奈確實傷勢太重,看來只能呆在皇宮等傷好了一些再做打算。
這時數名宮女悄聲走了進來,齊身行禮,爲首的宮女輕聲稟道:“大殿下,公主該服藥了。”
博澤微一頜首。兩名宮女走近牀前,小心輕手的爲江萱將頭略爲墊高。又有宮女雙手捧了裝有藥碗的托盤近前跪下,博澤親自取了藥碗,小心餵了江萱服下。
江萱雖然不喜歡喝藥,卻也知道需服藥纔好得快,那才能更快逃出皇宮。強忍了那藥味將藥喝下。卻不由眉頭緊皺,俏鼻緊縮,一張小臉苦成一團,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大哥哥。
博澤又好笑又心疼,吩咐道:“取些蜜果來。”又接過宮女遞來的絲棉手帕,細心的爲江萱揩淨嘴角的藥漬。
又有宮女近前呈上果盤,盤中是各式精緻的蜜果。
博澤隨手取了一小塊白瓜蜜輕輕放進江萱口中。江萱慢慢嚼着蜜果,口中苦味大減,好受許多。藥一喝下,睡意又涌了上來。江萱含含糊糊問道:“大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愛吃白瓜果呢?”一邊問,一邊卻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博澤默默看着江萱閉目入睡,過得一會聽得她呼吸均勻綿長,知道她已經熟睡。輕輕爲她取了靠墊,將她頭放低在枕上,微微整了錦被。又在牀邊靜坐了半會,這才悄然起身離去。
江萱一覺睡醒,睜開眼首先看到仍是皇后,看着皇后那眼中濃濃的疼愛,滿臉的呵護。江萱心中很是不安,心底更有莫名親近之情。只想真將皇后當了自己的母親,又暗罵自己立場不堅定。明明這人是自己殺父仇人的妻子,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恨她。心情一時複雜無比,只得又閉眼裝睡,不看皇后。
皇后見江萱已經醒了,忙柔聲問道:“萱......江姑娘,今日覺得怎樣?傷口還疼得厲害麼?”
江萱聞言,雖不想答應,心裡卻是不想她擔心,不由自主的微微搖頭,卻仍舊閉目不語。
皇后見江萱也算是應答自己,心中一喜。又小心翼翼問道:“萱兒,我,我以後也叫你萱兒可好!”
江萱難以回答,只得側過頭去,面向牀裡。
皇后見江萱不答,只當她是默認了。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含笑問道:“萱兒,你可覺得有些餓了,進些粥好不好?”
皇后一說,江萱立即就覺得自己是有些餓了,不由又點點頭。
立時就有宮女捧了粥碗近前,那粥早就熬好,一直在寢殿用紅泥小爐溫着,只等江萱醒來食用。
皇后先扶了江萱半臥好,又才手執了白瓷小羹勺,試了粥溫,一勺一勺小口喂江萱。江萱本不想讓皇后餵食,但皇后小心翼翼的將那羹勺遞近她嘴邊,她又本能的張嘴吃了下去,心中卻又是痛恨自己,五味陳雜,難以表述。但見皇后眼中流露出的欣喜安慰,江萱又覺得一絲高興,心底只是不想那皇后爲自己傷心。那粥是用百年老參所熬,苦味甚重,但此時江萱吃在嘴裡,卻不覺得很苦,只覺得那粥苦中更帶了一絲甘甜,胃口大開,只將那粥吃了大半碗,才搖頭不想再吃。
宮女又端了漱口水上來,皇后服侍江萱漱口潔面,輕理亂髮,小心細緻的一一親自做來,江萱只是微微閉目,輕咬下脣,不發一言,由得皇后在那忙碌。皇后也不介意,只自己喜孜孜的爲江萱做着這些瑣碎的事。
這些細碎事剛完,內侍又進來細聲稟報,太醫來請脈。
那太醫請完脈,說些公主已無大礙,只需細心調養一番話後,退了出去。太醫院的女官又才進來服侍江萱換傷藥。
江萱昏迷期間,皇后早已學會如何爲江萱換藥。此時自然是皇后親自拿了傷藥幫江萱換塗,再小心細細的包紮。那女官卻是站了一旁,偶爾輕聲出言提醒。
如此忙了大半天,江萱服了藥,又困了,沉沉睡去。皇后坐在牀邊,輕握了江萱的手,目不轉睛的看着慢慢熟睡的江萱,眼中無限寵愛。
過得一會,有人輕按了皇后肩膀。皇后也擡手按在那人手上,輕聲說道:“萱兒睡着的樣子卻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皇上您看,她還是喜歡將髮絲咬在嘴裡。” 原來是大皇爺聽報公主已經睡下了,這才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皇后輕輕將落在江萱嘴角的幾根髮梢掠開,嘆息道:“這孩子真是一點都沒變。”話語中滿是喜悅和愛憐。
大皇爺站立牀邊凝神看着江萱,久久不語。見江萱睡夢之中微微轉側,面上輕皺了眉頭,或許是夢到什麼煩惱之事。大皇爺彎下身來,輕手拂平江萱眉間的皺痕,低聲嘆道:“萱兒,父皇要如何做才能消除了你心中的恨意。”
皇后聽了也是傷感,起身偎進大皇爺懷裡,輕聲勸解道:“皇上,我們得回萱兒已是萬幸。皇上不要心急,時日久了,萱兒總會體諒得到我們做父母的一片疼愛之心。”
大皇爺輕擁了皇后,夫妻兩人靜立牀邊,默默看着沉睡中的江萱,感慨萬千。